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784 更新時間:11-06-17 21:05
“所以……也就是說你在自己家裏撞見鬼了?”
杜若坐在華彥平家的客廳裏,抽完了一支煙,總算緩過來了。把這些天發生的所有離奇事件一股腦的倒給死黨聽了,才安撫了華子因為看到他突然倒在自家門口,嚇得差點要報警的脆弱心靈。
聽完杜若的講述,華彥平沉默的坐了片刻,然後淡定的拿手去摸杜若的額頭。這幾乎是杜若完全可以預見到的反應,所以他也不吭聲的任由他摸。
“我說,你真的不用吃點藥什麼的?”看見杜若陰鬱的看著他,華彥平趕緊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不是,我不是說你有病,隻不過你今天不是發燒嗎?我是關心你,真的。”
杜若坐在沙發上抱著頭,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老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醒過,我還巴不得是我在做夢呢。”
華彥平坐過去作長輩狀拍拍杜若的肩膀。
“其實呢……杜子,我知道初二那年擅自把午夜凶鈴的封麵換成青春美少女電影的封麵然後騙你拿回家去看是我不對……但是你一個大男人,不至於看個鬼片有長達十幾年的後遺症吧?還是你根本就是想來報複我?”
杜若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去捂著臉繼續發呆。
華彥平收回手,仔細地看了看杜若,終於收起嬉皮笑臉,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唉,我早說過吧,叫你不要租那種老房子。你知不知道那種老房子最陰了,誰知道家裏有沒有死過人什麼的。我每次去你那兒,站在你家樓道口,看到整棟樓的走廊一點燈光都沒有,我簡直都不敢上去。”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有款又有房啊?我可是無產階級。”杜若脫力一般的靠在沙發背上:“再說,怎麼可能是房子的問題,我都在那兒住那麼久了,以前什麼也沒發生過啊。而且我前麵那個租客,人家都住了兩年多了,要有問題的話早搬走了。我很肯定,一定是那個瓷燈有問題,自從我把它帶回家就沒好事。”
華彥平聞言,揮掌“啪”地一聲打在杜若的背上,痛得杜若幾乎跳起來。
“你幹嘛!”
“你不提這茬我還忘了!你小子,不吭聲不吭氣的就弄了個古董回家,也不告訴我,你還是不是兄弟,啊?!”
杜若心裏想,我還不知道你是個看見好東西就走不動道的騷包男,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嘴上卻說:“那我當時不也沒確定是它到底是不是古董嗎?你想從一堆破銅爛鐵裏掏出來的,能是什麼好東西啊?”
華彥平想了想,認真道:“那可不一定,你沒聽過高人都大隱隱於市?根據收藏家們的經驗,好多珍品孤品都是從地攤上淘來的。北京的潘家園、琉璃巷聽說過沒?你到那兒去看,全是破銅爛鐵。根據你的描述,我看你家那東西,大大的值錢。”
杜若撇撇嘴。廢話,都能跑出鬼來了,能不是真品嗎?能不值錢嗎?
華彥平一想到有個寶貝在杜若家裏,而且還被杜若說得這麼神奇,就坐不住了,巴不得立馬衝到杜若家去一睹真容。但是一想到那屋子裏有鬼,又實在是有點慎得慌。拿不定主意,隻得問杜若:“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啊?”
杜若愁眉苦臉的歎口氣:“反正這瓷燈和那個老頭都有蹊蹺,明天就是我跟他約定的時間,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
華彥平點點頭,眼珠子一轉,跟杜若說:“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回去,給你壯壯膽。”……順便看看那寶貝長什麼樣兒,當然這句話沒說出來。
杜若還是很苦惱:“關鍵就是我還一點兒都沒有這瓷燈的線索,那老頭還說要考我。要是采訪泡湯了怎麼辦,那整個專題都沒了,總編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華彥平一想,也是,明天要去會那個鬼了,如果連對方是什麼來頭都不知道,可不好對付啊。於是起身去拿了個筆記本過來,重新坐在杜若旁邊:“這樣,你把關於那個瓷燈和那個鬼的所有細節再給我說一遍,我開動我博覽群書的淵博學識幫你分析一下。”
杜若暫時也毫無辦法,隻得又把自己經曆的從頭到尾巨細無遺的敘述了一遍,華彥平在一邊煞有介事的記錄得飛快。
說完了,華彥平盯著筆記本皺著眉頭思索,不時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臉上一副凝重的表情。
“剛剛你提到的瓷燈底部的這個款識很重要,一般來說要確定一個古董的年代、身份和來曆,隻憑外形上的相關特征來判斷,都不太準確,而最重要的信息一般都是記錄在款識裏。不過這個以‘桐’字為銘的款識,我倒是沒有聽說過,難道是燒製這件瓷燈的窯名?桐窯?有這個窯嗎?或者是燒製這件瓷器的人的名字?唔……讓我想一想……”
杜若在一邊平氣凝神的聽著,感覺華彥平這次挺靠譜,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很具有意義的東西。
沉吟了半響,華彥平突然拿著筆在本子重重了畫了幾下,大喊一聲:“等等,我知道了!”
杜若趕緊坐直了:“怎麼了,知道什麼了?”
華彥平指著本子:“你說你當時在客廳是開著燈,然後先聽見那東西在地上走動,沒一會兒就看見那東西的影子在你身後了,是不是?那就說明……”
“說明什麼?”
“說明那不是鬼呀!因為鬼沒有影子,而且鬼走路也沒有聲音啊!”
杜若“啪”的一聲把本子拍在華彥平的臉上:“死贗品,我再相信你我就是豬!”
華彥平被拍得仰麵朝天摔在沙發上,還在那兒嚷嚷:“幹什麼你!喂,你不覺得這是個很大的發現嗎?不是鬼,那很有可能是仙,說不定是個古代的美女,因為什麼原因附到那個瓷燈上去了!你沒看過聊齋嗎,那些瓷燈裏麵的仙肯定是把你當成古時候的書生了,想出來和你吟詩作對什麼的,一定是這樣!”
“仙你個頭啊!你給我死遠點!”
第二天,杜若一大早就被華彥平叫醒了。倆人先是打電話回雜誌社要了那個古瓷收藏家的聯係方式,然後又說要直接去那邊出采訪。華彥平被總編一頓臭罵說他身為一個文案助理,去摻合記者的事情,明顯就是幫著杜若偷懶雲雲,都被華彥平巧舌如簧的糊弄過去了。杜若站在一邊聽華彥平舌燦蓮花的哄總編,心想這種欺上瞞下溜須拍馬的事兒那真得天生一副漢奸樣的贗品去幹。
這邊搞定了倆人就下樓招了輛出租車直奔杜若家。在車上杜若給那個收藏家打了電話,對方很爽快的約了上午在收藏家公司的辦公室見麵。杜若聽電話裏的人中氣十足,聲音裏一點也沒有那天在儲藏室裏見到他的時候那種沙啞的感覺,聽起來應該是個中年人的樣子,不禁有些疑惑。等掛了電話,看見華彥平坐在一邊搗鼓一個隨身帶著的箱子,湊過去一看,杜若差點沒氣得暈過去。
箱子裏有一半都是一些紅黃相間的符紙,有的整齊地壘起來,有的疊成三角狀放在角落,還有的上麵貼著雞毛。仔細一看,符紙上麵的符籙圖案還似模似樣的。箱子裏另一半放著一串大蒜,一包白紙包著的香爐灰,還有一麵八卦鏡。
“你又作啥妖呢?!”杜若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什麼啊,你也太不識好人心了,這可都是為你準備的。你家裏有惡鬼,不拿這些東西,怎麼對付它?其實本來還應該準備點黑狗血啊牛糞什麼的,不過那些短時間實在是弄不來,就算了。”
杜若一臉驚悚的看著他:“我一直以為你是新時代的科學主義大好青年,看來我小看你了,你比我爺爺請的那些神棍還精通。”
華彥平擺擺手:“過獎過獎,其實我一直都是學貫中西博通古今的。”
“那這又是什麼?”杜若從大蒜裏扒拉出一個深褐色的木錐子,看起來古色古香的,拿在手裏還挺有質感的。
“桃木錐啊,這一般是西方國家用來對付吸血鬼的,不過在中國桃木劍也是可以殺鬼的。桃木劍我弄不到,就拿這個代替,都是桃木的,我覺得應該可以通用吧。”
“你簡直太有才了。”杜若目瞪口呆的撥弄著這些東西,覺得華彥平突然變得好深不可測。
“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武器,嘿嘿。”說著,華彥平從腰帶裏翻出一個銀光閃閃的東西來。杜若一看,那竟然是把做工精致的銀質小匕首,上麵的花紋繁複,很有哥特風格。
杜若下巴都要掉了。心想,人民警察叔叔們是怎麼把這個隨身攜帶管製刀具的禍害放到大街上來的?
華彥平看著他的表情,得意洋洋:“漂亮吧?這可是我托朋友從羅馬尼亞帶回來的。德古拉吸血鬼城堡你知道吧?這個東西插吸血鬼的心髒最有用了。而且銀器自古以來都是很辟邪的東西,可以擋煞氣的,這可是我收藏的寶貝,一般情況下我都舍不得拿出來用。”
杜若幹笑兩聲:“我家的鬼真有麵子。”
華彥平很大方的推推腿上的箱子:“你要不要帶幾件防身?我這裏麵的都是極品,你隨便選。”
杜若不著痕跡的坐遠了一點:“不用了,你還是自個兒留著用吧。我覺得你一個人就可以遇鬼殺鬼,遇佛殺佛了。”
華彥平不甚在意的把箱子收起來:“也是了,你身上從小就有塊極品的血玉。玉可是驅邪的神物,而且又是家傳的,有父母親人的正氣在上麵,一般來說普通的鬼都不敢近你身啦。不然你和那個瓷燈在一起這麼久,早就被它哢嚓了。雖然你把那個鬼形容得這麼恐怖,它還不是不敢拿你怎麼樣?”
杜若聽完,下意識的隔著衣服摸了摸胸前掛著的玉佩。
說話間車已經停在了杜若家的巷子口,這個片區很破舊,巷子都很窄,車子開不進去。杜若和華彥平下了車,巷子雖小,鄰居卻不少,街道上已經很熱鬧了,巷子裏賣早點的,賣菜的,叫賣聲不斷,大爺大媽們也提著菜籃子出來買菜了。倆人隨便找了一家早點鋪吃了早點,就收拾東西上了樓。
進了樓道,一股潮濕陰暗的氣息瞬間撲麵而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樓道裏沒有燈,陽光也射不進來,一進來瞬間就覺得這裏和外麵熙熙攘攘的街道完全是兩個世界。帶著濕氣和灰塵的黑暗不僅過濾了光亮,好像還能吸收聲音,所有的吵鬧聲都被隔離在樓道之外,莫名地就有種陰森之感。
兩人一言不發的上了樓,到了杜若家門前。看著黑色防盜門一動不動的矗立在陰影中,杜若就開始心裏發虛。回頭看了看華彥平,那小子身上貼著黃符,左手拿匕首,右手捧著香灰,全副武裝的跟在他後麵,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杜若翻了個白眼,狠狠心,把鑰匙插進匙孔,一轉,生鏽的鐵門發出一陣令人膽顫的嘎吱聲,慢悠悠的打開了。
杜若探頭往屋裏瞅瞅,昨天晚上他跑出來的時候沒有關燈,客廳裏燈全部亮著,照得一室通明。房間不大,一眼望去,裏麵並沒有人。
杜若躡手躡腳的走進去,後麵華彥平也哆哆嗦嗦的跟進來。客廳裏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啥……看起來你家裏挺正常啊,你確定你真的不是做了個噩夢然後跑我那兒來哭鼻子?”
杜若對華彥平這種有事兒的時候就是縮頭烏龜,沒事兒的時候又翹尾巴的個性熟悉得不得了,每次都恨得牙癢癢,卻又沒辦法。掃了一眼看到客廳地板上還躺著他那天慌亂之中扔在沙發上的相機,杜若快步走過去撿起來,打開以後快速的瀏覽照片,仔細辨認了一下,果然看到那天晚上拍到的那個詭異的畫麵還存在相機上。杜若把相機伸到華彥平的鼻子底下:
“我懶得跟你廢話,你自己看!”
華彥平湊過去看,隻看到畫麵裏是黑暗背景上一個通體發光的精美瓷器,整個瓷器的造型優雅而獨特,在四周的黑暗中顯得遺世獨立,再加上瓷器內奇異的光芒,隻是透過相機狹小的屏幕看那麼一眼,就覺得充滿了高貴神秘的氣質,絕對是世上數一數二的珍品。
“哇靠你小子真的撿到寶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這麼……這這這是……”華彥平激動得話都說不勻了,眼睛快掉到屏幕上。
杜若一巴掌拍他後腦門上:“誰叫你看這個啦!看後麵,看那個瓷燈後麵的影子!”
“什麼影子啊?哪有?”
杜若手指戳到屏幕上:“這兒,沒看見嗎,你仔細看,這兒是不是有一個像人一樣的影子?”
華彥平仔仔細細看了好久,才不甚在意的說:“什麼啊,這不就是你的影子嗎?”
“屁,當時室內就那個瓷燈亮著,我在瓷燈這邊,我的影子怎麼可能出現在對麵呢,我身後又沒有光源。”
華彥平想了好一會兒,又回頭看了那照片好久,他突然像明白過來了,臉刷的一下就白了,趕緊把相機扔到茶幾上,好像相機是什麼會蜇人的東西。
“不會吧……真有這麼邪門?”
一直以來華彥平都隻是聽杜若說,雖然知道能讓杜若嚇成這樣的也一定不會是容易打發的東西,但是聽的始終沒有直接看到帶來的那種衝擊感。華彥平一想到相片裏那個模糊的黑影,就隻覺得心裏發涼,整個房間都變得陰森起來。
杜若瞟了一眼晦暗不明的臥室,對華彥平使了個眼色。華彥平看了一眼臥室門口,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拚命的搖頭。
杜若瞪眼睛,壓低聲音吼:“怕什麼,你不是有武器嗎!你有極品銀匕首呢,專插鬼的!你進去看見它就拿香灰撲它臉上去,然後拿匕首捅它,它準掛了!”
華彥平直往後縮:“別別別,你招惹的鬼東西,幹嘛要我去對付啊?君子動手不動口,不是,動口不動手,我主要是自我防衛,從來不會主動攻擊。”
杜若敲他腦袋:“我要你來幹什麼用!”
華彥平把匕首塞他手裏:“我提供裝備啊,這寶貝我就義不容辭的貢獻給你了。上吧,兄弟!”
杜若無可奈何的接過匕首,暗歎自己的命怎麼這麼苦,真是交友不慎。不過銀質匕首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墜手,很有分量,沉重金屬頓時帶來一種不可言喻的安全感,杜若比劃了幾下,心一橫,擺了個姿勢就快步走進臥室。一進門杜若就順著牆邊摸到開關,啪啪啪的把臥室的燈全打開。
臥室裏還是空無一人。
杜若仔仔細細的看了窗簾後麵,也趴在地上掃了一圈床底。
去拉衣櫃的時候杜若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當年華彥平騙他看的午夜凶鈴……別說,還真有點心理陰影。衣櫃一向都是最邪門的地方,尤其是那些脖子歪著頭掉了,或者缺胳膊少腿的小孩兒鬼,最喜歡躲在衣櫃裏。杜若以前看了一部鬼片,居然還有女人在衣櫃裏麵上吊死的,真是匪夷所思。
猛地拉開衣櫃門,隱約就看見一個人影在裏麵晃動,杜若嚇得心髒都快從喉嚨裏跳出來了,不受控製的大喊了一聲。外麵華彥平聽見了,也跟著叫起來,手一抖,香爐灰和符紙撒了一地,華彥平也顧不得了,拔腿就往門口跑。
杜若再仔細一看,好嘛,原來是自己衣櫃裏的鏡子,那個人影可不就是自己?
再往外麵一看,華彥平已經衝到樓下去了,留下樓道裏一串尖叫聲,那肺活量,簡直可以繞梁三日了。
杜若哭笑不得,被華彥平這麼一鬧,自己也沒那麼害怕了。在屋子裏裏裏外外看了一圈,確定那個鬼已經不在這兒了。杜若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最後杜若的視線落在空空蕩蕩的茶幾上。現在的問題是……那個瓷燈也不見了,這下該怎麼跟人交代?古瓷燈自己長腳離家出走了?這話鬼信嗎?
正想著,杜若餘光瞟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門口那兒哆哆嗦嗦的伸了出來,華彥平聲音抖得像要斷氣:“杜……杜子?你你你你你還活著麼?”
杜若沒好氣的斜他一眼:“死了!現在正想抓個墊背的!”
華彥平聞言也鬆了口氣,知道這是沒事兒了,嬉皮笑臉地走進來:“死了也好,正好和你家的瓷燈仙做對鬼鴛鴦。”
“鴛鴦你個頭,你快給我滾進來!現在瓷燈也不見了,我怎麼跟那個收藏家說啊?”
華彥平走進門來,正要說什麼,突然死死地盯住杜若的後麵不動了,很快眼睛裏就全是驚恐,臉色一下就白了,手一抖一抖地抬起來,指著杜若後麵……
杜若看他這個樣子,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隻覺得渾身發涼,動彈不得。等了好一會兒發現後麵並沒有動靜,杜若緩慢地轉動著僵硬的脖子去看身後。
在他後麵的窗台上,一件纖塵不染的純白瓷器靜靜地立在那裏,晨曦照射其上,浮光流轉,溫軟如玉。
半小時後,華彥平和懷抱一個檀木盒子的杜若坐上了去市區的出租車。本來時間還早,坐公交是完全來得及的,但是杜若一想到不知道在擁擠的公交裏檀木盒子中的瓷燈會不會突然跳出來大變活人,就覺得這種畫麵實在是太刺激了。到了約好采訪的地點,雖然他們早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但是打電話過去聯係了一下,那個民間收藏家還是很隨和的把他們請進了辦公室。
杜若一進去,就看見桌子後麵坐著的是一個麵相十分和善的男人,最多不超過四十歲,身形有點微胖,一臉微笑的迎接他們。桌子對麵還坐著一個年輕人,聽見他們進來,轉過頭來。那人戴著一副眼睛,上身灰色的襯衫一點折痕都無,看上去很是斯文。杜若滿腹疑惑的走過去,華彥平在他耳朵邊上說:“這就是你說的那老頭?你這是啥眼神啊。”
杜若偏頭瞪他一眼:“明顯不是這個。”
感覺到那兩人已經走到了他們麵前來,杜若趕緊擺出一張笑臉,伸出右手去。那中年人一麵和他握手一麵說:“是杜記者吧?歡迎歡迎,恭候多時。”
杜若在外麵跑新聞多時,看人冷麵的時候多了,受這樣的禮遇還少見,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抱歉,我們來得太早了,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那中年人爽朗的笑了起來:“沒事沒事,我就是知道今天有兩個年輕記者來采訪,才叫這位來助我場的,哈哈。我來介紹一下吧,這位是蕭莫,別看他年紀輕輕,他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古瓷鑒賞專家,可以說我的收藏經驗都靠他的指點。其實我對古瓷研究方麵完全是個半吊子,隻是自己喜歡看喜歡收藏罷了,又怕讓兩位記者笑話了,所以叫我的小師傅來救場,況且你們年輕人也好溝通,免得跟我這個老頭子有代溝啊。”
杜若趕緊說:“不會,您這哪算老,看上去還年輕得很。”隨即又和蕭莫握了手:“您好,蕭先生。”
蕭莫淡淡的點了個頭。
想了想,杜若還是有些不確定,畢竟眼前的這個人和兩天前的那個人相差太大了,便又問道:“不過……請問,您是袁誌聲先生嗎?”
中年人和旁邊的年輕人對視一眼,有些奇怪的問:“當然,你不是給我打過電話嗎?”
杜若撓撓頭:“可是我沒見過您的麵兒。”
華彥平悄悄的掐了杜若一把,哪有這樣說話的,這是做采訪呢還是審犯人呢。
對方倒是沒生氣,還是態度溫和的一笑:“這個嘛,我的辦公桌上放著我的名片,或者……你要看我的身份證嗎?身份證可做不了假。”
杜若一時間尷尬不已:“不敢不敢,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確認一下,希望您別見怪。”
“哈哈,沒事兒。做事嚴謹是個好態度,不然,采訪錯了人豈不是鬧了大烏龍?”那收藏家客氣的把他們讓到客座沙發上坐下,又讓人給他們倒了茶。“兩位是先在這兒休息一下,還是咱們現在就開始?”
杜若不敢再怠慢,趕緊拿出自己的工作物事:“如果袁先生蕭先生,有空的話,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采訪加上拍照,差不多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不過好在那個收藏家非常有涵養,一直都保持著很溫和的態度,和他們又說又笑的。而那個蕭莫更是了不得,基本上學術問題都是由他回答的,他對古代的瓷器基本算得上是如數家珍,哪個朝代哪件名瓷的典故啊特點啊什麼的,幾乎都難不倒他,熟悉得就好像自己是燒製那件瓷器的人一樣,讓杜若佩服得不行。
到最後快結束的時候杜若才想起要緊事兒來。雖然眼前的人似乎不太對,但杜若把檀木盒子拿出來,遞給袁誌聲:“這個……似乎應該還給您。”
袁誌聲看見那個做工不凡的檀木盒子就大吃一驚,小心翼翼的雙手接過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盒子表麵,再打開盒子一看,眼睛都直了:“這是……?”
“這是兩天前,我在您的瓷器展覽上參觀的時候,在旁邊的一個儲物室裏看到的,後來……說來話長,總之我把它帶回家了。今天是特地拿來還給您的。”
“什麼?在我的展覽上看到的?”袁誌聲驚愕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把瓷燈從盒子裏捧出來,前前後後的看了好幾圈,才疑惑不已的開口:“可是……這並不是我的藏品啊。我要是有這件藏品,我怎麼可能不記得,更不會把它放在儲物室裏啊。”
“啊?這……這不是您的?”
“確實不是。”袁誌聲又把瓷燈對著光轉了轉:“天,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瓷器。”說完又把瓷燈遞給旁邊的蕭莫:“你看看。”
蕭莫接過,扶了扶眼鏡,仔細打量了瓷上的細節,又把檀木盒子拿過去,細細撫摸盒蓋上的花紋,轉過頭對袁誌聲說:“雖然暫時我還確定不了確切的年代,但是看胎質和釉色,應該是宋代的真品。就連這個盒子,也不是凡品。”
袁誌聲也點點頭:“我收藏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麼好的東西。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杜若此時也無心聽他們說什麼,隻覺得一顆心都沉了下去。這瓷燈居然不是袁誌聲的,也不是展覽上的展品,那它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對了,那個老頭!
杜若趕緊又問:“那您知不知道,在您展覽那天,展覽廳旁邊走道過去,有一間很小房間,那裏麵的一個老年人,是誰?”
“老年人?”袁誌聲認真的想了想:“你說的不會是老何吧?展覽廳旁邊確實有一個房間,但是那不是儲物室,是一個值班室。那棟樓是我們公司原來廢棄的辦公樓,平時沒有人,就隻有老何平時在那兒看著。”
杜若想起那天進去那個房間,曾經看到一個矮幾,上麵確實有茶水等物,心想那有可能真是一個值班室,隻是放的殘瓷破品太多,才讓他誤以為那是儲物室。難道這個瓷器是那個老頭的東西?
“那那個何老先生現在是在那棟樓裏嗎?”
袁誌聲搖搖頭:“真不巧,前天老何突然中風了。送到醫院以後,醫生說可能不太好。後來他的家人來了以後,就把他接回老家去了。現在那棟樓已經換了一個值班員了。”
“什麼?!”前天?那不就是他拿回瓷燈的第二天?這也太邪門了點吧?!“那您有他的聯係方式嗎?”
“他隻是我們請的一個臨時工,而且似乎家也不在這兒。他家人也沒有留下聯係方式,恐怕……我幫不了你了。”
杜若一聽這話,完全愣在了那裏,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袁誌聲把瓷燈放回盒子裏,看了看杜若呆呆的神色,又開口道:“不瞞你說,小夥子,今天你給我看的這件瓷器可以說是我平生未見。雖然它的年代、真偽都還未知,但是就這件瓷器通身的氣質,就幾乎已經勝過我所有的藏品。所以無論它是真是假,即使是件現代的仿作,我也覺得今日能見到它,也算一種緣分。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件瓷器,我可以買下來,價錢方麵絕對不是問題。我雖不才,但也可算是愛瓷之人,這件瓷器在我手裏我一定奉之為吉光鳳羽,誠心收藏。不知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割愛給我?”
杜若聽到這兒才猛然回神,張口就想說話,但他忽然又沉默了。
其實他完全相信袁誌聲會是一個很愛惜瓷器的人,他剛剛明明已經看上這件瓷器了,卻還是很誠實的說這不是他的藏品,人品可見一斑。而且這瓷燈在他家裏,怎麼看怎麼不搭,如果是平時看到這麼一個瓷器,被他拿來當花瓶插了才是最可能的事。但是它在袁誌聲這兒就絕對不同,袁誌聲才是一個真正的瓷器收藏家,他對瓷器的愛護和保養,都絕對是一流的。拋去財力不論,就連他們兩個的欣賞水平,也都有著雲泥之別,再好的珍品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好看,但是在真正懂的人眼裏,他們能看到的其中蘊含的內涵和深意,才是一件古瓷應該得到的價值。
杜若又想起瓷燈在他家裏的一係列詭異之事,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是古瓷燈也不堪被他這麼庸俗的人侮辱和貶低,裏麵成了精的瓷燈精才會鬧出事來想要把他嚇跑?
杜若看著靜靜躺在墨黑盒子裏純白如玉的瓷燈,感覺那就好像是一個身姿娉婷氣度高潔的古代佳人靜靜的在那兒等待歸宿,隻有同樣高雅華貴的環境和人才能配得上它,才能不折辱了它。
可是……
默然許久,杜若最後還是伸手把盒蓋蓋上,把檀木盒抱到懷裏:“實在抱歉,袁先生。不是我舍不得,其實說實話,我覺得這瓷器在您那兒比在我這兒合適多了,擱我那兒,我其實還覺得挺累贅的。但是……這件東西它不是我所有,是那位何老先生的,我……我沒權利賣它。我們本來約好,今天就應該還給他了。但是那位老先生出了這樣的事,我又聯係不上他,我覺得我還是有義務幫他把這東西保管好了,希望將來有機會,還是把它還給它真正的主人。”
袁誌聲歎口氣,終於還是笑了笑,點點頭:“你這小夥子,心眼是真不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強人所難。看來是我跟這件絕世珍品沒有緣分罷了,實在是不可強求啊。”
杜若感激的對袁誌聲道了謝,就合華彥平告辭離開了。
在外麵等電梯的時候,華彥平推了推杜若的肩膀:“喂,你小子傻的啊,剛才多好的機會啊,幹嘛不趁機把這個燙手山芋甩掉?你真想你家變成鬼屋啊。”
杜若愁眉苦臉的歎口氣:“那也沒辦法啊,你說,萬一以後那老頭找我要東西,我怎麼賠他?況且古董這東西,價格浮動跟坐過山車的似的,都是以百萬計數的,我這邊賣出去了,以後想原價買回來就難了,到時候老頭找我要個幾千萬,我怎麼辦?我把我自己賣了都不夠。”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兩人走進去。
華彥平邊按樓梯鍵邊說:“你小子,想得還挺遠的。我剛才看你表情那叫一個嚴肅,跟人家說得那叫一個大義凜然,把我都唬到了,還以為你小子真的這麼見利不開眼,要當新世紀的雷鋒了。”
“切,你以為我能跟你似的,看見錢就走不動道嗎?我的人品,那是很有保障的。”
“喂你什麼意思,你這是拐著彎說我人品不好啊?”
“喲,反應過來了啊?說的就是你!”
兩人說說笑笑的出了袁誌聲的公司,走到馬路對麵的公車站老老實實的等公交車。
一邊聊著天一邊等,突然杜若的肩膀讓人拍了一下。杜若回頭一看,居然是那個在袁誌聲身邊的年輕人,蕭莫。
“蕭先生?”杜若驚訝的看著他。
蕭莫伸手抬了抬眼鏡,一臉平靜的說:“叫我蕭莫就可以了。”
“呃……”杜若和華彥平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吧,蕭莫,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是想告訴你們,這件瓷器不一般,我想這個,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
杜若心裏一驚,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指這個瓷器價值不菲,還是說,他知道這個瓷燈會鬧鬼?等了一會兒,發現蕭莫居然沒有繼續說下文的打算,杜若打起笑臉,耐著性子繼續問他:“這個其實我也知道一點。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這件瓷器確實是深藏一個很大的秘密,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我想我可以告訴你們。”
杜若和華彥平又對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又說話了:“不過,要知道這個秘密,你們要帶我跟你們回家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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