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81 更新時間:11-07-17 15:33
晞顏心煩意亂,程適的那句話一直在腦海裏回旋,她自小便是個敏感的孩子,程適的意思,她豈會不明白?就連程澈的心思,她也一樣能感覺的到,隻是她想自己不是這裏的人,終有一天是要回去的,便不許自己去多想,可不想,不代表它不存在,自己可以這般自欺欺人,卻欺不了心,若說對他們沒有感情,隻怕是連自己都不信,可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她卻有點兒不大明白了。如今程適把話說得這般明了了,由不得她不去想,千想萬想,卻是一絲頭緒也無,隻覺更煩。是,感情一事,若能這樣想想便清楚,又哪裏會有那千般情思,萬般愁腸了?
晞顏一連鬱悶了好幾天,也沒理出來個什麼頭緒,後來也想開了,自己這麼瞎煩惱是無用的,愛怎麼著怎麼著吧。
所幸自那日後程澈程適再沒來,晞顏也算鬆口氣,若他們真來了,還真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麵對呢。
自然,晞顏也沒閑著,隔三差五總要去尋訪她心目中的高人,隻是每次都是滿懷希望而去,一腔失望而歸。高人高人,既是高人,又豈能讓自己輕易遇到的?以至到後來,便不再抱什麼幻想。
晞顏的日子一如既往般那麼過著,不知不覺中,時間就悄悄溜走,轉眼,夏走,秋至。
枕月樓後方有個小院,院裏種了花、草、樹,置了石桌石凳,旁邊還擱一軟榻,晞顏閑來無事時,便回來這裏。
今夜的月,比往日更圓,更亮,似卯足了勁般要把自己的光輝灑向大地,滿目銀白,將這寂靜的夜趁得越發冷清。
“玉盞,你瞧這月,比往日都要亮呢。”晞顏仰頭望月,輕聲對身旁玉盞道。玉盞亦抬頭看一眼,輕笑:“可不是,今兒可是八月十五呢。”
“八月十五?”晞顏低喃,隨即笑,“月圓人圓之日啊。”
玉盞一怔,早多少年前,自己就已是月圓人不圓了。轉頭看晞顏,見她嘴邊雖掛笑,眼裏的落寞之色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知她素來心事重,現下,不知又勾起了怎樣的情懷。
情緒這東西是會傳染人的,晞顏這滿腹心事的樣子,引得玉盞也平添幾分感傷,但她不想自己低沉的心緒染得晞顏的心情更低落,更何況感傷這東西,自己早就不會有了,現下,更不該有,感傷,感懷的越多,傷的便越深,苦的,更是自己。
心裏計較一番,麵上掛了笑,執了桌上的酒壺為晞顏和自己各斟一盅酒,道:“今夜月圓花好,如此良辰美景,萬不可辜負了,你我對飲一杯,如何?”
晞顏看看那酒,就近拿了一杯,和玉盞一示意,二人便一同飲了下去,擱下酒盅,見玉盞又將其斟滿,不由笑道:“今日萬不能多喝了,要不然還得勞煩你送我回去。”
玉盞略一想,便明白她是說上次醉酒一事,卻不想她到今日仍不知道是公子將她送回,也不知公子在想些什麼,竟是隻字不提,遂也隻是笑道:“若說勞煩,我可受不起,這話啊,你該對公子說去。”
“程澈?”晞顏心下詫異,竟然是他?又有些慶幸,幸好是他,現在再想來,心下又有些暖,還好是他。
玉盞看她麵上表情變化,先是驚,再是釋然,後又似有些欣喜,心裏不免有些苦澀,麵上的笑便再也掛不住,低低歎一聲,又飲了桌上的酒,不再言語。
良久不聽玉盞吭聲,晞顏忍不住扭轉頭看她,見她麵上無往日笑顏,竟添幾分落寞之色,奇怪之餘還有些許訝異,不由脫口道:“玉盞你怎麼了?”
玉盞猛然回神,拾起笑顏:“我無事,隻是有些想家罷了,晞顏你呢?”
晞顏麵色一滯,隨即扯扯嘴角:“怎能不想?”
晞顏話說的輕,玉盞心裏卻是一震,想她平日從來未提及過家鄉之事,更思她初來之時也是百般遮掩,想來這“家鄉”二字應是她心中忌諱,自己方才為了掩飾失態之舉才信口扯了這話來,如今看她麵露淒苦之色,自知失言,心下雖懊悔,可卻因不知緣故何在也不敢妄加勸解,嘴張了又張,終是什麼話也沒說,二人各懷心事,一時靜默無言。
半響,晞顏悠悠開口:“來這裏近半年了,從沒提過家,初時是不敢,後來敢了,卻不知該怎樣說,再後來,便覺得說不不說都是一個樣了。可是現下,突然想家想得緊,卻是不能不提了。”晞顏說這話時一直不曾看玉盞,隻自顧自的說著,語調輕柔,似在講別人的故事般,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也不見玉盞有任何反應,晞顏知她在聽著,也就隻管說了下去,“知道你們一直好奇,也困惑為何查不出我的來曆,其實原因很簡單,我本就不是你們這裏的人,不,這麼說還不確切,應該說,我本就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
今日的玉盞頗沉得住氣,聽到如此爆炸性的消息居然也能一聲不吭,晞顏隻當她是震驚過度說不出話,無聲輕笑也不理她,她今日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玉盞有無反應,她也不在意了,隻仍舊說自己的:“很奇怪是吧?我也很詫異呢,怎麼在自己的世界裏呆的好好的,就能突然間莫名的來到這個不被曆史所記載的朝代呢?難道說穿越看多了真的就能穿越?說實話,我到現在都覺得它是一場夢呢,真希望有一日一睜眼,便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裏去。”
“你說的,都是真的?”聲音有些遲疑,有些不可置信,卻不是玉盞的聲音。晞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怪不得一直聽不到玉盞說話,想來應該是早就走了,也不知他是幾時來的。
聽到他的聲音,晞顏有一瞬間的驚愕,卻也沒有太大詫異,知道告訴玉盞,也就等同告訴了他,遂輕輕回道:“現如今再說謊話,還有意思麼?”
“這便是你一直不開心的原因?”
晞顏怔了怔:“是。”
“晞顏,”他輕聲喚她,晞顏慢慢回轉頭,“既來之,則安之,何不就在此好好的生活下去?”
“生活下去?”晞顏喃喃,“談何容易。這裏,終究不是自己的家。”是啊,此地再好,又怎會比得上家好?
“那,我許你一個家,好不好?”話語輕柔,帶著幾分小心,含著幾許期望。
晞顏驀地抬眼,看著已走近眼前的人,清俊的臉上,神色認真且莊重,眼神裏帶了絲期盼,他是認真的!晞顏的心被他那話震得一顫一顫,顫啊顫啊的,竟顫出了眼淚。
他登時慌了,矮了身半跪於晞顏身前,伸出手輕輕給她拭淚,出口的話卻是有些慌亂無錯:“莫哭莫哭,我……是我莽撞了,原該先問問你的意思的,你,你別傷心,我……”平日那樣沉穩冷靜的一個人,此時竟也會語無倫次。
晞顏瞧著他手足無錯的樣子,麵上雖還有淚,心裏卻是暖的不行,那顆漂泊的、孤苦的、忐忑的、恐懼的心,就在他毫無章法的勸慰聲中,慢慢地平定了下來。晞顏朝他露個笑,緩緩伸出雙臂環了他的脖子,然後將身體輕輕偎再他身前,闔了眼睛,任淚水肆意的流。他的身體先是一僵,繼而放鬆,也伸出手輕輕環了她的腰。
程適遠遠瞧著這一幕,麵色鐵青,手裏死死攥著折扇,直握得指節發白,而心裏早已是怒火滔天,酸意泛濫,有心上前將那二人拆了開去,可尚有一絲理智告訴自己萬萬不可。是啊,不可!一個是自己自小疼到大的六弟,一個是自己上了心的人,二人皆在自己心裏住,若他伸了手,邁了那一步,傷的,怕是他們三個吧。
閉了眼,努力壓製住心中火氣,良久,才怒氣稍平,再睜眼,那二人已恢複了常態,勉強掛了笑,開了扇,向那二人走去,看到晞顏那微紅的眼睛,微愕:“怎麼了這是?”再瞟一眼程澈,他卻是麵色如常,半真半假的玩笑道,“難不成是六弟欺負你了?”
晞顏白他一眼:“你當人人都和你一樣麼?”
這話晞顏平時也說,態度也與平日待他無異,再正常不過,可由今日今時說來,卻讓他無端生出一股惱意,剛剛努力壓製住的怒火因了這句話又“噌”的躥了出來,臉上堆出的笑霎時全無,看也不看晞顏道:“是了,六弟自然不會欺負你,我怎能與六弟比呢?”
醋意漫天飛。
晞顏聽得莫名,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晞顏不明白程適話裏的意思,程澈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二哥這分明是,吃醋了。想來方才那一幕是讓他看在眼裏了,隻是此時的自己不宜開口,就算自己要做好心的調解,隻怕這會子也得讓二哥誤會了去。
晞顏雖沒鬧明白程適為何翻臉那麼快,話裏的怒意卻是聽得出來的,軟了聲音道:“你心情不好嗎?”
自然不好!程適在心裏恨恨道。隻是聽到晞顏的聲音軟了,他的心也隨之軟了,剛剛的怒火也消下去幾分。
見他臉色稍有緩和卻仍不開口,晞顏又有些小心道:“可是我惹到你了?”她這話不問還好,一問程適的火氣又冒了出來,努力的壓製壓製再壓製,終是沒壓下去,不由衝口道:“宋晞顏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一甩袖子,就躺在了旁邊的軟榻上,悶聲吃醋,暗自生氣去了。
程澈在一旁瞧著,一麵有些為晞顏擔心,怕二哥真的怒了衝她發火,一麵又有些好笑,二哥這吃醋的樣子都不能稱之為少見,堪稱為稀有了,有心開口說些什麼,可真是,尷尬的緊哪。
晞顏仍是有些迷茫,她怎麼就得罪他了?看看程適,一把扇子搖得“呼呼”響,這麼涼的天兒,他也不冷麼?再看程澈,程澈無言的衝她搖搖頭,饒是她平日再聰明伶俐,也斷沒有想到今日如此反常的程適,竟是吃醋了。
晞顏眨眨眼,覺著這麼僵著也不是辦法,隻好又開口:“程適,你今兒來該不是隻讓我看你這生氣的樣子吧?”
程適搖扇的手猛地一頓,幹脆從軟榻上坐了起來,望著晞顏:“我……”
又僵住了,我什麼呢?能說我為了瞧你撇了那一幹大臣?能說我為了瞧你舍了那後宮的一群女人?能說我為了瞧你隻身一人偷偷溜出了皇宮?自是不能,這啞巴虧,自己也隻好認了。偏偏這丫頭不解風情,不能明白他的心思,或者說明白,卻是不願承認,如此一想,便覺真真可惱,可偏生那一腔怒火又無從發泄,直惱得他牙根兒疼。
程澈瞅著自己二哥一臉鬱悶,到底不忍:“二哥……”話是出口了,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又轉對晞顏道,“二哥自是來瞧你的。”麵上竟有幾分無奈。
就算初時不甚明了程適為何生氣,可都到了這份兒上若說再無所察覺,那便是假的了。隻是程適氣到這份兒上都不曾將話挑明,晞顏更不會傻到自己去說破,遂也隻好裝傻道:“來瞧我都能氣成這樣,那以後還是別來了。”
一句話差點兒讓程適跳起來,待看到她眼底那一抹一閃而過的笑意,程適便明白這丫頭是故意的,也是,聰敏如她,怎會察不出自己的心思?想到此,心情頓時好了不少,麵上也柔和起來:“我這般記掛著你,顏丫頭你感動麼?”
“那是自然。”晞顏趕緊打蛇隨棍上,避免他再一次發怒。
“那可有想過如何報答我?”
“報答?”晞顏轉轉眼,看到了桌上的酒,隨手斟滿一杯舉至程適跟前,“敬你一杯如何?”
程適搖頭:“我的心意隻值這一杯酒麼?”
晞顏將酒盅擱下:“那你想我怎麼報答?”
“以身相許怎樣?”程適看著她,神情半真半假,眸子卻是晶亮。
晞顏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卻是如常:“唔,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這樣啊,”程適喃喃,“那便進宮陪我幾日如何?”
晞顏略一思忖,便點頭:“好。”
程適大喜:“過幾日我便接你進宮。”
晞顏微歎,她怎會不明白程適心中所想?他那話幾分真幾分假,程適清楚,晞顏也明白,隻是就在方才,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原來有個人,早已不知不覺的住到心裏來了。現下自己的心已許給了他人,於程適,便再也給不了什麼,自己所能做的,也便是趁早斷了他的念想,隻是自己身在枕月樓,而他居於皇宮,雖也常來,可若要尋個說這話的時機,卻也是不易的,隨了他去宮裏住幾天,想來這樣的機會也好尋些,早早表明心意,也別讓他一腔情用錯了地方。
程適呢,他想的自是與晞顏完全不一樣,今日看到的這一幕已讓他覺得危險,若再不采取些行動,隻怕真是來不及了。雖說他也瞧出了些程澈他們二人的端倪,可沒有晞顏的親口承認,他是不會相信的,換句話說,除非晞顏當麵拒絕了他,否則他是不會死心的,之所以要將晞顏接進宮去,也不過是要她在自己身邊多待些,所謂日久生情,時日不長,怎生情愫?程適再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卻不想晞顏和他想的卻是南轅北轍,一番心意怕是要付諸流水了。
卻說程澈在晞顏點頭應下的那一刹,心裏卻是一緊,不知她此番答應二哥是何心思。晞顏向來心思細密不輕易外露,今日雖失態在自己麵前示軟,可到底沒同自己說什麼,若她心裏有自己,又怎會應二哥之約?若沒自己,那前一刻的嬌柔相偎又作何解?她從來就不是輕率之人,若不是心意定了,豈容自己相擁?一時心亂如麻。果然情之一物皆由不得己,饒是你平日再冷靜自持或是閱花無數,遇上了,便再也躲不掉,直至它亂了己陣,攪了己心。
三人各懷心思,倒也無話,微風襲來,初秋的天兒,雖不甚冷,到底有幾分寒意,正好將呆愣的三人吹醒,隨後又閑聊幾句,便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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