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0 更新時間:11-07-16 21:05
一覺醒來卻已然是戌時了。宮殿裏四處掌著燈,昏昏然得投下柔和的燈影。腹中隱隱的幾分涼意,不覺驚惶,轉身卻覺得身下有些不適。掣開帷帳,急急喚道,“錦如!”目光裏滿是焦急的無助。“娘娘怎麼了?”錦如亦是急的一頭汗,伸手一探,卻見得身下有幾分血跡,易水的心如同掏空了一般,聲音裏亦有幾分顫抖,“我小產了是不是。”
錦如借著燈影見得易水的慘白的麵容,惶急的神色,漸漸連氣力也虛微了。急忙的喚起泉珠,卻不見了她的蹤影。發急的發狠道,“這丫頭這會跑去哪了!”無奈隻得開了宮門讓守夜的宮女去禦醫院傳禦醫。易水躺在床上,伸手緊緊的抓住錦如,道,“不要驚動旁人,就傳了馮遠進宮。”
錦如亦是急得要說不出話來,隻是勉強的鎮靜了心神一壁的撫慰著易水的心神。一壁道,“娘娘大難不死必然會有後福,不必惶急,奴婢已然差人去請馮禦醫了。”
馮遠來的時候卻也是悄悄的,因事出突然,也來不及回避,便當著麵把看了脈象。易水隻見得馮遠的神色不像以往那般沉著,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一壁道,“微臣前番已然穩住了胎像,如何又會動了胎氣。”易水的小腹墜墜的止不住的滑涼,心裏已經蕩出層層的絕望來。
馮遠依然是取了人參來吊住易水的精神,易水隻覺得腹中的墜涼感更甚,伸手緊緊的攥住錦如的手,對馮遠道,“無論如何保住我的孩子。”對皇帝的仇恨和淡薄,在這一刻全部凝聚了在腹中的幼子身上。馮遠一麵為易水配藥,一麵好言相勸道,“微臣勢必努力保住娘娘的胎像。”又是一輪診看,似是鬆下一口氣來,“娘娘腹中龍嗣且在,隻是實在禁不起這樣兩次三番的折騰了。”
易水的心灰了大半,目光虛無的看著窗外的一弦明月如鉤,心中忽然就無限的悲戚起來。淚緩緩自眼角滑落,悉數落在了菊花枕上。馮遠麵上皆是悲憫的神色,看著錦如煎製了藥端來,正躬身行將告辭,目光卻緊緊的鎖在易水的衾褥間,凝神屏息了片刻,忽而大驚道,“娘娘本自胎像不穩怎好再用麝香?”
易水也吃了一驚,錦如已然熄滅了香爐裏的香料,又扣上了爐蓋。馮遠細細的察看了一遍,方道,“娘娘宮中常用為何種熏香?”易水隻覺得頭皮發麻,怔怔的看著香爐,琺琅的光芒,精致的雕工,下意識的伸手護住自己的小腹,“那香裏有不對是不是?”
馮遠已然是痛心疾首的神色,“隻怪微臣不曾明白告知娘娘,如今按照娘娘的體質恐怕微臣窮盡所能也保不住皇嗣安然落地了。”易水忽然就覺得胸中氣息湧動不平,一探身撫住胸口,不禁作嘔,卻也隻是幹嘔,似要嘔出心中的憂憤哀傷一般。
馮遠看著易水的神色,隻是痛惜道,“微臣久蒙君恩,自然會努力保住龍嗣。”易水直起身子,帶著喘息漠然道,“還能保住多久?”馮遠垂著首,像是沉吟了許久方道,“大概兩個月。”
目光裏流露出無可掩飾的絕望,“兩個月,我與我腹中的孩子隻有兩個月的緣分了嗎?”慢慢的昂起頭,止住了眼中的淚意。許久方道,“你隻盡心救治,能多保住一天便多保住一天。”言罷看向馮遠的眼神已有冰雪般的淩厲,“你若是敢透露出去半分。”
馮遠會意,跪地回話道,“微臣願以項上人頭向娘娘請罪。”溫熱苦澀的藥緩緩的自口中灌入胸腔,卻生不出一絲暖意。下腹的墜脹微微好轉,馮遠確信了易水腹中胎像的平安才退了下去。
心中有撕裂般的疼痛仿佛那小小的萌發的生命已然不在了腹中,永世的離了自己去了。呆呆的坐在床上,宮殿裏的藥香散去,漸漸彌漫開得是熟悉的味道,忽然就厭惡的將身邊的迎枕扔了下去。
錦如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攔住,切切道,“娘娘息怒,動怒無益於皇嗣康健啊!”皇嗣康健,易水忽然就冷笑起來,“好一個牧蘭香,好一個泉珠。”忽而眼睛定定的看著錦如道,“泉珠呢?”錦如垂手在一旁,沉靜道,“奴婢已然派人去尋了,尋到了但憑娘娘發落。”
易水駭人的神色裏透著青白,“你也猜到了是不是,枉我那樣相信她,到頭來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要負了我!”錦如一麵勸慰著易水不要動怒,痛切道,“奴婢亦沒曾想到這妮子會這樣的心狠。”
易水的手緊緊的抓住身下的衾褥,“狠心的不是她,是她身後的人要置我於死地。”狠狠的咬著下唇,“今日的事延英殿上下有一人敢傳出去,即刻仗斃。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要我的命。”
錦如低低的應了一聲是,繼而道,“奴婢明日將內殿打掃一番,娘娘今日且移往偏殿歇息吧。”扶著錦如的手,易水雪白的衣裾拖曳開來,漸漸的隱沒在黑夜裏。
錦如用心的掩蓋著眼底的一片烏青,門外展四忽然道,“娘娘,尋著了。”錦如的手微微一停,易水側過頭去,“讓她近來。”
泉珠一步三退的被展四帶了進來,易水看著她驚恐的麵容,緩緩道,“昨夜你不在延英殿,去哪了?”泉珠站在門口,垂著頭卻隻是囁嚅,“奴婢,奴婢。”眼光流轉,錦如已然拿了一丈青在手上,泉珠顯然是嚇得糊塗了,隻是叩頭央求,“奴婢沒有一句撒謊,奴婢沒有一句撒謊。”
心裏煩躁的很,心頭一口惡氣,隻道,“錦如,給我狠狠紮她的手。”話音剛落,錦如已然緊緊的握住了泉珠的手,拿著一丈青紮了下去。泉珠疼得咬牙切齒,忍不住哭號出聲,“不是奴婢要害娘娘,不是要害娘娘。”
手一抬,錦如也停了下來,隻是一丈青下手極重,泉珠的手上已經是瘡痍滿目。泉珠看著滿是傷痕的雙手,哀哀的哭著,始終囁嚅的唯有那一句話。易水不耐的極了,開口道,“錦如。”卻聽泉珠尖叫了一聲,急忙護住了雙手,眼淚漣漣的落下來。
胸口氣息湧動,好一會才平息下來,指了指錦如,“問。”錦如一手比著一丈青,一手握緊了她的一隻腕子死死抓住,“是誰要你下手害娘娘的?”泉珠哭泣的聲噎氣凝,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卻又挨了錦如的幾下。尖叫痛哭得久了,忽然眼一翻昏了過去。
錦如站起身來,看著蜷縮在地上的泉珠,討問易水如何發落。看著泉珠手上的累累傷痕,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發到慎刑司去,就說她手腳不幹淨偷了東西。”
錦如也是無奈之極,緩緩道,“沒想到這妮子竟然寧死也不願意出賣她背後的主子。”易水無力的依靠在妝台前,麵色隱隱的透著青白,胭脂像是浮在了臉上。“不說是死,說了還是死。她很明白這一點,可見她身後的人勢力之大了。”
錦如微微蹙了眉,“娘娘是說。”易水搖搖頭,“沒拿到證據之前,我也不能肯定。”錦如讓人帶了泉珠下去。繼續為易水著妝,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去易水麵上絕望的神色。好容易妝成,蘇永盛先行一步進了殿,躬身施了一禮,道,“賢妃娘娘接駕吧,皇上來了。”
扶著錦如勉強的站起身來,對著鏡子朱唇彎成一個最得體的弧度。卻隻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看著皇帝一襲鴉青顏色緩緩踏入,嬌娜無力的屈膝行下禮去,卻被皇帝一手拉住。順勢挽在皇帝的臂彎間。
宸煜看了看她的神色,不覺讚歎道,“馮遠當賞,夙卿的氣色一日好過一日了。”步入內殿,已然是衾褥一新,宸煜不覺眼前一亮,易水開解道,“錦如恐怕臣妾夜間不能安眠,特意換了鬆軟的衾褥。”宸煜轉首道,“夙卿如今夜間不能安枕嗎?”
易水本自麵色有幾分疲憊,也無從掩飾,遂照實道,“是,臣妾四更裏要醒上一個更次。”宸煜不免頗為不快,易水複又開解道,“皇上不必憂心,是胎動的厲害,臣妾並無大礙。”
宸煜聞聽此言像是歡喜極了,撫摸著易水的小腹,道“哦,是個活潑的孩子。”易水身子向後輕輕的傾斜,正是保護幼子的姿態,宸煜索性貼耳在她小腹上,微笑著聽了一刻,打趣道,“你便是要淘氣也等著出來了再玩鬧,不要再擾著你母妃了。”
易水本自是溫婉的笑著,此時聽了這句話,就想起馮遠的話,心頭不免刺痛,眼中險些落下淚來,急忙玩笑掩飾道,“皇上是說什麼呢。”宸煜抬起頭來,滿臉是欣慰的笑意,易水伸手撫摸著宸煜的麵頰,目光流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七八年的光景,宸煜的目光已經不像當時日的深沉明亮,歲月磨礪下,也帶了幾分滄桑的痕跡。
宸煜將易水的手貼在臉頰上,易水怔怔然道,“腹中的皇兒以後必然像極了皇上的英武。”宸煜抬手刮一刮易水的鼻梁,親昵道,“像你這個母妃是妙極的。”
坐得久了,易水隻覺得腰間酸軟,回身靠著軟枕坐了,以手輕輕的覆在小腹上,心頭卻念念的是馮遠說的兩個月的期限,心頭酸楚難言,隻對皇帝道,“臣妾此時有些疲倦了,皇上去別處逛逛,臣妾要小憩一會。”
宸煜坐在易水的身側,憐愛道,“日日要耐著身上的重量,必然辛苦。朕便看著你睡熟了再走。”說罷親自替易水鋪展開被褥,看著她躺下,易水始終帶著笑意,心中卻要滴下血來,實在不忍,索性闔上眼去,順著鬢發偷偷的落下一滴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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