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866 更新時間：08-02-15 13:47
8.
喬莫今天早早地回家了。
躺在床上，腦子不斷回想著下午發生的一幕一幕。
精致的請柬，陳哲驚訝的眼神，卓以轅投來的視線，還有小麗被推開時錯愕的表情。
一切都亂了套。
伸手摸索到胸口的請柬，淡粉紅色封麵上燙金的英文龍飛鳳舞，使人難以辨認，不過猜的到無非就是結婚之類的詞語，喬莫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眼睛不自覺地看向不遠處的書桌上躺著的另一個信封。
同一天，一個是婚禮，一個是生日派對。
然而，喜悅的感覺絲毫無法傳遞給無措的喬莫，如此美麗的信封，在他的眼中卻猶如兩個雙重的考驗，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正在猶豫是否真的要參加卓以轅的生日派對，手機卻響了起來。顯示頻上跳動著陳哲的名字，當然還有他自認無敵帥氣的大頭照。
微微一笑，喬莫接起了電話。
“喂。”
“嘿，莫兒，今兒下午您演的是哪出啊？”調侃的語調，熟悉的口音，喬莫方才煩惱的思緒頓時煙消雲散。
“嗬嗬，嚇著了？”
“哪兒啊，我是誰呀，哪能輕易地被嚇到呢。”
“哦？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還以為下午你被嚇得不輕，這會兒是來問我要精神損失費呢，嗬嗬。”
“不至於，你也太小瞧我了。自從我知道了你和EJ老板是那傳說中的‘青梅竹馬’以後，我的膽子就今非昔比了。別說你是和小麗鴛鴦配，就算今兒你把瑪麗蓮夢露給複活過來說她是你祖母，我也不會吃驚了。”
這個陳哲真是個活寶，喬莫朝天大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說，“什麼青梅竹馬，不會用詞就別亂用啊。”
“嘿嘿，不就差不多是那個意思麼。”
“什麼差不多，差遠了行麼？”
“好好，我說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計較這個了，嘿嘿。”
喬莫瞥了眼牆壁上的時鍾，“現在這時間你不吃飯卻特意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呀？”
那邊的陳哲貌似也看了看時間，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句“呀，我忘了。”喬莫聽見後忍俊不禁，實在拿陳哲毫無辦法。
“唉，先不管那個，我打電話是要和你商量下午的事兒。”
“猜到了，你說。”喬莫換了個姿勢坐在床上，把身邊的請柬拿起來細看。
“你和小麗……你們倆……不是真的吧？”
陳哲的語氣猶猶豫豫，似乎在斟酌該怎麼說，喬莫一早知道他要問這個，隨口說道，“真亦假時假亦真。”
“你……喬莫，我和你說正經的呢，你別忽悠我啊。”本想和他開個玩笑，逗逗那個活寶，沒想到那邊的陳哲卻認真起來了。
“好好，我招……上次卓以軒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礙於麵子就說有，誰知道今天下午她真的要見一見，我隻好臨時起意拉上小麗搪塞，也沒經過深思熟慮，唉……還不知道人家會怎麼想我呢。”
“去，你還裝！”光聽聲音就能感覺到陳哲在對麵不屑的表情，“誰看不出來啊，小麗喜歡你，她怎麼想你大家心知肚明。”
“……”
此話一出，喬莫的神經短路了。
他也不是傻子，說他完全沒有感覺到是假的，小麗平時對他的好他也知道，但是還真的沒往其他地方想。也許是因為卓以轅回國後，喬莫的心思就總是不在自己這兒，對小麗的態度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其他。下午會拉上小麗，直覺隻是想到和她相處得最好，她也好說話，至於小麗的想法自己卻完全不清楚……
這麼說來，自己該不會無意中做了很缺德的事了吧……
“喬莫？”陳哲聽喬莫那邊沒了聲音，在這頭“喬莫喬莫，莫兒莫兒”了半天也沒人搭理，才惶惶然覺得不對，腦筋一轉，嚷道，“不是吧……你別告訴我……你……你根本不知道她喜歡你啊……”
“我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絕對不會……”
“喬莫你完了，現在木已成舟，人家姑娘已經誤會了，你現在再後悔也來不及了。”陳哲嘴上是這麼說，可一聽見喬莫電話裏慌張的聲音，心就像被抓了一下似的，難過得很。
“陳哲……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這下怎麼辦啊……”
喬莫心裏慌張，手足也無措起來，雖然他自小不是左右逢源，八麵玲瓏，但自問也不曾虧欠過誰，這小麗的心思他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內心的罪惡感洶湧起來，仿佛自己玩弄利用了人家的感情一般，實在難以安心。
陳哲這下再說不出落井下石的話了，隻能幫著喬莫出主意，安慰他，“這個……其實，你也不要太自責了，這不全是你的錯啊，俗話說，不知者無罪嘛！嗬嗬……反正現在你也隻能帶她一起去舞會了，感情這種事是可以培養的啊，說不定慢慢兒地你就喜歡她了呢……要是，你實在不能喜歡她……到時候看準個時機再和她說清楚就行了……對吧……”
聽了他的話，陷入自我厭惡的喬莫心裏稍微好受了些。
對啊，就算他現在不喜歡小麗，以後也可以慢慢喜歡上她，小麗是個好女孩，自己沒道理不能喜歡上她的……
想到這，喬莫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卓以轅的麵孔，那不再青澀的臉龐漸漸靠近，低沉的聲音如同在耳邊傾訴，“莫兒，我喜歡你，莫兒，你喜歡我麼……”
不行不行。
喬莫回過神來，使勁地搖頭，他怎麼又想到那個人了，而且剛才的竟然不是記憶，那是現在的卓以轅，那個成熟的遙遠的男人。
自己早就下定決心不能把記憶和現實混淆，為什麼還是會出現這樣的幻像？
明明是現在的卓以轅，怎麼會說著喜歡他。
明明自己喜歡的是以前的卓以轅，為什麼那個幻像出現後心跳竟會那麼快……
不，不行。
喬莫，你清醒一點，那個人已經不是8年前的模樣了，什麼都變了，他不喜歡你了，不喜歡你了……
“喂，喬莫？喬莫？你還在嗎？”陳哲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喬莫拿起手機，試著恢複輕鬆的語氣，卻發現做到的難度很大。
“我在，謝謝你的安慰，陳哲你真是我的好哥們，嗬嗬……我沒事的，你快去吃飯吧，我知道該怎麼做的，明天再見吧。”
“哦……那好……明天見。”
聽見那邊掛斷電話的聲音，陳哲有一些發愣。
有時候，比如說剛才，他會覺得喬莫心裏有個人，那個人埋在喬莫心裏很久很久，久到沒有人可以取代，然後，陳哲發現，自己竟然因為那個人不是自己，很是失落。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明天就是舞會的日子了。
喬莫坐在餐廳裏，望著麵前的食物發呆，這些天，為了和小麗培養感情，中午喬莫都會主動約小麗一起吃飯，但原本想好的兩人獨處，往往會因為陳哲的加入變成三人模式，外人看來定然十分奇怪。
但是喬莫倒頗為感激這樣講義氣的兄弟，因為自己不善言辭，陳哲卻總是能讓午餐氣氛變得和樂融融，不至於讓自己陷入無話可說的尷尬境地。
小麗貌似絲毫不介意三個人的午餐，每次都麵帶笑容地給喬莫夾菜，她越是這樣體貼，喬莫心裏就越發不安。
時間就在這樣的氛圍中流淌而過，轉眼就是明天了，隨之出現的新問題變成了三個人午飯的新鮮話題。
“我沒有去舞會的禮服呢……”小麗有些煩惱地說著，看了看另外兩個人，“你們呢？準備好衣服了嗎？”
既然不得不把小麗帶去舞會，喬莫第二天就向她說明了自己與卓以轅的淵源，無非就是曾經同窗的高中同學，把兩人的關係說得有多淡漠就多淡漠，並且囑咐她不要告訴別人。本來還以為小麗聽了以後會很吃驚，誰知她很平靜地就接受了。
這更讓喬莫覺得她是個好女孩。
“無所謂吧，反正我不參加卓以軒的婚禮，生日晚會大家都各管各的，應該不會有人特意關注我的啦。”陳哲早就考慮過了，打算穿自己最貴的一套西裝來。
“喬莫，你呢？”小麗轉向不言語的喬莫，“你還要參加卓以軒小姐的婚禮呢，衣服準備好了嗎？”
喬莫抬頭看了看兩人，繼續低頭吃飯，“沒有。”
陳哲和小麗互相看了看對方，再一起把目光轉回正在扒飯的喬莫身上，喬莫咽下一大口飯，又喝了一口橙汁，抬眼看到兩個人呆呆望著自己，莫名其妙地問，“你們不吃飯看著我幹什麼？”
“沒……沒什麼。”說著小麗和陳哲又互相看了一眼，都低下頭去繼續吃飯。
其實，喬莫也一直在煩惱這個問題。
想他一個平凡的小白領，平時生活一窮二白，每個月的工資付了房租水電煤氣牛奶電話等等……一係列費用之後就剩下不多了，加上自己還要吃飯，偶爾買些衣服，動畫片，魚飼料什麼的，基本存不下什麼錢，衣櫃裏別說是名貴的西裝，就連普通的西裝也就兩件，一件領子已經壞了，另一件皺的不像話……
雖然他也有想過幹脆買一套新的算了，但是想到馬上要交有線電視費了，物業費好像也將臨近，人家女孩子是被自己硬拖進來的，又不能讓她自己買衣服，這麼算下來，買一套新西服的打算就被擱置了。
現在他是在盤算，那件皺的不像話的西裝能不能熨好之後搭配他的美特斯邦威牛仔褲，上次在電梯見到卓以轅時，記得他就是這麼搭配的，既然媒體說卓以轅是“時尚潮流的締造者”，那我跟著他穿總沒錯。
打算好了，喬莫似乎放心了一點，又吃了一口飯，轉頭對身邊的小麗說，“下班後我陪你去買一件禮服吧。”
小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什麼？”
“嗬嗬……”喬莫笑笑，“作為男朋友，我總不能讓女朋友出錢買衣服啊，下班後在電梯那裏等著我吧。”
小麗愣愣地點頭，對麵的陳哲也吃驚地張大嘴巴。
隻有喬莫自己心裏打著算盤，例如禮服要多少錢，什麼時候把西裝拿去熨等等……
其實，喬莫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跟著卓以轅穿衣服是絕對沒錯的，但是……人家的西裝是阿瑪尼的，牛仔褲是LEVI’S的，襯衫是EJ限量男式的……
這差別應該不是一點的大吧……
當然我們的主人公，這位思想單純，見識不廣，隻有一張臉還過得去的喬莫是不會了解其中蹊蹺的，於是下了班，他如約帶著小麗買禮服去了。
兩人來到繁忙的商業街，琳琅滿目的禮服是應有盡有，當然價錢也是高得嚇人，這從我們的主人公不停地數著價位上的零和小數點的位置就知道了，他始終覺得不可置信的是，為什麼小數點前麵會多出一個零呢……
等兩人逛完了差不多2/3的商業街後，喬莫才真正了解到，原來禮服是這麼貴的東西。
小麗見喬莫一副緊皺眉頭的模樣，不禁有些心疼，體貼地說道，“喬莫，我看，我們還是買一些比較便宜的禮服吧，反正也隻穿一個晚上，買的太貴了也沒有必要。”
聽她這麼說，喬莫可怕的罪惡感又洶湧起來，一心隻覺得這麼好的女孩子真心對他，他卻像是欺騙般玩弄她的感情的行為簡直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屢教不改，縱容行凶……
咳咳，偏題了。
總之，在小麗的一再堅持下，他們最終買了一件中等價格的禮服，粉紅色，帶著黑色的花邊，一件做工普通，款式倒還不錯的短禮服。由於小麗身材偏瘦，穿著倒是很適合。
把小麗送回家後，喬莫坐在往家的公車上，疲累地將頭靠在玻璃窗上。
人長大了真的很辛苦，才發現，原來讀書的時光如此美好。
路邊的店鋪燈火闌珊，S市美麗的夜又將輕舞搖曳。
不自覺想起那片在居賢的落地窗外散發芬芳的夜色，濃黑，卻透著五彩的晶瑩，車輛如同穿梭的船，暗色的夜泛起陣陣漣漪。
還有那個人，含笑地端著葡萄酒，靠窗而立。
喬莫睡著了。
天色已經很晚，喬莫下了公車，搖搖晃晃地在小區裏蹣跚而行，突然一陣車燈照亮了他迷茫的眼。那光線刺得他有些流淚，不由自主地將臉埋進手肘裏，遮擋突如其來的炫目。
然後，那車前燈又熄滅了，喬莫這才慢慢抬頭看向那個靠在車邊的人。
已經許多天沒有見麵的卓以轅。
其實喬莫早就想到過這個人會來找他，很早就想過。
隻是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從高中到大學，從大學到工作，等了漫漫8年，盼了漫漫8年，直到歲月流逝，不及他眨眼間片刻，恍如時間未曾前進，他們還是那時的少年，恍如時間斷然遠走，隻留下一地花瓣，萬般皆空。
等到此刻，那時的少年不再故往，那時的青澀漸消彌漫，他還要用光刺入對方的眼，逼他流下淚來，就好像他想要刺入的是心，而喬莫卻已無法給予，無奈用點點淚珠奉還。
喬莫眼角還有未幹的淚，怔怔站在車前，望著卓以轅的臉。從他如劍的眉，他深邃漆黑的眸，到那挺直的鼻梁，還有弧形完美的唇。
卓以轅靠在車上的模樣那麼迷人，慵懶卻優雅萬分。
“你好慢，我等了很久。”卓以轅嘴角帶笑，目光把喬莫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後把視線停留在他手中的服裝袋上，“難怪不急著回家，陪女朋友逛街去了麼。”
“我……”喬莫潛意識地想否認，但突然覺得自己沒必要撒謊，就看他吞吞吐吐地，也沒說出一句像樣的話來。
“算了，買了什麼，我看看。”卓以轅走過來，從喬莫手裏拿走包裝袋，隻是看了看牌子，他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你不要看了，反正是很一般的牌子……”說著，喬莫把包裝袋一把抓回來抱在懷裏，有點泄氣似的說，“我們是平民百姓，買不了那種名牌衣服……”
見喬莫抱著一個大包裝袋，頭都快埋進塑料袋的模樣，卓以轅不禁感到好笑，語氣卻還是如常淡淡地問，“恩，所以呢。”
“所以……”接下去的話仿佛很難說出口，因為喬莫的頭埋得更低了，聲音輕細得都快聽不見，“所以，你的生日晚會……我想我還是不去……會比較好吧……”
一片寂靜。
但是卓以轅一定聽清了。
安靜的氛圍讓喬莫有點尷尬，看著抱在手裏的衣服，心想自己這幅模樣看起來定是很傻，不知道卓以轅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把那件衣服退了吧。”過了許久，卓以轅才開口。
“啊？”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喬莫抬起頭，不知何時卓以轅已走回車邊，打開車門，麵無表情地對喬莫說，“你不是說不去麼，那就把衣服退了，反正也用不著。”
喬莫瞪大了眼睛，手上還抱著衣服，許久，呆呆地點了點頭。
誰知耳邊卻聽見一聲輕笑，卓以轅的聲音動聽依然。
“小傻瓜，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那麼笨，一點長進也沒有。”
喬莫驚訝地望見卓以轅嘴角熟悉的輪廓，感覺宛如時光倒流，使他都不舍得眨眼。
“我的生日，可不是你說不去就不去的。”
很快，卓以轅從後座拎出4，5個服裝袋，走到喬莫麵前，舉起那些袋子說道“我有衣服，比你買的好許多，明天讓那女人穿這個去，把那件衣服退了。”說著舉了舉另外的袋子，“還有這是你和你同事的衣服，尺寸應該沒有問題，拿去。”
喬莫默默接過袋子，抿了抿唇，“你是為了送這些才來的？”
“恩。”
“……麻煩你了。”
卓以轅瞥一眼麵前人熟悉的輪廓，轉開眼睛看向別處，“恩……”
“那個……這些衣服……大概要多少錢？”喬莫看著手上沉甸甸的5個包裝袋，心下估計絕對價錢不菲。
“這你不用管，拿去穿吧，自己的公司，幾件衣服還是拿得出的。”
“啊？這些……這些都是EJ的衣服？”喬莫驚訝地看了看卓以轅，對麵的人卻不動聲色，站在夜色裏，衣擺微微被風吹動。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真的都是EJ的！”翻遍了幾乎所有衣服的商標，喬莫快要傻了眼，就算自己再不懂行情，也知道現在手上的五個袋子的價值遠遠不止十萬元。
“這些衣服很貴……就這樣給我不好吧？”喬莫不安地看著卓以轅，對方卻不置可否地聳肩。
“拿去吧，老板說了算。”
“可是……”
“別說了，讓你拿就拿。”打斷了喬莫的話，卓以轅轉身離去。
看見他要走，喬莫隻好對著背影道謝。
“那……謝謝你。”
“恩……”卓以轅的身影頓了頓，“明天……玩得開心點。”
“好……”
“就這樣，早點休息，我走了。”
喬莫一瞬不瞬地看著卓以轅坐進車子，發動，緩緩駛出小區，直到再也看不到車子的影子，才低頭掃了一遍手上的服裝袋，歎了口氣。
夜幕越發深沉，朗朗星空，明天即將是一個好天氣。
這一夜，喬莫做了奇怪的夢。
夢裏他站在教堂的正中，望著身前的一對璧人，無論他如何叫喊男人的名字，男人卻看不見也聽不見，徑直握著身邊女子的手，笑容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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