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雪江湖  第四章 夕山驚鴻影(一)

章節字數:1783  更新時間:11-07-10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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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寸總是要進尺的,這話在旁人看來似乎是十分無禮的,但是在蘭某人看來,卻乃是實在實在的理所當然。

    醒來之後的蘭傾戈,充分地明白身體就是本錢的道理,而他一向是懂得物盡其用的道理。對吃地講究更是一點都不含糊。

    他的身子就是金貴,他的腸胃就是挑剔,什麼都好,就是將就不了。

    首先,任何食物要求絕對的新鮮,不管是菜園子裏摘的蔬菜,還是宰殺的畜生,超過了一日,便別再妄想能端上他的飯桌了。當然,你也可以魚目混珠,隻要能逃得過他的鼻子就可以了。

    不過,這大約是妄想了。哪怕是加了半碗黃連的藥,蘭傾戈也能聞出其中有多少的藥材。

    這要就罷了,但是最讓黑衣人發指的是,這個家夥,居然每道菜肴隻吃一口,一道道聞所未聞的珍饈,就這樣被他棄置了。

    他冷冷的吐出一句,“暴殄天物!”

    蘭傾戈卻是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再刻薄的叫罵在他耳邊都不過是過眼煙雲,何況隻是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

    “本公子暴殄天物自有我的本錢,這酒菜錢又非閣下出,關卿底事。”這才是真正的刻薄。蘭傾戈顯然看到了對麵之人的臉色又陰沉了,他倒是心情好,自顧自夾了鵪鶉肉到聽歌的碗中,道:“來,聽兒多吃些,這一桌就你我吃,吃不完了,就倒出去。”

    沒錯,這一桌子的菜是蘭傾戈點的,賬也是蘭傾戈付的,自然吃的也隻是蘭傾戈與聽兒,至於黑衣人,就自去啃他的硬餅子吧。當然,一向光風霽月的蘭傾戈公子是不會讓自己背上小氣的名聲,點菜之後,他可是已經當著店小二的麵十分認真的問過黑衣人的意思了,隻是這位兄台似乎十分嫌棄這家酒樓呢,竟是想也不想,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不要。”

    嗯,果真是嫌棄呢。

    洄雪樓的蘭傾戈公子素來是好說話的,你說不吃,他也不勉強。在店家小二惱羞成怒之前,十分和顏悅色的說了“要”,另外還添了兩碗燕窩漱口。

    “哦,謝謝舅舅。”聽歌低低應了一聲,繼續低下頭的與著一桌子菜作鬥爭,眼觀菜,手執筷,吃的越發認真。舅舅食量素來不大,每每亦是吃的不多,所以他也不見怪,隻讓店小二準備了另外的點心候著。而大人們的鬥爭,小孩子就莫要參與了。

    於是,一頓飯吃的漫長無比。

    店小二覺得漫長是因為這桌的氣氛委實太過壓抑了,害得他端著盤子都得繞路走,而聽歌覺得漫長是因為,消磨這一桌子的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而他終於不負眾望的吃撐著了。

    不過,幸好沒有浪費就是了。

    馬車依舊往前趕著,而夜殤也依舊沒有出現,蘭傾戈依舊享受著刺激黑衣人帶來的快樂,聽歌猜不到他家舅舅心裏在想起什麼,但是隱隱又覺得,舅舅其實是有恃無恐的,甚至夜殤來不來,他都不在意,或許,那才色二字,說的也不完全是玩笑話吧。

    而聽歌這一點小小的疑惑,終於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找到了答案。

    夕山半攔,雲霧如帶,放目但見碧色,嗅鼻唯聞竹香。

    三間雅舍靜靜,沒有絲毫聲音。

    竹籬外,蘭傾戈下車,打量著眼前景致,輕讚道:“清而不寒,幽而忘俗,倒是一處甚佳的隱居之所。”

    聽歌好奇,“那這裏就是世外桃源嗎?”

    茶樓裏說書的李先生就說過,一般高人隱居的地方就是世外桃源,清幽美麗,應該就是眼前的景致了。

    蘭傾戈卻是笑得不可置否,但是他沒有告訴聽歌,這世上從沒有什麼世外桃源,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罷了。若是當真與世無爭,他便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他的眼角掃過屋簷下曬幹的草藥,吃下去,一時半會是死不了,隻是教人生不如死而已。

    黑衣人從頭到尾卻是未置一詞,在他們說話的當兒,已經走到木門前,敲了三下。

    然後屋內傳出一蒼老聲音道:“是辰兒回來了嗎?”

    “是。師父要弟子找的蘭公子,弟子已經帶來了。”他聲音恭敬,眉目間亦是平順,絲毫未有一路上對著蘭傾戈的冷漠。

    屋中平靜了片刻,蘭傾戈隱約聞到了咳嗽聲,他挑了挑眉,隻聽那個蒼老的聲音繼續道:“既然蘭到了,不妨進屋與老朽一敘,可好?”

    蘭傾戈挑了挑眉,倒也沒拒絕,隻輕輕鬆鬆的應了一句,“好。”

    “舅舅!”

    聽歌下意識的抓緊了蘭傾戈的衣角,心中莫名害怕。他不知道裏麵有什麼人,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在等著舅舅,隻是擔心著蘭傾戈進去了,萬一……

    蘭傾戈安撫的對著聽歌笑了笑,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緊,然後推門而入。

    因為沒有開窗,房間裏的光線有點暗,蘭傾戈第一眼看見的,是一把劍。

    那把劍橫放在一個烏木架子上,劍鞘已經非常陳舊,柄手上的纏絲都磨損tuo落了大半,似乎用了很多年。

    “蘭公子喜歡這把劍嗎?”

    平地一聲蒼音,渾厚帶著分明的滄桑,仿佛含著千百種滋味所沉澱的意蘊,讓人心不禁為之一沉,周身莫名為之一冷,仿佛被一種無形之氣所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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