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雛鏡  Chapter 5 渴愛

章節字數:4755  更新時間:11-07-22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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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5渴愛

    十幾歲的時候,尤其渴望完整的親情單純的友情以及不敢公之於眾的愛情。

    楊秋朗接連三天沒有來上課,班裏依舊忙碌的忙碌,悠閑的悠閑,似乎都不記得楊秋朗這個同學,一切都沒有變。也許本就是這樣吧,上了初三,很多同學輟學,留級,大家都習慣這樣的離別,大家更沒有太多的時間憂傷也不會憂傷,也許連離開的那個學生的名字也不記得。

    白涼歌隻有不露痕跡地等著,甚至盼望他會悄悄塞一封信在書櫃裏。可是白涼歌仔細檢查書櫃,檢查課本,連一張便條都沒有。白涼歌十分失落,難道楊秋朗真的走得那麼幹脆?連離別的話都沒有?

    白涼歌想找個人問問,可是她又不想別人誤解他們有超越友情範圍的感情。

    “涼歌,下課啦。發什麼愣呢,趕快回去為你的寶貝弟弟做午飯。”文了了的手掌打在白涼歌的脊背,十分響亮。

    “哦。”白涼歌不想多說話,懨懨地拿出小鎖將書櫃鎖好。

    “你是不是想知道楊秋朗的消息?”文了了在她耳邊壓低聲音。白涼歌聽文了了的聲音敢肯定,文了了知道楊秋朗的消息。“我昨天晚上跟他說過話呢。”

    “我才不想知道他的事,我對他又沒有感情,隨他去死活。”白涼歌壓製心底的憤怒,平靜地說。楊秋朗明明就在學校附近,他與文了了都見麵,為什麼不來找自己?難道文了了才與他是一路人,而自己永遠與他有距離麼?為什麼兩個人不可以見麵,偏偏要從第三人那裏打聽對方的消息,讓那第三人將自己的心事自己的話在別人麵前兜售,還自以為是在為兩個人牽線搭橋。

    “涼歌,你怎麼了?我還以為你不開心是因為楊秋朗,所以要將他的事情告訴你。”文了了驚異。

    “他是什麼東西,我會在乎他?”白涼歌踢開板凳,離開教室。

    “你怎麼這樣呢?涼歌,我還以為你不歧視我們這些人呢,原來……”文了了的聲音在身後很微弱,那聲音像一隻受傷的小鳥,剛飛到一半,翅膀便斷裂再也飛不起來,從空氣中墜落。白涼歌仿佛聽到墜地的聲響,那是心在破碎。

    白涼歌轉身,將身後的文了了摟在懷裏,說:“對不起,了了。我不是那意思,你明白的。”文了了推開白涼歌的懷抱,擠出笑容說:“我明白,我明白的。你不要那麼矯情好不好,竟然賞我一個擁抱。”

    白涼歌也笑,牽著文了了的手下樓。誰都不再提楊秋朗,各自心裏明白,有些東西不能言傳。文了了在一樓跟白涼歌說再見,她從後門出教學樓回寢室,白涼歌從前門出去,穿過寬大的操場出校門。

    操場上是一年級或二年級的學生在考試,幾個老師在那寬大的過道裏走來走去。

    天氣很好,陽光大把大把地撒下來,那些白花花的試卷閃痛人的眼睛,那些捉筆的學生是否會被這陽光曬得疲乏欲睡,此刻恐怕已經饑腸轆轆,卻還要咬著筆頭將題答完。那操場邊站著的家長,是不是在等他們呢?他們趕了幾裏路才到的呢?那竹背簍裏是給孩子的米菜吧?怪不得,所有的人都想考個好成績,因為家人實在不容易。

    白涼歌還記得某日學校作調查,班主任說:“父親或母親外出打工的同學舉手。”

    全班有十五人舉手,白涼歌也舉了。

    班主任說:“雙親都在外打工的舉手。”全班三十五人舉手,這些孩子有的獨自領著弟弟妹妹生活,有的跟婆婆爺爺或外婆外爺住在一起,而那些老人往往同時照顧幾個兒女的孩子。

    “請父母都在家的孩子舉手。”隻有3人舉手。

    班主任又說了些什麼白涼歌不記得,白涼歌隻記得當時很悲哀,原來這麼多人得不到完整的親情,原來這麼多的孩子同自己一樣,得到的都隻是殘缺的愛。怪不得有那麼多孩子變壞,怪不得有那麼多孩子早戀。可是,我們不該墮落啊,我們的父母為了掙錢供我們讀書,在外麵受別人歧視,在外麵賣體力,在外麵受盡千心萬苦,我們不該再讓他們心碎。

    ……

    “姐姐,姐姐,姐姐……”

    白涼歌從回憶中驚醒,抬頭見王家樂趴在柵欄校門上,張大嘴巴一個勁兒喊。

    白涼歌趕緊跑出去,捂住弟弟的嘴巴,輕聲教訓道:“家樂,沒見別人在考試麼?那麼大聲。”

    王家樂掰開姐姐的手掌,委屈地說:“人家輕輕喊你,你聽不見。我餓了。”白涼歌見弟弟委屈的樣子十分可愛,便笑笑說:“好,是姐姐錯了。來拉著姐姐,我們回家做飯。”

    王家樂立刻展出笑顏,拉著姐姐的手,開心地搖晃著腦袋。

    經過那家逍遙茶館,王家樂奔進去,不久又奔出來說:“姐姐,真奇怪,媽媽今天竟然沒來打麻將。她是不是去了別的茶館?”

    白涼歌搖搖頭說不知道,牽著弟弟的手,轉角向右轉,穿過種了一棵桂花樹的小廣場便到了蘭花頭。

    今日的陽光竟然延伸到這蘭花頭裏,溫暖了半截蘭花頭巷子,那些生在石頭縫隙裏的植物已經過了花期,不再開出紫色的花朵。白輛歌說:“要明年才能見到溫和了吧?”

    王家樂抬頭看著姐姐問:“姐姐,你說什麼?”

    “我說要等到明年它才開花了。”白涼歌指著一株綠色的植物回答。

    “姐姐,你彎下腰來,我有悄悄話對你說。”王家樂壓低聲音。

    白涼歌彎下腰,笑笑著傾聽弟弟的鬼把戲。

    “姐姐,有人跟蹤我們。”王家樂將小手蜷在白涼歌的耳邊。

    白涼歌不相信,她轉身,對麵的人正停下來,盯著她。

    “是你,楊秋朗。”白涼歌驚異,差一點呼出聲來。

    “白涼歌,我……”楊秋郎躊躇著似乎有話要說,卻說不出來。他將手揣進褲兜,以隱藏自己的局促。他的頭發剪得很短,那雙細長的眼睛閃爍,不敢看白涼歌。

    白涼歌覺得對麵的少年真的很俊美,她能清楚看到那對撲扇的眼睫毛,她真的很想對那個少年說,你好。

    “陽光那麼好。”楊秋朗說。

    “恩,十分地好。”白涼歌還想說這樣的天氣適合約會,但是她不敢說。

    “白涼歌,你要好好學習。”楊秋朗這樣說。

    “我一直都在好好學習呢。”白涼歌偏著腦袋笑,長長的馬尾在腦後輕輕搖晃。

    “姐姐,快回家啦。”王家樂拉著姐姐的手使勁往前拖。

    “楊秋朗,我得走了。我希望你能回來讀書。”白涼歌被弟弟拉著跑向蘭花頭的深處。

    楊秋朗站在陽光下,直到看不見白涼歌的人影,眼角綻開幾滴晶瑩的眼淚順著那年輕憂傷的臉頰下滑,直到滴落在那青石板鋪就的路,凋零成幾朵暗色小花。那些暗色的小花在他轉身的刹那被溫暖的陽光蒸發。等你長大,你是否還記得那個少年?你說好你們永遠是朋友……

    王家樂說:“姐姐,那個男孩子是誰?”

    “他是姐姐的同學,家樂。”

    “姐姐,那個男孩子不會跟我搶你吧?姐姐是我一個人的。”王家樂緊緊抓著白涼歌的手,氣鼓鼓地說。

    “家樂,你這個小腦袋在想什麼呢?”白涼歌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敲那個小腦袋。“姐姐會永遠疼愛王家樂的。”

    王家樂這才開心地笑,他說:“姐姐,我們班有一個女生叫歐陽靜如,名字真好聽。”

    “哦,真的嗎?名字真不錯。”白涼歌配合。

    “姐姐,我可以喜歡她嗎?等她長到你那麼高,我就要讓她做我女朋友。”王家樂天真地說。

    “好的,姐姐同意。”白涼歌笑笑,也許不等他們長大,就將彼此忘記了呢。白涼歌想起楊秋朗,心裏又泛起一層憂傷。

    房門竟然沒有鎖,白涼歌推開木門,見桌子上已擺好飯菜,心裏很驚奇。

    母親從廚房走出來,手裏端一碗番茄蛋湯。白涼歌站在門口覺得母親太美,她將彎曲的發挽在腦後,穿一件毛茸茸的灰色毛衣搭配著黑色長冬裙,不似平日裏邋遢頹廢的樣子。

    母親見兩姐弟愣在門口,便召喚道:“快進來吃飯吧,快點。”母親自己先坐下來,不笑也不生氣。

    白涼歌與王家樂趕緊圍到飯桌,坐下。“媽媽,你炒的菜一定比姐姐炒的好吃吧?”王家樂抓起筷子笑。

    母親“恩”一聲,夾了一塊肉送到王家樂碗裏。

    白涼歌不說話,埋頭吃飯。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母親很少會同他們一起吃飯,雖然她也渴望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安靜吃飯,可是當這一天到來,白涼歌竟然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涼歌,吃完飯,我有話對你說。”

    “哦,好的。”白涼歌緊張地回答,難道自己哪裏做得不對,母親要質問?

    吃罷飯,母親收拾碗筷,那平日裏本是白涼歌做的事,現在被母親做了,白涼歌竟然拘謹得不知所措,安靜地坐在原位,等待母親的發問。

    片刻,母親便走出廚房,塞給王家樂五塊錢說:“家樂,快去學校玩,我跟姐姐說兩句話。”

    王家樂拿了錢,歡呼雀躍。一溜煙奔出家門,白涼歌能聽見他在青石板上奔跑,不停地歡叫。今天的確是個值得開心的日子,陽光很好,且能吃到母親做的飯菜。

    “涼歌,你父親不再送你讀書。”母親開門見山地說,白涼歌一時不能反映過來。

    她將脊梁挺直問:“媽,你說什麼?”

    “你父親不讓你讀書。”母親重複。

    “哦,爸爸是否經濟壓力太大,承擔不了我們的學費?”白涼歌有一點點失落,即便平日裏深恨讀書,可是突然讓自己擺脫學生的角色,白涼歌還是有些不舍。

    “涼歌,你總是深明大意地為別人開脫。你能這樣理解最好。”母親歎氣,“王青偉有你這樣的女兒是他的福氣。”

    “媽,你不用難過。”白涼歌安慰。

    “你還有一個妹妹,十二歲。”母親說。

    “怎麼沒有見過,也沒聽你們說過?”

    “你父親有一個表妹,嫁在一個叫嶺安的地方。你的妹妹一直寄養在她家,每月寄高額的生活費。”

    “為什麼你們要把她送給別人?”白涼歌問。

    “因為計劃生育,生二胎要罰很多的錢。將她送出去,便可以逃過高額的罰款。如果將她留下,等生下你的弟弟,豈不是要罰兩次款?”母親解釋。

    “那麼你們現在是打算將她領回家麼?”

    “是的。畢竟十二年來,已虧欠她太多。”

    “就因為要接她回來,所以我就不得不輟學麼?”白涼歌很生氣,本來父母給自己的愛就不多,現在卻要跟一個妹妹平分,且父母都偏向這個妹妹,為了讓她回家,她必須退學。

    “涼歌,不是這樣的。”母親似乎不習慣多說話,她今天已經說得夠多。

    “媽媽,不是這樣又是哪樣呢?我實在不能接受將有一個妹妹擠進我們的家庭,即便你說這多年,她在外受了很多苦,可是我依舊不能對她有半點好感。你們總認為我能將一切事情處理妥當,你們已經給了我太少的愛,你們總以為我很堅強不會受傷,你們已經對我欠缺關懷。可是,媽媽,現在你卻要將你少得可憐的愛心一分再分,我能獲得的愛本就隻有一點點,卻還要跟別人分。不,不,我不願意。”

    “涼歌,你怎麼這樣!她是你妹妹,你要待她就像待王家樂一樣。”母親有些生氣。

    “我不想再說這件事,現在讓我們討論我退學的事,我什麼時候離開花墳這個地方,去外地掙錢養我那個妹妹。”白涼歌讀“妹妹”兩字時,咬牙切齒。她本是一個溫和的人,她重來沒有這樣激烈過。

    “涼歌,等你初中畢業,我打算讓你去讀中專,我自己有一點私房錢可拿出來供你一兩年。等你歲數大一點再出去闖蕩。涼歌,你不要難過,是母親沒用,不然一定送你讀大學。”母親突然伸長手,握住白涼歌的手。

    “我不過是你們的木偶,你們要我怎樣,我就怎樣。”白涼歌抽出自己的右手,那隻手因為長期蜷曲著寫字而畸形,中指上布著厚厚的繭,那手還不如母親的手潤滑,修長好看。

    “涼歌,你似乎很不滿?你若是不願放棄學習,那麼我白婉春願意吃苦掙錢供你讀書。涼歌,如果你答應照顧好弟弟妹妹,那麼我就去外地打工掙錢送你讀書好不好?”母親起身走過來,坐在白涼歌身旁。

    “像我同學們的母親那樣?在建築工地上背水泥,扛鋼筋?不,媽媽,你看你那一雙手,長久的安逸讓它們從沒長過繭,它們從沒有裂過傷口。媽媽,我怎麼舍得你去受那樣的苦?再說,我即將畢業,如果去縣裏讀高中,一月才回來一次,我怎麼照顧他們?”

    “涼歌。”

    “媽媽,我去上學了,不管以後讀不讀,總得把初中的最後一學期讀完吧?”白涼歌逃出門外。

    白涼歌苦笑,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遭遇,她真的措手不及。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一個小醜,一直努力地演戲一直努力做好一切,隻為獲得父母多一點的愛。可是,原來他們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好是壞他們根本不關心。是的,如果他們關心自己,如果他們愛自己,就不會舍得讓品學兼優的自己退學;如果他們真的愛自己,他們會砸鍋賣鐵,傾家蕩產送自己讀書的。

    他們不愛自己,嗬嗬。白涼歌走在那窄窄的巷子裏,眼睛劇烈疼痛。她閉上眼睛摸索著往前走,無論睜著眼還是閉著眼,她能感覺的都是黑暗。白涼歌感覺額頭一陣疼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撞到了水泥電線杆。她揉揉額頭,又笑了一陣,繼續往前走。

    所有的人都把她當大人,所有人都認為她能承受一切別人不能承受的東西,所有的人都忘記她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渴求父母的愛。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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