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69 更新時間:11-07-13 21:35
入夜,山間未同往日般清冷。已是夏末,這般惱人的沉悶後,第一場秋雨怕是不遠了。
裴欒低頭看著榻間,小孩入睡後鼻息尚未平緩,時不時一陣低咳,聲聲揪得他心肝疼。
他撫著小孩的背,順著氣。
窗外夜色低垂,不知何時起了風。
秋涼隻怕就在近日。這樣的季節更替,對常人來說也不過是添幾件單衣。但對褥間孱弱的小兒,恐怕又是一場不大不小的劫數。
每每此時,他心中便有難以言說地憤懣。多少次了,他欲從藥渣中尋出那人為小孩醫病的良方,拚拚湊湊後,倒也知了一九成。偏偏還有那一味藥引,卻遲遲看不出端倪。
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就帶著小孩走得遠遠的了。何須忍辱留在這傷心之處,被那人製的死死地,有苦說不出。
廬外步聲漸近,沉重遲緩,似有些踉蹌。
裴欒皺了皺眉,連忙起身,但已經來不及了。門被人猝然推開,突如其來的聲響果真將榻上小兒驚得一顫,所幸並未擾醒。
來人一襲白衣,寬袖在夜風中翻飛若蝶。
隻是那順風而來的酒氣,讓裴欒心中嫌惡更甚。
白衣人神色迷離,眼光在裴欒與小孩間遊移一陣,這才揚起唇角,喚道:“昱兒。”
話音剛落,便搖搖晃晃地厥倒在地。
對他說過多少次,醉後切莫驚著昱兒。酒也好,色也罷,都由他。隻是這些不幹不淨的玩意,本就不該放在孩子眼前。
師兄唯一的血脈,總不該被那些陰暗陳腐玷汙。
裴欒低頭望著醉倒在地的人,眼中的厭惡之色毫無遮掩。於他而言,這人若是沒了這一手醫術,便也同那藥渣無異了。
他走到白衣人身前,像是唯恐被沾染到不潔之物,隻抬腳將人撥弄一陣,冷冷道:“起來,回你房中去。”
白衣人顯然醉得人事不省,縱然是這般動作下,也隻不過翻了個身,該怎麼睡還怎麼睡。
對著地上爛泥一般的男人,裴欒滿肚子火氣偏又發不出來。這人這般模樣在昱兒房中躺上一宿,他當然是容不得的。無奈之下,隻好俯身將男人攔腰抱起。
曾經熟悉的身體,熟悉的溫度。隻是那懷中的人,好似比以前輕了許多。
裴欒暗罵了聲活該,胸口偏生像是被擰了一把,不輕不重地隱隱作痛,隻是瞬間的心緒波動,就足夠讓他自厭上好一陣。
回到房中,將男人放到榻間時,男人無意識地勾住了他的脖頸,像是不願被丟下似的。這樣溫存的動作,在他們之間曾有許多次。
他將男人的手扳開,那人又較勁似地勾上,再扳開,再勾上。如此反複之下,便是聖人也難忍,裴欒索性伸手鉗住男人的下巴,咬咬牙,“你看清了,我不是雲戰。”
話一出口,早前勾住他不放的那雙手果真本分下來。
雖是早有所料,但親見這般情狀卻不能不說是個打擊。對榻上的男人來說,雲戰這個名字比念咒都靈,在乎,也不必做得這樣惹眼吧!
活像是被人哄著嚼了滿嘴酸棗,然後堵著一口氣不情不願地咽下,從嘴裏一直酸澀到心裏,說的就是此時的裴欒。
一夜風雨大作,晨間終是歇下了,天氣果真涼了不少。宿醉後的頭痛已是家常便飯,白翳掙紮著起身,到小孩房中探過脈,這才一步三搖地到堂中用膳。
裴欒果然沒能給他個好臉色,但這兩年來皆是如此,再怎麼不習慣都變成了習慣。白翳一麵喝著粥,一麵想著這秋涼來得突然,近日小孩藥中須再添一味黃柏。冷不丁一個抬頭,卻見裴欒那一雙眼一瞬不瞬地鎖在他身上。
眼中的冷意讓他生生打了個寒戰。
白翳強作鎮定笑了笑,“為師今日,風采勝於往常?”
對於這樣的玩笑,裴欒顯然沒有多少興致,隻沉著臉說道:“明日,是昱兒的生辰。”
明日即是高珣夫婦的忌日,這才是他想說的吧。白翳的笑容已全然僵硬,隻含糊著應了聲,繼續埋頭吃粥。
沒吃幾口便覺得苦得難以咽下,心中暗罵道,今日這粥中莫不是被小崽子落了黃連?
“我明日要去拜祭大師兄,你留在山中照看昱兒。”
大徒兒的墳塚,二徒兒卻堅持著不許他前去拜祭,白翳笑著點了點頭,心道這師父果真做得憋屈,卻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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