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 第一部 天寒鬆子落  第5章

章節字數:6239  更新時間:07-11-05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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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天氣似冷非冷,蕭曉雲牽著青驄馬漫無目的在街上遊蕩,烤地瓜的香味從一群孩子的歡呼聲中飄了過來,混合著不知哪家飯店的廚房裏燉肉的醇厚味道,引得人饞蟲大動。

    蕭曉雲有些入神的看著分食一個地瓜的那群孩子,巴掌大的烤地瓜塊讓他們的眼睛充滿了單純的快樂和滿足。她忽然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年冬天,她和段誌玄、段誌亮三人也曾童心大起買過這種小零食,那個時候,他們也不過十三、四歲,也如同這幾個孩子一樣開心。

    可是從那以後,責任就越來越多,快樂也就越來越少。

    蕭曉雲不自覺地歎了口氣,在地上跺了跺腳,剛要帶馬離開人,聽到旁邊有人輕聲叫她:“蕭副將。”

    蕭曉雲順著聲音回頭,一個四十餘歲的男人垂手立在自己身後:“你是誰?”

    那個男人低垂著頭,畢恭畢敬的說:“蕭副將在這裏站了許久,若是沒有急事,不如去小店喝兩杯酒暖暖身子。”他微微一側身,露出背後的酒樓牌子:“我家夫人正好也在店裏。”

    “你家夫人?”蕭曉雲順著他指引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外表很普通的酒樓,正好二層一個靠窗戶的位置被人打起了半邊簾,一把團扇半遮麵的女子微微探出頭來對著她點了點,旁邊的丫鬟就急忙將簾子打了下去。蕭曉雲眼尖,隻在這一瞬間就認出了那傾城的美貌:“裴夫人找我有什麼事?”

    “小的不敢妄言。”那個店主低著頭,保持著一貫的謙卑:“不過小店裏正好燙了一壺上好的紹興黃酒,在這天氣裏品嚐是最適合不過了。”

    蕭曉雲微一躊躇,她並不想與齊言草有任何接觸,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對方如果真有什麼話對她說,就算這次她拒絕,下次對方還是能找到機會,算來算去,自己都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倒不如爽快一些,看看對方的葫蘆裏到底還有什麼藥可以賣。何況,因為裴行儼的關係,蕭曉雲總是不願意在這個“裴夫人”麵前有一點示弱的表現。

    “那就麻煩您帶路”,蕭曉雲摸了摸青驄馬的腦袋:“也給它準備一些上好的草料。”說著話,將馬韁交給旁邊候著的小廝,跟著店主上了二樓。

    本以為齊言草隻是呆在一個包間裏,沒想到店主卻將蕭曉雲引到最靠裏的房間門口,然後將門推開:“蕭副將,請進。”

    一股暖風從房間裏撲麵而來,繚繞著極為素樸悠遠的香氣,蕭曉雲鼻子一抽,腳下的步伐頓了頓:這個熏香的味道她曾經在太尉府裏聞過,王世充還得意的介紹這是從西南番國真臘得來的沉水香,雖然輕薄如紙,但卻入水即沉。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屋內的銜珠九足獸鼎,暗沉的光線裏隻能看到穩重大氣的外觀,卻看不清其上的材質:“下官見過夫人。”

    “弟妹多禮了,快點起來。”齊言草話雖如此,人卻坐在椅子上沒有動,錦繡牡丹的團扇從右手交到左手,在空中虛虛的劃出一道弧線指向對麵的圈椅:“今天天冷,弟妹快到暖爐前來休息會。”

    蕭曉雲瞄了瞄那把椅子,不知名的毛皮厚厚的鋪在上麵,看著就讓人覺得舒適:“多謝夫人。”她微微一頷首坐了上去,旁邊伺候著的丫環遞來了熱乎毛巾擦手,又奉上了一個描金瓷盤,上麵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個紅泥小盅。

    “這是地道的紹興黃酒。”齊言草拇指與食指輕輕的拈著扇柄,指點著她麵前精巧的酒盅,翹起的小指留著長長的指甲,細若青蔥:“弟妹可以先嚐嚐,祛些寒氣。”

    蕭曉雲在軍營裏呆久了,習慣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突然看到這精致的過分的食具,竟然有些不習慣。從盅裏倒出的酒隻夠潤了舌尖那一點點味蕾,還未品出什麼味道,就立時蒸的沒了蹤影,然後轟的一下,也不知身體哪裏散出一股子火,將身上的寒氣去了一大半:“這……”她有些遲疑的看了看酒盅,慢慢的說:“果然是好酒。”

    齊言草搖著團扇在她對麵微笑——大冬天搖扇子這麼不合情理的事情,在她做來卻是一分優雅兩分別致,透著說不出的愜意。蕭曉雲的眼睛在她身上的八緞尋梅織錦長裙上掃了一眼,低頭將自己那素白的空無一絲花紋的袖口整了整,才慢慢的說:“不知夫人今日找我,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說不上。”齊言草似乎沒有看到蕭曉雲的眼光,隻是毫不在意的說:“石榴那丫頭今日哭著跑了回來。”

    “並不是我不容她。”蕭曉雲側頭看了看空著的屋子,一旁的侍女們不知什麼時候全都撤了出去,看來齊言草今日有事要談:“隻是她做事有些過分了。”

    “的確是她失了禮數。”齊言草微笑著點頭:“事情的經過我也聽說了,這個丫頭做事的確沒有規矩。”

    麵對齊言草的善解人意,蕭曉雲覺得自己倒變成無理取鬧的那個人,莫名的心虛,竟然沒有辦法如往日那樣理直氣壯:“那麼您今天找我來,又是為了什麼?”

    “品酒,閑談。”齊言草指了指旁邊兩人旁邊的爐子,褐色的酒壇敞口上麵,濃鬱的酒香在滋滋的沸騰聲中汩汩的往外冒。

    “哦。”蕭曉雲點了點頭,順手從旁邊的瓷盤中取了兩隻青色小碗,用銀質的執壺將黃酒舀進去八分滿:“既然是黃酒,自然要用越州青碗。”橙黃色的酒液慢慢的傾注在青綠晶瑩的瓷碗中,色澤十分和諧,瑩瑩潤潤的倒影出一室的幽香。

    “原來弟妹精於此道。”齊言草放下團扇,一隻手輕輕的斂了衣袖,另一隻手將自己麵前的那碗酒端了起來,放在嘴邊輕抿一口:“想來應是長安時學到的吧。”

    蕭曉雲卻將自己麵前的酒一飲而盡:“長安秦王殿下豁達開朗,常以好酒待客,我不過是耳濡目染,學些皮毛,稱不上精通。不過……”她盯著齊言草的眼睛,低聲說:“我倒是沒有料到,夫人今日閑談的居然是長安。”

    “倒不一定是那個地方。”齊言草淡笑:“隻是由著我們現在的狀況,聯想到長安的一個人。”

    “誰?”

    “秦玲瓏!”

    搭在膝蓋上的指尖微微一彎,蕭曉雲伸手從袖子邊緣扯出一條不知哪裏跑出來的絲線,一用力彈了出去,才搖了搖頭,“對末將而言,夫人是將軍夫人,是屬下的上司。夫人的謎題太大,末將猜不透。”

    “弟妹一向聰明,縱橫沙場智計無雙。我這個謎題,隻有你不願猜,可沒有猜不出的道理。”齊言草笑著搖了搖扇子:“弟妹在瓦崗的最後一戰我也聽過:你那時忽然去而複返,擺箭陣,戰沙場,救夫君於千軍萬馬之中。”她看到蕭曉雲的丹鳳眼眼角輕輕一挑,透出幾分不耐煩的樣子出來,於是笑得越發賢惠,“讚美的話想必弟妹也聽多了,不過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考慮,我隻是覺得:這樣的犧牲,除了刻骨銘心的感情,實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刻骨銘心這四個字,聽得蕭曉雲身體一震,頭一抬盯住齊言草,對麵的人卻笑得悠然,“你們的事情,我也是有些耳聞的。聽說我家夫君,也曾經在宇文承都手裏救過你幾次,還因此貶官受罰。”

    蕭曉雲一邊聽一邊打量齊言草,聽到最後點了點頭,伸手給自己又舀了一碗酒,“果真如齊文說的一樣,齊家的掌權人知道的的確不少。”

    出乎蕭曉雲的意料,被點破了身份的齊言草不但不驚詫,反而笑了起來。如果說剛才她的笑是嫻熟的帶了一個麵具,現在就是真誠的笑容了,“齊文果然沉不住氣。”齊言草眼波流轉,本就美麗的臉上立時生出了一股活力,“可惜他看你,還不如我看得準。”

    從現代到古代,從長安到洛州,蕭曉雲見過不少美麗的女子。齊言草的樣貌固然屬於上等,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漂亮的花瓶。然而剛才齊言草的一個簡簡單單的回眸,帶出的那份不輸於她的自信與驕傲,卻讓蕭曉雲一時看傻了眼,竟然有些目瞪口呆。

    “奇怪我為什麼這麼說麼?”齊言草見一向聰明的蕭曉雲居然也會傻傻的看人,素日銳利的丹鳳眼眨了又眨,吃驚的樣子竟然跟裴璿一樣單純,於是笑的溫柔了起來,“這叫做當局者迷。也許你沒有發覺,其實你根本沒有想過要將我搬倒,不然怎麼會這麼快就把齊文這個底牌亮給我看。在我無力支撐一切的時候再將他推出來,給我最沉重的一擊,這樣的做法才是最好的,不是麼?”

    蕭曉雲這時不能不承認,在這個亂世裏,其實有著比她還要優秀的女子,所不同的是,現代的觀念讓她張揚的表現自己的智慧,而這些女子,卻隻能將睿智內斂起來,等待有心人的發現。

    而喜歡著自己獨立與聰明的裴行儼,是不是隻是錯過了齊言草深藏的那份美麗呢。蕭曉雲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有些沮喪的想:當有一天,這個女子將內裏所斂藏的聰穎也展現出來的時候,裴行儼的選擇,又會是什麼呢。

    齊言草並沒有發現了蕭曉雲的走神,隻是繼續自己的話題,“正因為你沒有刻意的要對付我,所以我才發現了更深的事情。”

    蕭曉雲這時腦子裏有些混亂,明知道對方話裏有話,可仍然止不住要問,“什麼事情?”

    “你永遠進不了裴家。”齊言草收了笑容,正色說;“長安的情況我也聽過,不管別人怎麼說,可是在我看來,你更傾向於追求一份完整的感情。”她的臉上充滿了憐憫,“可是你對分去了自己感情的那個女人,總是比自己仁慈。至少秦玲瓏最後毫無阻礙的進入段家,就說明了這一點。蕭曉雲,那個時候的你要弄走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蕭曉雲搖了搖頭,“在我看來,生命都是寶貴的。我並不像你們。”

    “這就是你進不了裴家的原因。”齊言草微微傾身,離蕭曉雲近了一些,“你不能接受不完整的感情,也沒有辦法將我逼出裴家,那麼你今後要怎麼辦呢?就在那個偏遠的小院裏做副將,沒有名分,沒有家庭的守在將軍旁邊?然後就這樣終老一生?”

    蕭曉雲豁然抬頭,對著齊言草一字一句的說,“我不與齊文合作,隻是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合適的合作對象。如果僅僅憑這個理由,你就覺得我不會為了爭取自己的目標而奮鬥,那就大錯特錯了!”

    “那你要怎麼做呢?”齊言草並沒有在她的咄咄逼人之下退縮,反而伸出一隻手,輕輕地覆蓋在她的手背上,“你的目標是什麼?讓我離開裴府?讓璿兒沒了母親?先不論裴家老太爺是否同意,就算事情真的如你所願了,你從此就能心安幸福麼?”

    齊言草的手溫潤柔軟,覆在她的手背上時就像上好的暖玉一樣,完全是吃不得苦的一雙手。兩人的頭挨的極近,齊言草的眼珠在她看來,瑩瑩潤潤的有如浸在清泉中的黑珍珠,卻帶著對自己不可名狀的憐惜,“曉雲,我知道你能做到很多,可是你想好了,這真的是你想要的麼?”

    她的聲音在低沉中帶著憂傷,像神話傳說中的人魚一樣迷惑人心。蕭曉雲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在羽毛一樣輕柔的悲傷中輕輕碎裂,接著有一個傳來清脆的攝人心魄的聲音在沉水香彌漫的房間裏回蕩,順著青煙繚繞散落到各個角落。

    齊言草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了看地上跌成兩半的越州青碗,半碗黃酒順著裂口汩汩的流了出去,將兩人腳下的灰色羊毛毯染成暗褐色。她輕輕的歎了口氣,俯下身去撿地上的碎片,聽到頭頂有人顫聲說,“曉雲多謝夫人指教,告辭!”

    房門很快的響了一聲,門外傳來侍女的驚呼聲。齊言草仿佛能想象到背後的人奪路而逃,下樓時撞上侍女的情景,手微微一抖,青瓷的裂口在指尖滑過,冒出一串血珠子。

    “夫人……”前來稟報的侍女驚呼一聲跑了過來捧住她的手,“這,這是怎麼了?”

    齊言草疲憊的揮了揮手表示無妨,嘴裏卻回答的言不及義,“在沙場上浴血不眨眼的修羅,偏偏要對與自己爭搶女人處處留情,不肯下手。青?,你見過這樣傻的女人麼?這世道,這世道……到底怎麼了?”

    蕭曉雲幾乎是奪路而逃,一路的風景飛快地從眼前竄過,呼呼的風聲在耳邊越響越大,然後猛地一下,青驄馬聽了下來,蕭曉雲看到一隻手握在自己的韁繩上:“曉雲?”溫和的讓人心酸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你這是怎麼了?”

    蕭曉雲立刻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眼睛酸酸的扭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熟悉的眉眼近在眼前,目光一如往日的寬容與和煦:裴行儼!她眼眶漲的直疼,幾乎忍不住就要撲到他懷裏。

    “怎麼哭了?”裴行儼將她的馬帶的近了些,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龐,“不是去太尉府麼?怎麼哭著回來了?”

    蕭曉雲這才發現臉上濕濕冷冷的,伸手一抹果然冰涼涼的全是水花。這麼一弄,她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掏出一塊手帕蓋在臉上,悶聲說:“沒事,想來是迎風吹的。”

    裴行儼見她的樣子,擺了擺手讓跟著的其他隨從先離開,等了一會,才見蕭曉雲從臉上拿下帕子:“好了,這裏也沒有外人。”他看著蕭曉雲紅腫的眼睛說,“說出來也不怕丟人的。”

    蕭曉雲搖了搖頭,低頭將手帕疊好,慢慢收到袖子裏,低聲說,“遇到一些小麻煩。”

    裴行儼見她明明有事卻不肯說,心裏微微有些不快,語氣就重了一些,“有什麼事這麼重要,還值得你瞞著我不說?”

    蕭曉雲與裴行儼相處久了,對他的一言一行都很清楚,自然也明白他話語裏所表達的情緒。於是遲疑了一下,才慢慢說,“裴大哥,今天我碰到聖上了。”

    “哦?”皇泰主與蕭曉雲這點小疙瘩他是明白的,其實說白了,楊侗不過是鬧些孩子脾氣,他認為蕭曉雲對此不會在意,“陛下說了什麼?”

    “他也隻是提了提我一個月內換了五個侍女的事情”蕭曉雲籲了一口氣,自嘲的笑道,“我大概已經變成全洛州的笑柄了,挺丟人的。”

    “你若是住到我府裏來,就沒有這麼多麻煩了。”裴行儼聽到原來是這麼一件事,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你總是堅持住到城東那麼遠,的確比較麻煩。”

    這話在蕭曉雲心裏堵了一下,憋得她氣有些不順,“我為什麼要住到將軍府去?”她急急忙忙的說,“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副將,照理就應該自建府邸另擇庭院。將軍府?哼,我的身份哪裏就夠了。”

    “你看看,又來了。”裴行儼把她的手握到掌心中,寬慰道,“你就是對這些虛名太執著,不過是找個舒適順心的地方住,沒有那麼多講究。”

    “讓百姓戳脊梁骨的又不是你!”蕭曉雲一下抽出自己的手,恨恨的說,“我也是個女孩子,上街出門也不能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一個月換了五個侍女難伺候也就罷了,難道你還要我背上一個不檢點的罪名?”

    裴行儼不曾料到自己一句關心,竟然引來蕭曉雲如此尖銳的反駁,於是也生氣起來:“照你這麼說,難道我是在害你不成!”他沉下臉來,本想再說兩句,一錯眼看到蕭曉雲瞬時又紅了的眼眶,壓了壓心中的氣軟了下來,“好了好了,那你想怎樣呢。”他伸手又去握蕭曉雲的手,“要不我拿八抬大轎把你抬進撫尉將軍府,如何?”

    這話不說則已,一說就觸動了蕭曉雲心底的事,之前齊言草所說的問題一波一波的湧了上來,弄得人不吐不快“我進了你家的門,那齊言草怎麼辦?”

    “言草?”裴行儼摸不著頭腦,“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蕭曉雲氣的心裏發苦,“就算她隻是個妾,那也是你的女人。怎會沒有關係!!”

    裴行儼卻仍然有些糊塗:“我不是說過,她要的不過是一個名義上的家庭,這跟你並不衝突啊!”

    “不衝突!”蕭曉雲再控製不住情緒,大聲說,“家有美眷,盡享齊人之福。裴行儼!這就是你的選擇麼!”

    裴行儼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沉下臉來,“曉雲,難道你要我拋妻棄子不成?你不喜歡齊言草,我的確可以理解。但是你的要求也不能太過分,言草守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家,跟你毫無瓜葛,還有璿兒,難道你就要讓他小小年紀沒了母親麼?蕭曉雲,你何必逼我到如此地步。”

    “何必如此?”蕭曉雲慘笑,“我也想問自己:如今上有聖上嘲諷,下有惡奴欺主,離了白虎與小風,現如今連段誌亮都不再理我。到最後換來的,卻是我嫉妒成性,逼人拋棄妻子。我也想問一句:我又何必如此把自己逼到這樣的境地!”

    裴行儼怒道,“聽你這麼說,是我對不起你了!”

    “你沒有對不起我!”蕭曉雲拉住韁繩:“這個世界能對不起我的,隻有我自己。現在我都不珍惜自己,又何必要求別人來替我著想。”

    “曉雲!”

    “你不必這樣。”蕭曉雲仰起頭,在心裏憋住一口氣,“這事終究是我錯了。從今往後,我也不逼你,也不逼齊言草,更不會逼你們裴家的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她慢慢的伸平胳膊,將一直緊握的拳頭猛地一下展開,“你還是萬人難敵的將軍,還是恭孝賢良的夫君,還是寬仁嚴厲的父親,你所想要的,我全留給你!”

    手心裏的汗猛地跳了出來,被吹過的北風帶走,徒留下甩不掉離不開的清冷,裴行儼聽到對麵的人,用心底深埋著的苦澀,混著從未有過的沮喪,夾雜著百轉的愁腸和糾結的心痛,低低的說:“求你,放了我吧!”

    一向高傲的蕭曉雲,從不屈服的蕭曉雲,如今卻說:“求你”。

    她仰起的下巴在夕陽中拉出纖細的弧線,倔強的影子讓裴行儼再難開口。於是湧到嘴邊的安慰,充滿心間的關懷,被這兩個字統統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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