章節字數:2578 更新時間:11-06-29 20:33
一往情深深幾許?
遠處有人在幽幽地吟唱“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一曲《葛生》淒婉哀怨,行人皆不忍聽。
殘陽如血將天邊的大片雲彩染紅。幾聲淒愴的雁鳴劃破長空。秋風忽起,荒原上的衰草被隨風飛揚,隨後又緩緩落下,重新覆住滿原荒骨。
是古戰場。
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傑、鐵馬金戈。且不知那功成名就的神話是需要何等代價。但,任你生前是如何戰功赫赫、衣錦榮華。最終也不過是黃土一抔。
——生命給予每個人的,隻有在結束之後,才顯示出公平。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一陣急長的馬嘶過後是逐漸清晰的蹄聲。
遠處,一匹玄色神駒急急奔來。叫人驚訝的是,這難得一見的良駒卻並非什麼名將奇俠的坐騎——馬背上的是個鵝黃衣衫的女子,腰間還佩著一把紫色的劍。裙裾當風,衣袂飄然。讓人見之忘俗。
“籲——”離月勒馬,翻身自馬背上旋然落地,身手輕捷,絲毫不遜須眉。離月輕輕抖了抖衣服,把馬係在一棵早已枯死的樹上,拍拍馬的頸子,“墨羽,你也跑累了吧,休息一下。”
馬兒揚了揚頭,自鼻孔中噴出一團渾濁的熱氣,然後低下頭嚼著荒原上的衰草。
離月握緊劍,望著天邊逐漸變大的黑點——那是一隻急速飛來的鷂鷹。
撲啦啦的一聲,鷂鷹一闔翅膀安分地停在離月肩頭。離月抬手撫了撫鷂鷹錦緞般細膩光滑的羽,從鷹爪上所係的竹管中取出一截小小的素帛。匆匆看完後,又將另一卷早已準備好的、寫滿字的素帛塞進竹管中。
鷂鷹拍了拍寬厚的翅膀騰空飛起,想著落日殘陽的方向飛去。
離月望著鷂鷹的影子逐漸消失,目光中的沉靜轉而變成一種霸道的淩厲。
“誰?出來!”離月眉頭一挑,把方才握在手裏的一枚枯葉擲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蔥綠的葉子中間猛地伸出一隻手穩穩夾住那枚葉子。有人朗笑:“師妹的耳力果真是好得很。”
方才躲在樹上的人飄然落地,一身月白色的儒衫的男子,麵容極是俊朗,眼角宴宴帶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波光流轉,如月光般清皎,煞是好看。
離月自然認得眼前人。微微一笑,“離涼師兄的輕功也當真是好,跟著馬跑了幾千裏路,我居然都不知道。”
離涼一笑,頗是俊朗不凡,他抬手一指,“方才樹上有個鳥窩差點掉下來,我伸手接了一把。”言下之意:其實我還能跟得再久些。
“師門有事。”離涼聲音裏帶著一點點的虛浮,心虛。
“是嗎?”離月對上離涼的眼睛,“可是三師兄剛才還傳信給我說一切安好。”
離涼尷尬一笑,“哦?”
“有什麼事,師兄你就直說吧。”
“這個……你……”離涼微微蹙起濃密好看的眉,“這當真叫我不知如何說了。”
“師傅有何吩咐不成?”離月一手輕輕撫在墨羽的頸子上,“還是師兄你……”
離涼輕輕一抖袖子,“我知道了師父給你的任務,我……”
“那便如何?”離月不置可否,“你跟了我千裏,就是為了說這些?”
“你回去,我替你去。”離涼淡淡地道。
離月看了師兄一眼,這人啊,從小便是如此了。“危險固然是有,但也不至於。”
“不至於?”離涼苦笑,“這種拚命的事就不能交給我來辦麼?”
“不能,”離月沒有看他的眼睛——從小她就知道,如果要拒絕離涼的要求就必須如此。因為師兄受到拒絕時的目光很……叫人不安、叫人覺得拒絕他當真是件極過分的事。雖然,離涼的要求往往都是為她好。
這次也一樣。
她知道離涼的用心。離涼說的不錯,這是件賠上性命也未必能成功的事。但總要有人去,不是麼?倘若真要有人非死不可,她不希望死的是師兄。
沒有待離涼張口,離月便解了墨羽的韁繩,牽著馬走開十來步,回頭淡淡一笑,“師兄,你回去吧……妹子就此別過。”
離涼這次不笑。他靜靜地盯著師妹清靈的眼眸,用一種流離縹緲的聲調一字一字道:“難道你不知道這麼做,我是會恨你的麼?”
——難道你不知道,我,是會恨你的。
離月一怔。自小到大她從未聽過師兄用這般口氣說過如此決絕的話。心頭莫名一酸,“師兄要恨便恨好了。”然後翻身上馬,一提韁繩,策馬而去。
離涼垂頭看著地麵上師妹策馬遠去被夕陽拉長又逐漸消失的影子。眼前驀地一黑,險些跌倒——他跟著她奔走了幾千裏,早已是強弩之末,身體吃不消了。
師妹,你又何苦如此?
師妹她從小好勝,她清傲。他清楚得很。
無論何事,他都讓著她。因為他知道,她的性子太倔、太強。讓人不忍心去破壞。從小如此。
倘若十天前他知道了,勝者是被派去執行如此一個近乎玉石俱焚辦的任務。那麼那日的師門比武,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
哪怕親手毀了她的自尊。
離涼在後悔。
然後,他微微一笑——看來我是注定要死在你身邊的。身形一縱,向著落日的,跟了上去。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離月這次並沒有走很快。因為她知道,離涼也許,不,是一定就跟在她後頭。最後離月索性安步當車,讓墨羽慢慢地走。
師兄最後的眼神,依舊沉柔,隻是柔中帶著絲絲縷縷的悔,輕輕淺淺的怨,以及絲毫不容置疑的決絕,
——那是一種未曾見過的眼神。
眼神中所夾雜的感情,緩緩滲入離月的心裏,然後漾起苦澀的漣漪。
師兄是極溫柔的人,永永遠遠,溫雅如玉,就如同月光般皎潔。
她這一身的傲,一身的倔,多半是給他寵出來的。師兄對著她總是笑的,縱便是不笑,眉眼深處也是一團溫柔到化不開的霧氣。
——我是會恨你的。
可是師兄,我所做的不過是拒絕你代我去死。這也當真是件這麼殘忍的事情?
離月的嘴角牽起一絲連她自己都未覺察的冷笑。
——師兄,你還真是個自私的人呢。
這當真是件危險的事。無路可退時的兵行險招。
幾乎二十年來天下無一人不想為之。
離月緩緩吐出一口氣,刺秦啊~
離氏一族,原本偏居於趙國西北。七年前,秦滅趙,不經意間連這個小的不足一提的族姓也未放過。
那一年她尚且隻有12歲,武功低微得很。
回想起那一夜,她的記憶裏充斥著連綿的大火,在風中狂吼著,像一群嗜血的獸。
血,滿地都是血,滿地都是死去的人。
大火之中秦兵瘋狂的大笑和人們痛苦的呻吟深深烙在她心底。秦人,那是一群把屠戮當作狩獵且心安理得、毫不愧怍的畜生。犯下的血債,是要拿血來償的!
不覺間,離月緊緊握著墨羽的韁繩,直到指關節變成青白色,才無力地放鬆。
方才鷂鷹送來的素帛就在她衣襟裏。
離月知道了為何近五年來,刺秦計劃屢屢失敗。難道那嬴政當真是神不成?
原因似乎很是簡單——嬴政身側有天下第一的陰陽師,百年來陰陽家最傑出的人才。
那個男人,曾是魏國北辰一脈的驕傲所在。然而,現在不是。
他在嬴政身上施加了讓人難以置信的陰陽結界,他不是,結界就難破,嬴政就難傷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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