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3 更新時間：11-06-30 16:30
耿琚烺默默看著C與祁昀消失的那個方向。
好像胸口某個地方被狠狠抽空，窒息的感覺尤其強烈。大腦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張開的嘴並沒有吸入一絲氧氣，似乎是一味的吐出沉重的二氧化碳。眼前景象逐漸模糊，逐漸變得失去色彩，沒有了生氣的灰蒙一片。
一隻手輕輕搭在男生僵硬的肩膀上。
“琚烺。”葉含從排練結束就覺察到氣息的不對，順著耿琚烺死氣沉沉的目光看到祁昀和C走遠，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男生的反應慢了好幾拍。他微微側過頭，看著葉含：“怎麼了，含姐。”
“C她，被傷的很深吧。”女生忽然冒出一句，耿琚烺整個身子一震。
“含姐，你怎麼……”
葉含微微一笑，笑容中含混著苦澀：“我知道祁昀跟她交往的事，我也料到他們交往不久。因為祁昀其實……也在過去有被傷得很深的經曆。”
耿琚烺皺緊了眉：“這沒什麼關聯吧……”
“如果我說，把他傷得很深的人是我，大概就不難理解了吧。”葉含低下頭，男生看不見她的表情，“而今天祁昀看C的目光，我不敢肯定是什麼情緒。但是，必定是知道了什麼關於C的經曆。而你是祁昀的同桌，憑你對她的超乎正常的關心，應該是他在回答了你對他的質問之後，你告訴他的吧。”
男生吃驚的看著有如此強的洞察與推測能力的葉含：“……含姐……”
女生抬起頭，澀澀的微笑裏含著一種悲傷：“所以，那種似曾相識的吸引力，才會讓祁昀想要去幫助她吧。這次祁昀去找C，僅僅隻是為了幫助她。你不用擔心。或者說得明了點，你不必有危機感。你，一定要忘掉傷感去把握幸福。”
耿琚烺睜大眼睛看著女生，那種強大的壓迫感，其實就是危機感吧。男生勾起嘴角：
“謝謝你。”
女生看著轉身離開的男生，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湧上來。是什麼，卻並不知曉。
葉含迷茫的站在舞台正中央，任窗口吹過的強勁的風吹亂在燈光下淺得發金的卷發。
冉嘏歎口氣，自己還是無法完全理解也無法幫助眼前這個女孩子。
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紫亞歡樂城”後門出去拐彎處的類似停車場的空地上。女生瑟瑟發抖地蹲在那，微微發青的蒼白的臉上滿是清晰的淚痕和血跡，衣服上也是斑斑的血跡，倔強的神色震撼著自己。而身邊的人卻說出她同樣是當初跟林浠組建「獗妖」的人之一。
第二次見到她時是在洛熙學部的學區裏，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孤傲的掃過每個人，熟練的彈飛手中的煙頭，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磚上踩出規律而幹脆的敲擊聲。
第三次見到她，是學生會文藝部部長辦公室，當時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直屬上級竟然就是這個剛轉來不到一個月的混混樣的女生。之後的接觸下來，才漸漸發現她的眾多令人瞠目結舌的能力和魄力。
但是她在安靜時那種目光中透出的感染力極強的憂傷氣息與一個人的相似感，是讓自己深深迷惑的。
舞台上的女生淩亂飛揚的發絲下那張蒼白的臉，精致細膩的麵孔，原本琥珀色的瞳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子般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強大的悲傷情緒從微小到睫毛的絲毫顫動到獵獵作響的紅色舞裙擴散開來。她的力量就像那本書，那本以她所飾演的女主角的名字來命名的小說的力量般，好像是悲傷蔓延的最終載體，肆意散發。
像極了那個人。
耿琚烺走出教學樓，心中的那份壓抑已經消散。
男生照常走進“藍”，上樓想休息一下，一個自己略微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
“今天過來是要把所有計劃整理一下，絕對不能讓C僥幸逃脫！！！”
僵硬住的身體隻因為末尾的幾個字。
絕對不能讓C僥幸逃脫。
男生低下身坐在樓梯上靜靜的聽。那兩個聲音，的確是有聽過。男生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看，兩個女生都是背對著自己的，光線陰暗，根本就看不清楚。
男生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黑色的焰氣不知何時從手中騰升，之後被狠狠地抑製熄滅。
擁有著現世所不能接納能力的男生，硬生生的捏碎了樓梯的木質扶手。
C愣愣地站在原地。耳邊不斷重複祁昀說的話。一遍又一遍，冗長而無新意，卻字字敲擊著自己的心房。似乎早就不存在自己體內的眼淚漫上來溢出眼眶。
祁昀轉身離開。
男生的背影在女生眼中影影綽綽，似乎是即將要消失的某個魔法創造的幻影。伸手，張開五指，卻怎麼也捉不到。
過去那種撕心般的傷害所留下的傷疤和顧忌，在那一席話中灰飛煙滅。
女生忽然把手放在嘴邊攏成喇叭狀：“謝謝你！！！祁昀！！！謝謝你！！！”
男生逐漸離去的身影猛地頓了一下，轉身後的男生臉上溫暖的笑意仿佛冬季陽光，照亮女生早已冰封的心。
C用力舉起手晃了晃，轉身竭盡全力的奔跑。
我所希望見到的人，我所需要珍惜的人，我所愛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的樣子，一直在我的麵前，永遠的溫柔絕對的服從，這個人，我不會傷害他也不會遺忘他！
我也一定會按你所說的，忘掉傷感去把握幸福。
耿琚烺沒有回家。
男生走進已經很久沒有光顧的G&L。那是來這裏還是因為含姐跟藍航程媛她們幾個在這裏駐唱。這是集結了過去很多美好回憶的地方。
男生微笑著走到吧台，伸出手抓住背靠吧台的調酒師的袖子：“來五箱黑苦啤。”
調酒師年輕俊朗的麵孔有一瞬僵硬了一下，臉上忽然綻放笑容轉過身：“你小子幾萬年沒來了啊，還有沒有把我這兄弟放眼裏啊！？”
“好啦Blank，咱錯了不行嗎……看在我還記得你還來看你的的份上，今晚你一定要請客~”躲過對方揮來的一拳，耿琚烺嬉皮笑臉地說。
Blank“哼”了一聲：“你小子一來就是要給我放血。好啦好啦，不要笑得這麼惡心。”
耿琚烺奸計得逞般笑起來：“還是兄弟好，來，快點上酒吧~”
Blank熟練的提起四瓶啤酒打開。兩個男生麵對麵，臉上都揚著各自琢磨不透的笑容。詭異的對視和笑容讓周圍的其他人莫名其妙。
駐唱的是一支叫“悲傷母體”的樂隊。演唱的歌曲極其陌生，每一首歌都沒有歌詞，隻是演唱者的低聲哼吟，卻充斥著莫名的悲傷情緒。耿琚烺下意識的去看舞台。Blank用手攔住他的目光：
“沒有必要，看不見，摸不著的情緒，就隻有她能詮釋得如此徹底。”
耿琚烺驚愕的目光讓Blank有些莫名的興奮：“隻有她，你是知道的。隻有她。”
男生望著麵前的介紹自己隻告訴別人英文名的人。消瘦的身軀卻意外的挺拔，臉上的每個器官都不是很完美，湊在一起卻顯出一種滄桑的美感，總的來說是個英俊的年輕男人，怪不得傳說那些沒事就往這裏跑的美女是衝著他來的。而此刻這個人用一種近乎膜拜的神情興奮地說“隻有她”的樣子，有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耿琚烺疑惑的問：“她是誰，是指那個歌手嗎？”
Blank微微一笑：“是給我愛和迷茫的人。”
一種寒冷蝕骨而入。愛與迷茫。
耿琚烺清晰地回憶起，那時，麵前這個在多少少女心目中近乎完美的男人消瘦得不成形的樣子，還有滿臉的淚水，都是為了誰。
那個時候，眼前這個男人所為的那個其實並沒有多出眾的卻被稱作女神的人，正恍惚的跪倒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中央。口中尖叫著喊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肝腸寸斷。
男生不顧阻攔起身跑到舞台前，看台上站著的人。
男生全身的悲傷的感覺似乎被那輕吟所喚醒，那種感覺彙成一條冗長清冽的河水，逆流而上直衝大腦。然後緩慢傳達到台上握著麥克風的人。
台上的少女一襲黑色，碩大的黑色墨鏡。而露出的下半張臉和青灰亞麻色的卷發，還有那個悲傷溫柔的聲音，是那樣驚人而驚豔的熟悉。
正是這個聲音，在數小時前，曾告訴自己，一定要忘掉傷感去把握幸福。
男生有一種憐憫之情，卻不知從何而生。
台上被舞台燈光照亮的女生的臉，有兩行清亮的痕跡。
她的淚水中的痛苦，是盡力讓所有人不悲傷，那歌聲，吸收著所有人心底蔓延出來的悲傷情緒，讓別人幸福，自己卻暗自神傷。
吧台上低頭端著杯子的年輕的男人，因為手實在不受控製抖得太厲害，杯中的酒濺在了原本已被淚水打濕的衣襟上。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那種過分悲傷的看似無病呻吟的吟唱中，絕望的含義。
而更深的一層絕望中，有對許多人的思念，深深的思念。
耿琚烺一個晚上都坐在那，望著台上的少女，一曲一曲的過完那恍若精靈天使的悲鳴。
曲終人散。
兩人默默對視。
並沒有什麼愛情和心悸的相擁。
隻是把多少年來的憤懣與想念還有絕望用一生的淚水來湮沒。
在陽台點起一支又一支一層不變的小熊貓，吸入再緩緩吐出。感覺一種眩暈，因為頭痛而帶來的眩暈。
直到睡眠的欲望襲來。
疼痛感被浸在強烈的暈眩中失去方向，麻木而空虛。強化卻迷茫。
入眠。
直到，一如既往的厭惡的陽光刺破眼皮，才緩緩睜開雙眼。
又是一天。總是讓人迷茫的日子過去了，又卷土重來。
失去的東西的影子很好笑的被自己小心翼翼藏起來。然後時不時翻出來刺激自己。讓自己每一天都在迷茫中。惡性循環。
隻有短暫的，因為他在。
而存在的甜蜜讓自己沒有了膽怯。
沒有了悲傷與逃避的概念。
C掐滅煙頭。回身進房間。
真的可以，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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