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3 更新時間：11-12-20 17:07
合歡殿前的小院裏種了一些夜來香，在月色下，那些節節高長的小花迎著月光猛烈的綻放著，空氣中也帶著淡淡的香氣。
果果站在有自己半人高的花叢邊，沉默的吹著夜風，自己來這裏也快半年了，這半年裏，經曆了很多生死邊緣，有快樂，有痛苦，有努力，有成就，自己在這裏的半年，比過去十幾年學到的東西還要多，心智在巨大壓力下不得不強大起來，麵對自己從來不曾想過遇過的事情，一顆原本稚嫩的心，被逼的漸漸成熟。
“白大人，有些話，我一直壓在心裏，想和你說，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果果轉過身看著白紹楚，已經冊封了貴元，很多話若是現在不說，恐怕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白紹楚也看著果果，不像往常一樣的謙卑，他此刻的眼神，倒更像僅僅是一個男人看著一個女人的眼神，沒有身份和地位的差距，也沒有主仆的差別。
“你是看著我改變的，有時候我可能都看不明白我自己的心，但是你都能看懂。”果果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語言繼續說：“興許今晚我說的很多話，你不一定能懂，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懂。”
白紹楚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朝著果果走了一步，果果低了低頭，又抬頭看著他，他依舊是那樣一臉柔和的表情看著自己。
“我不想嫁給薛緹。”果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角已經充了淚水。
白紹楚輕輕垂下了眼瞼。
果果控製了下情緒，沒有讓眼淚掉出來，苦澀的笑了笑說：“我知道，我和你說也沒什麼用，皇上的話就是聖旨，如果我不是皇上，我可能還能抗旨逃跑，可是這旨意就是我自己下的，我找不到人傾訴，別人幫不了我，我這麼做，隻能是打掉自己的牙往肚子裏麵吞。”
果果轉過身，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一朵昨夜開過今日已經敗了的夜來香，“人生苦短，我貴為天子，如果我高興，可以有很多的男人，但是我所求的不過是得一人和我惺惺相惜罷了，人的感情很豐富，可真正的愛情，這一輩子擁有一次就夠了，隻可惜，我不可能擁有了，我不愛薛緹，卻要嫁給他，就算以後我會找到我愛的人，我也不可能給他一個完整的自己，給他一份完整的愛情。”
果果終於是控製不住，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白紹楚看著雖然是背對著自己，但是肩膀卻在微微抽抖的皇上，雙拳用力的攥在一起。
二人都沉默了許久，白紹楚終是說了話：“皇上，你既然貴為天子，貴元不過是個名分，那個位置上的人不過是頂著這個名分，才能得到他的權力，這份權力是皇上給的，倘若皇上不願意，是不可能有人強迫的了的。”
果果輕輕搖了搖頭：“紹楚，那些大臣的意思你比我清楚，想我盡快有子嗣，這不是我一個人就能辦得到的事情。況且你應該也知道薛紹是何許人也，江山尚且不穩固，我還沒有能力掌控他，若是惹惱了他，麵對我的就是一場我無法抵擋的血雨腥風。對於我來說，不過一介遊魂，死了就死了，可是我卻不忍心看著這天下生靈塗炭，你可能會覺得我假正經，假慈悲。祭天大典那次，我看著很多可愛的孩子在父母懷中開心的吃著糖果，因為父母的喜悅而喜悅，就覺得活著真好。我想保存這樣的快樂，想讓他們的幸福延續下去。”
果果回頭看著白紹楚，他還是一臉平靜，果然對於他來說，自己這些話不過是皇上一時無聊吐的苦水罷了，沒錯，對他來說，江山在誰手裏都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不是皇室，不是朝臣，真若有一天國滅了，他大可以卷了錢財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有時候自己真的想問問他，他的心到底是冷的還是熱的，可是每次想開口又覺得，何必要如此逼迫他呢，於他來講，這樣的生活方式，其實就是幸福了，那自己何必要去破壞這種幸福呢？
“罷了，我也不求你會懂。”果果無奈的笑了笑，轉身朝著殿門走去。
“皇上，臣有個疑問。”
果果回頭看著白紹楚，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作，隻是偏頭看著自己，果果淡淡笑了笑，點頭默許，“你說吧。”
“皇上到底是遇到了仙，還是就是從頭到尾換了一個人。”
果果被他的問題問的愣住了，吃驚的看著他，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這樣的表情是自己平日從來沒有見過的。
白紹楚見果果不說話，走到她身邊接著說：“皇上對臣說，你是遇到了仙，但是臣卻鬥膽覺得這隻是皇上的一個借口。”
果果被白紹楚逼的後退了一步，低著頭不知道怎麼回答。
“就算是改過自新，也不可能所有的生活方式，性格習慣全部都改了，所以，臣鬥膽問了這個問題，還請皇上贖罪。”
見白紹楚知趣的後退了一步，低著頭站在自己麵前，果果無奈的笑了笑，點了點頭，用幾乎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對，沒錯，我不是李果兒。”
白紹楚聞聲驚訝的看著麵前的皇上，她一臉很淒涼的表情，苦笑著低著頭，已經滿臉是淚。
“我叫許果，不是這個朝代的人，為什麼會來這裏我也不知道。”果果雖然是掉著淚，還是故作堅強的抬頭看著白紹楚說：“既然你問了，那我就把所有的都告訴你。”
白紹楚驚訝的後退了一步，果果依舊笑看著他說：“我既然已經來了，既然已經成了李果兒，我想活著，不想像原來一樣死去，讓父親母親傷心，我原本不想做這個皇上，可那次大典之後我才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好皇上，為了讓更多的孩子開心的活著，讓他們的父母因為他們驕傲的活著，也算是告慰了我現實的父母。”
“白大人，你一直以來都是個謎團，我看不清楚你的內心，卻總是願意相信你，因為我覺得你與世無爭，在這裏，我最想相信的就是你，你也給予了我很大的幫助，讓我在困難迷茫的時候不至於一頭霧水，雖然你總是表現的那麼冷漠，我也隻是覺得，這是你對權力淡然的一種態度，我很欣賞你這樣的態度，不諂媚，不奉承。”
“我……”白紹楚語塞，說不出話來。
果果看著他笑了一下，“薛緹這件事，我很責怨你，可是後來我想通了，你也是為了我好，為了這江山社稷好，所以我才會這樣做，但是這樣做不代表我內心就不會覺得難過苦悶，不會覺得傷心悲痛。”
果果說到這裏有點說不下去，“我……”坑了一下，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果果抬頭看著白紹楚，誠懇的說：“我喜歡你。”
白紹楚深吸了一口氣，有風吹過，揚起麵前女子的黑發，她單薄的站在這一叢夜來香之中，伴著月華，誠懇的看著自己，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我初嚐感情，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滋味，我也曾對自己說，這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感，對於你，我隻是單純的欣賞，因為你才華出眾，那麼的奪人眼球，任誰不會喜歡你呢，立了貴元之後，我覺得如鯁在喉，內心總是止不住的陣痛，痛的我有時候沒有辦法呼吸，看著你，我就覺得難受，喜歡你，也不敢和你說。”
“李果兒，犯了很多的錯，很多的惡行，你是從頭到尾都看著的，就算我解釋告訴你，我不是李果兒，你也一定覺得，那隻是借口罷了，你不可能轉變對我的態度，更是不可能喜歡我，這一點我很清楚。”
“皇……”
“你讓我把話說完，這番話今日不說完，我怕我以後再不可能說的出來了。”果果伸手止住了白紹楚，勇敢的深深吸了幾口氣，繼續說：“我喜歡在你沉默的時候看著你，還勾畫過很多場麵，你安靜的彈琴的時候，我可以安靜的坐在一邊就那樣看著你，也是一種幸福，我很想問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想問你怎樣你才能多對我笑一笑，我甚至想過，就這樣不要任何男子，哪怕你不能娶我，我也想自私的將你留在身邊，就這樣陪著我一生一世。”
果果停頓了一下，看著白紹楚，表情很是苦澀的說：“但是這一切，我終於是想通了，不過都是念想。”
果果說罷從懷裏將那塊還帶著自己體溫的絲帕遞給白紹楚，表情帶著點釋然的說：“我說這樣一席話，定是讓你覺得苦惱了，原諒我的自私，一定要說出來給你平添煩惱，但是若是不說，我怕我出嫁的那天一定會哭，說出來了，得到你的反應了，我也就釋懷了。”
白紹楚接了那塊絲帕，捏在手裏，手指都有點微微顫抖，想說什麼，卻發現詞窮的任何話都說不出來。
“白大人，不早了，去休息吧，今日的這些話，朕命令你藏在心裏，不要再提起了。時間久了，就過去了，原諒我還是小女孩心思，會成熟起來的。”
果果說罷淡然的對著白紹楚一笑，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卻失去平衡的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懷抱，如此的熟悉，就連撲在他身上的那一刻，激起他身上的淡淡的玉蘭香，都是那麼熟悉。
在夜風下被緊緊的抱著，好想就這樣白頭偕老，願得一有心人，與他一生一世。
慘淡的月色似乎漸漸恢複了那種溫潤的色彩，有風輕輕吹過，那滿頭的青絲交纏在一起，白衣紅紗交疊芳華。
如果，這就是愛。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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