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0 更新時間：11-07-22 21:35
暮雲閣，位於上海灘最繁華的外灘淮海路，專營筆墨字畫生意
掌櫃公孫真，在上海經營十餘載，口碑那是極好的，而他的才學與文章也是上成，偶有文人墨客也會到他這裏聚聚，故而在暮雲閣的二樓，專門給這些客人備了飲茶論道的地方。
可是，一直讓人匪夷所思的，便是這公孫真，雖然是個文人，卻和上海灘最大的黑幫——黑龍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有人說是幫主趙德芳愛好風雅，有人說是商人若想在上海灘立足，必也先找個靠山，更有人說，這掌櫃公孫真與趙八爺之間的關係……唉，一切都任憑人說，公孫真自是不在意。
可是如今，自己唯一的兒子卻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時時紮痛著他，時時提醒著他，這孩子的傲世與不羈，終有一天會釀禍端。
公孫策從碼頭趕到暮雲閣的時候，已近黃昏，天氣突然就轉陰了，暗晦的像是有大雨將要來臨。
公孫真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碗，謝別了前來購買字畫的老客，正準備吩咐司機備車回家，就看到自己的兒子公孫策像尊冰冷的石雕一般立在店鋪的門口。
“怎麼這個時間來了？”公孫真摟了摟灰袍長衫的袖口，沒有正眼看他。
公孫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立刻當麵質問？還是要循序側麵敲擊？不，以他現在的心情，根本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的去和父親說這件事。
“有事？”公孫真抬眼看了看半天沒有反應的公孫策
公孫策依然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父親
還是一如當年溫和的慈父麵容，還是一如當年的溫和口吻，這樣的父親，怎麼會做出那些令人不齒的走販之事？
看著公孫策眼中的眸光忽明忽暗，公孫真心裏也在暗暗揣測，這孩子，莫不是遇到什麼事？
“上樓喝杯茶吧……”公孫真轉身往二樓去，父子倆個就這樣一直僵在門口，也不是回事吧。
公孫策沒有言語，跟在父親的身後，略略抬頭看著父親的背影，心中突然陣陣泛酸，父親的背影，蒼老了許多……
兩人靠窗對坐，公孫真喚來夥計，沏了壺今春早茶，親手往青花瓷的茶盅裏倒好，放在公孫策的麵前：“這是早春的時候，八爺托人運回來的霧裏青，你嚐嚐……”
八爺……公孫策心裏頓時就是一抽
從什麼時候開始，趙德芳，這個男人，進入了他和父親的世界
童年的記憶，並十分清晰，而公孫策此刻正在模糊的記憶裏尋找著這個男人最初的身影。
“怎麼，不好喝？”公孫真看著公孫策隻是輕抿了一口，就將茶盅放回了原位“不是留洋喝慣了什麼咖啡，不喜歡這茶了？”
“不，不是……”公孫策搖頭否認“我還是喜歡茶，不過，不是霧裏青……”
“哦？”公孫真看著終於開口的兒子
“我還是喜歡父親以前給我沏的黃芽”公孫策克製著自己內心的衝動，緩緩的說道
“哦，那個時候，家中貧淡，也就隻能偶爾喝喝了。”公孫真淡然一笑，當年，在廬州，的確和兒子過了一段極其清苦的歲月。
“可是，我現在更懷念那個時候……無憂無慮，我更懷念那個時候的父親……”
公孫策輕歎了一口氣，是的，更懷念那時候的父親，笑如暖陽，聲聲喚著“策兒”時的寵溺，這些，都是他現在所懷念的。
“阿策，你到底想說什麼？”公孫真聽出來公孫策話中有話。
“爸爸，暮雲閣什麼時候開始走私鹽販煙土了？”公孫策心一橫，索性直接挑明。
公孫策說罷直直盯著自己父親的臉，他多想從父親的臉上看到鎮定自若，決無此事的表情，他多想父親此刻矢口否認罵他胡鬧。
可是，公孫真麵容一僵，身形一僵，本是舉到嘴邊的茶碗，突然定格，緩緩放下，臉色顯得那麼難看，微微閉了閉眼，這才看向兒子：“你說什麼？”
公孫策在內心自嘲著，父親的臉色和舉動都已告訴他答案了
可是他依然不願相信，他相信，就算是父親做的，也必有隱情。
“我是問您，暮雲閣是不是有批貨從鴻運碼頭卸貨？”公孫策字字小心
“……是”公孫真半晌吐出了一個字
公孫策的心微涼半截：“那您知道是什麼貨？”
公孫真抬頭看著兒子的眼睛，那眼裏的疑問與懇切，讓他的心微微一顫，但還是麵色冷淡的回了一句：“是！”
“為什麼？！”公孫策提高了音量“爸爸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到處打仗，老百姓已經快沒有米下鍋了，你為什麼還要屯集積聚？！”
“您不知道，這大煙害死了多少中國人，您以前不也是痛恨鴉片麼？我小的時候您就和我說鴉片戰爭，說為商者，行善為先，這些禍國殃民的東西都是不能賣的麼？！”公孫策麵對父親無可否認的話語與神情，終於忍不住爆發。
窗外，陰暗的天，大雨如期而至
“你怎麼知道的？”公孫真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側過臉看著窗外的大雨。
相比之下，他更有興趣知道這個讓他兒子卷進是非的人，究竟是誰？！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您都做了，還怕我知道？”公孫策冷笑了一聲
“阿策，你冷靜點，上海灘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公孫真轉過頭，壓低了聲音怒斥了一聲
“我很冷靜！從知道那些東西是暮雲閣轉藏私運的時候，我就很冷靜！”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不知道您為何會變得如此勢利，會變得如此不仁！”公孫策“霍”的站起“如果父親非要如此，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想幹什麼！”公孫真看著公孫策怒氣衝衝的就要往外走，急忙跟上幾步
“您不用管，這件事情既然我知道了，貨現在也在我的手裏，我不像您，您是黑龍幫的元老，是趙八爺的寵臣……”公孫策轉身憤然道，話還未完。
“啪”
一聲清脆的耳朵聲
父子兩人，都愣在了原處
父親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右手，兒子呆呆的捂著自己的臉頰
下一刻，父親似乎看到兒子眼圈微微泛紅，兒子似乎看到父親眼中的迷茫
沒有更多的言語，轉身，奔下樓，奔進了屋外磅沱的大雨中
公孫真一直愣在原地，耳邊傳來店裏夥計的疾呼：“少爺，少爺！”
果然，還是要走到這一步麼？
公孫真頹然的坐回窗邊，看著窗外的大雨，心中隱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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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公孫策被雨澆得透濕，一頭衝進警察局長的辦公室時，
眼前的一幕，讓他的心，涼得更加徹底。
警察局長包拯，辦公室對麵的沙發上，歪坐著一個身著米色西裝背心的男人
嘴上正著一支雪茄，滿麵笑容的看著怒氣衝衝的公孫策
這個男人，就是黑龍幫的少幫主——趙禎
“公孫，你怎麼了？”包拯一臉的詫異
眼前的情景告訴自己，父親也好，朋友也好，原來，真的都已不是當年的模樣
原來，想在上海這個地方說道理，真的是行不通的，就連這本應公正說理的地方，也是他趙家的！
龐統說得對，趙德芳，趙禎，他們才是這個上海灘的皇帝
公孫策自嘲的搖了搖頭，不顧包拯在身後的呼喚，再次走進了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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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外灘，黃浦江邊，雨雖然停了，卻是一場秋雨一場涼
陣陣江風吹亂了發，公孫策隻身孤影，立在江邊，身上的衣服仍是濕的，他卻似渾然不覺，默默的看著江上星星點點的漁火燈光
“咦，這不是公孫少爺麼？怎麼，這麼晚，還來江邊吹風啊。”一聲熟悉卻帶著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公孫策不由的一皺眉，陰魂不散。
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走到他的身側，公孫策不想看，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
龐統……是的，正是白天才邀他看了出好戲的龐二爺，龐統。
“怎麼？雲或等了一天也不見公孫少爺帶人拿貨，是有什麼麻煩麼？”龐統看他不理不睬的樣子，心裏更想著如何撩拔他。
“龐二爺早就知道會是什麼結果了吧？現在，不過是來看公孫策的笑話罷了。”公孫策冰冷的聲音如同他現在冰冷的軀殼。
“公孫少爺此言詫異，龐某是因為關心公孫少爺才特意來看看。”龐統歪著頭，欣賞著公孫策清俊的側顏，在夜色中，蒼白的肌膚顯得讓人格外心疼，龐統再次否認著自己心裏的想法，他龐統，什麼時候開始憐惜一個男人？
公孫策冷笑著：“龐二爺還真是有精神，若非特意，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
龐統笑著：“公孫策，太懂了！”
話音剛落，龐統看他身形一個趔趄，急忙扶了他一把，手中傳來手臂肌膚的熱量，怎麼會這樣？那溫度……
“你在發燒？”龐統收回了剛剛一直玩味的語氣，認真的問道
“沒事，不用你管……”公孫策使勁開了他的掌控，扶著自己發燙的額頭，暈眩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定是傍晚的時候淋了雨，現在又吹了半天的江風……果然還是身體不濟，又開始發燒了。
龐統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表情又有些難受，本能的又上去一把拉住他：“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沒事……”公孫策又使力想要擺脫他的手掌，卻差點把自己晃暈倒，龐統一個就勢，就把人摟進了懷裏……
這個姿勢……相當暖昧……
暖昧到，龐二爺半天也沒有敢撒手，因為懷中的人顯然已經因為高燒還陷入了迷糊的狀態
“二爺……”
“去接高徹，到湖東別墅，我在那裏等……”
“啊？”雲或的嘴張得老大
“啊什麼啊？磨蹭什麼！”
“哦”雲或扁了扁嘴，二爺這是怎麼了，自從玲兒姑娘死了之後，他就再也沒去過湖東別墅了。
龐統輕輕抱起懷裏的人，這是個男人麼？居然會這麼輕，瘦削病弱的樣子，讓龐統心底那種熟悉的感覺不斷的湧出。
公孫策……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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