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72 更新時間：11-08-04 10:12
溪水中央，一匹赤色的駿馬傲然孑立，長鬃獵獵，如煙似火。
馬上一人，紫衣墨發，鷹揚虎視，威風凜凜。身後另有一位玄衣將官率衛隊侍立其後，不用說，正是連珈。
環伺一旁的黑甲禁衛們，一見此人，紛紛躬身叩拜。
就連錯愕不已的槿，也急忙上前幾步，單膝下拜道：“兒臣不知父王駕到，不曾遠迎，萬望恕罪。”
馬上的狄王一言不發。隻見他一振韁繩，馬兒便淩空一躍，轉眼已到了岸邊。連珈也率隊緊隨其後，狹長的溪邊空地頓時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槿迎上前去，連聲道：
“父王病體未愈，怎麼貿然出宮？此間有兒臣料理即可，何勞父王尊駕親往？”
狄王頷首，沉聲道：“槿兒一片孝心，我心甚慰。此番探訪，你計劃周詳，更是可圈可點。不過……如此興師動眾、大動幹戈的訊問態度，未免有失妥當。”
槿一愣，連忙跪倒稟道：“父王明鑒，孩兒不過關心菲小姐的安危，行事或有操切，但絕無傷人之意。……此人經孩兒多方勸化，仍冥頑不靈，所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還無傷人之意？”狄王目光斜睨，聲音提高了一倍：“若非忠犬護主，你這一劍下去，可想過後果如何？”
槿的聲音頓時顫抖起來：“兒臣隻是虛張聲勢，嚇唬嚇唬他而已。菲小姐尚在他手中，兒臣無非是想……”
“槿兒，你可知錯麼？”狄王打斷了他的話。
“父王……”槿正欲爭辯，抬頭卻遭遇父親嚴厲的目光，於是連忙垂下頭去。
“孩兒知錯了。”他喏喏低聲道。
狄王微微頷首。隨後下令道：“爾等退下，我有話對樂師說。”
槿雖滿心不情願，但還是悻悻退下了。溪邊頓時隻剩下柃與狄王兩人。
“本王乃是當今狄奧爾三世。”狄王正色道：“王兒行事魯莽，讓先生受驚了。”
柃麵不改色，端然還禮：“草民柃，今日得遇聖駕，三生有幸。”
狄上下打量著柃，道：“如此說來，閣下可就是那位名滿京師、被譽為琴歌雙絕的師柃？您可認得京中清音閣的師楓麼？”
柃微笑道：“回陛下：草民不過是尋常樂師，‘師柃’之名實不敢當。至於清音師楓，乃是不才的授業恩師。”
狄王點頭道：“尊師當年聲名赫赫，冠蓋京華，嘉蘭貴族舉行喜宴慶典，必請師楓演奏助興，故有‘無師楓，不成宴’之說。本王當年出入侯府，曾有幸與他相識，也聆聽過他的演奏，果然是天籟清音，精妙無雙。”狄王不急不緩，婉婉道來。
聽著狄王的講述，柃的神情漸漸放鬆了許多。
“就在前些年，本王還請師楓進宮演奏。他對我說，自己年事已高，雖然名聲在外，但琴技早已不如當年。我問他在弟子中可有佼佼者繼承其衣缽，他低頭不語。而在他臨死前，才派人告訴我，說自己上次所答並非實情。他說，館內弟子雖眾，唯有一人天賦異稟，曲藝超絕，實力雖自己盛年亦不能及。然而此人秉性清高，一身傲骨，對師傅隻是恭敬有禮，卻不會學其他弟子討好逢迎，因此心中不喜。待到這弟子期滿學成，師楓為一己私念，擔心他出師自立後會令自己風頭掃地，落得晚景淒涼，所以故意一再推遲他出師的日期，也不提拔舉薦他，甚至通過關係向那些想要收留他的樂館施壓。於是這位身懷絕技的樂師空有一身本領，卻懷才不遇，流落於市井街頭。”
說到這裏，狄漸漸轉過眼來，認真地望著柃，道：
“師楓給我說的人，就是你。他在信中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深深懺悔，並向我鄭重舉薦你，希望以此為自己贖罪。他說即使不能求得你的原諒，隻要你的境遇能因此改善，他也能含笑於九泉。”
柃默默地聽著，直到狄說到師楓遺言，他那幽暗無光的眼底早已淚光晶瑩。
待到狄王言罷，柃長歎一聲，低頭拭去眼淚，道：“柃自幼失祜，幸得師傅收留，傳藝授業，才有柃之今日。無論如何，師傅待柃實在恩重如山，縱然有千錯萬錯，弟子也不敢記恨師傅。”
狄王又道：“可是本王依師楓之言，邀先生進宮獻藝，賞賜千金，不過先生竟不奉詔，令本王百思不得其解。”
柃欠身施禮道：“陛下容稟：柃乃山野粗鄙之人，又才疏學淺，隻宜賣藝街頭，取樂市井，實在不敢登大雅之堂，獻醜於天潢貴胄。承蒙王上錯愛召見，柃雖愚鈍，尚有自知之明，因此不敢奉召。”
狄王略略垂首，沉聲道：“先生如此說，可見本王德薄能鮮，見棄於高人賢者，故而無福欣賞先生的絕世琴技。”
柃鄭重言道：“陛下萬萬不可作此想。嘉蘭末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而陛下踐位以來，廣施恩澤，惠及蒼生，我們樂者縱然行走江湖也能衣食無憂，若非王上恩德，怎能如此。不過草民荒野村夫，情趣天然，不喜繁華，所以才隱遁於山中，清茶薄酒以度殘生。”
狄王輕歎一聲：“既然樂師自有打算，本王也不勉強了。不過……”他突然抬眼，又將柃細細打量一番，道：“我看樂師眉眼相貌，仿佛一位故人。請問令尊是……？”
柃淡淡道：“家父早已去世，無福得遇陛下。陛下想必認錯人了。”
“哦……“狄王見他回複堅決，便不再追問。隻是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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