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89 更新時間：12-06-04 20:55
西門語畢便不再多言，溫潤的眼眸微微閃爍，眸中似有一種篤定，還有一絲落落看不明白的流光，隻覺得此時的西門與平常不一樣，更溫柔了，也更冷漠了。
左景放出靈識看到了這一幕，微微皺眉，臉色愈發難看了，他隻道那不過是幾個衝著越階丹而來的普通小賊，然而此刻一看，那個男人……竟讓他捉摸不透。明明看著也就是金丹期的樣子，明明此刻束手無策被困於千萬米的地下，他所表現出來的姿態卻比他這個知道離開之法的主人還要淡定從容，為什麼？是他本性便波瀾不驚，亦或是他有所依仗，所以不懼？
忽然，西門的神情變了，左景看得清清楚楚，那男人高深莫測的神情與眸中徹骨的寒意霎時間收斂得幹幹淨淨，乍一看去卻隻餘一派寬厚淳良的溫柔，方才的一切竟仿若幻想！
稍許，耳邊響起小孩稚嫩的童音，“師父。”那個被他一直護在懷中的孩子緩緩睜開眼睛，銀灰色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深沉得如墨一般，透不出半點的光。
西門驚喜地笑了笑，“音爵醒了。可有覺得身上不適？”
疼，仿佛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似的疼痛，還有那股仿佛就此印刻在靈魂上的威懾，一種此生永遠不可超越、不可抵抗的恐懼。
音爵微微顫抖著身子，此刻隻覺得很害怕，害怕的不是那股強大的力量本身，而是他在麵對那力量時所表現出來的臣服。或許，這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後悔與懊惱。
西門見此愈發焦急，微微搖了搖音爵，提高了聲音喊道：“音爵？”
音爵沉在那股恐懼之下，恍若未聞，心神震動，臉色蒼白，眉頭緊鎖，仿佛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這究竟怎麼回事？音爵，音爵……”西門這是哪裏還有之前的半分高人模樣，滿心滿眼的驚慌，他急切地往小孩身上注入靈力，企圖換回音爵的神智，然後音爵的丹田早已被毀，那些靈力根本無法凝聚，不過在體內經脈中轉了一圈便逐漸消散了，起不到任何作用。
音爵痛苦地抽搐著身子，不住地低喃著：“師父，我怕……好怕……”
“乖，睜開眼睛看看師父，師父在這裏，別怕啊……”
西門這下總算知道音爵到底怎麼了，定然是剛剛被左景的氣勢威懾嚇到了，此時的音爵不像他和落落，尚有靈力可以抵擋，對音爵而言，那時候的左景定如九天神魔般震撼人心，那種無法抵擋無力反抗、生死都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覺必定是讓人挫敗恐懼的。
西門將音爵摟得更緊了，微微低下頭埋首在音爵頸間，湊到小孩耳邊不停地溫聲低語，極力安撫，“乖，有什麼好怕的呢，師父不是在這裏嗎？那麼便是誰也傷不了你的……音爵這般，難道是不相信師父嗎，嗯？”
“不是……不是不信。”音爵一個勁搖著頭，死死地咬著下唇，銀灰色的眼眸因痛苦而愈發黯淡恍惚，他低聲說：“音爵無能，連累師父……”
音爵閉上眼睛，極力平複下心中的震動與陰影，不，不該是這樣的！他為何要畏懼？為何要退卻？為何要臣服？不該的。他本該是無所畏懼的，他本該是目空一切的，那些比他厲害比他強的人，隻不過是比他早生了那麼幾十年罷了，他有自信，隻需給他同樣的時間……不，哪怕隻有幾年，他亦能成長為那般人物，比那小掌門更出色更厲害的人物，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躲在師父身後，成為麻煩累贅。
是的，他本該是這樣的。
可他現在永遠無法做到了，那些對從前的他而言不過是稍加努力便能達成的夢想於現在的他而言就像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夢，就照這樣下去，就算西門本著情誼不拋棄他這個廢人，就算他算計了一切將西門綁在身邊，又能如何？
他不怕左景，也不怕左景的力量，他隻怕此生若一直這般弱小，一直拖累著師父，那該是如何的……如何的痛不欲生？！
這是音爵心中的一根刺，一根永遠無法拔除的刺。
西門無言，隻能緊緊抱著音爵，胸中盡是心酸與疼痛。
從初見開始，那孩子何曾言過怕，何曾言過畏懼？卻為他，變得這般患得患失，隱隱自卑。他的小孩，本該是翱翔天際的鷹，本該是孤傲冷漠的狼，卻被生生折了翅膀、拔了爪牙，跌落凡塵，沾了一身的血與淚。
西門眸光閃動，輕輕拍了拍音爵的腦袋，語氣極盡溫柔，“音爵乖，莫怕，不過些許小傷罷了，這世界如何之大，怎會找不到治療之物？”
他頓了頓，接著說話，收斂了笑意，語意狠絕，“便是真的找不到又如何？仙人尚可重塑肉身，我倒不信了，人所做不到的事情，仙也不可為？神也不可為？魔也不可為？”他眉梢微挑，傲氣天成，“修道一途，本就是逆天而為，天亦不懼，這世上還何懼之有？”
左景倏然震驚，這人真是……好大的口氣。
音爵亦是震驚，抬頭詫異地望著西門。這根本不是西門旻寧會說出來的話！
他的師父他清楚得很，溫柔和氣，於諸多小事都不曾在意，一笑而過，然一旦觸了其底線，也會滿腔怒火，也會極力抗爭。卻不曾想，這人還有這般狂妄的一麵，還有說出這般逆天之言的一日？
西門低下頭，眨眼間通身的氣勢退得一絲不剩，眼角眉梢具是溫情暖意，他捏了捏音爵的臉頰，笑道：“這是怎麼了，很吃驚的樣子？”
音爵垂眸不語，一副乖巧的模樣。
是挺吃驚的，不過，無論西門變成何種模樣，隻要初見時對他的那一份暖意愛惜尚在，便都是他的師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存在。
西門笑了笑，也不深究音爵的態度，隻是抬起頭，淡然說道：“左掌門，你有何話但說無妨，若能擺脫眼下困境，我自會配合，那些遊說誘騙之言你倒是可以免了。”
左景冷笑道：“出去？你我合力要出去當然簡單，隻不過縱然眼下合作，哼，你們這些小賊最好也別想再打越階丹的主意！”
西門斂目，語氣冷淡，音爵夾雜著輕微的失望，說道：“那丹藥的效果我也算是見識到了，於我們無益，要來何用？”
隻不過時能短時間提升境界的丹藥罷了，那顧染墨竟敢欺他？更甚者，還故意將雖然能暫時修複經脈卻對身體傷害頗大的丹藥拿給音爵使用！不急，這兩筆賬，早晚要找他算的。
音爵的情況左景也看到了，想來這幾人也不過是想到越階丹是靈藥或許有所助益才來的，如今知道了沒有用，雙方自然就沒有了衝突。看那小孩兒可憐，年紀輕輕就廢了修為，修煉一途算是毀了，他便也懶得再過多計較，放他們走了便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去對付朱通那個叛徒。
這樣想著，左景也沒有了顧忌，直接告訴西門，為了以防萬一這暗道中早就布下了複雜的傳送陣法，隻需兩個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合力運起靈力念出口決即可，順便將冗長的口訣複述了一遍，並著重強調了幾個念口訣時應該注意的重音斷句等問題。
西門掌握得很快，十來分鍾，眼前陣法的光暈驟亮又驟滅，再看去，一行四人已然離開了陰森狹窄的石縫，站立在一片綠意盎然的密林間，頭頂是一片繁星點綴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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