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雙生之謎(下)

章節字數:4824  更新時間:12-04-06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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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魔頭,總有一天會死無葬身之地!這仇,我記下了!”逆光之下,早不見那一身紅紗。

牧離耀月手腳並用的爬過去,十八人陣懷抱香頂花籃從身邊經過,好似剛剛未發生任何事,迅速匿了身影,消失不見。

“你怎麼樣?有沒有……”話說不下去了,瞧著手按胸口,垂靠在樹幹上的花慕池,血跡滿衣,淡色的唇到處慘烈鮮紅,隻溫柔的望著耀月,搖搖頭。

輕輕抱住花慕池,耀月紅了眼眶,柔聲道“池兒放心,這仇我定會討回來。”

花慕池推離耀月,叫他望著自己,再度搖頭“是我,惹兄長生氣了,不是他的錯。”

“你還幫他說話!!!”

耀月眼冒血絲,聲調猛然拔高。

“你還認他做兄長???你是花九枝的至親,他竟然舍得對你下這麼重的毒手……他,他簡直不是人。”

伸指堵住耀月氣的發顫的嘴唇,而後無力的靠在耀月肩上“帶我回去,累了。”

安撫下花慕池睡著,耀月點了燈籠出門。

琴音飄渺,寂寥也落寞。

樹林亭中,耀月再未上前一步,仰頭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大的殺伐之氣,好像世間所有人都和你有仇,你到底是為了哪般?”

偶有風過,琴聲依舊低沉,紗綾飛舞……

“池兒,我帶走了,就在明日。你若是允了,我謝你一生。你若是不允,以你的本事,我自然是帶不走。不過……我定會找到他!就算是翻遍這日月河山,我也一定會找到他!”

耀月轉身,終將踏出江湖。

琴音戛然而止,半晌

“牧離耀月。”

身形停頓,轉身“原來……你早知我的身份了。”牧離耀月微笑著看向亭中撫琴人。

“這個世上,真有‘真心’二字?”

靜王露出笑容,真心實意“有。”而後遠去……

……,……

“啟稟各派掌門,船已靠岸!”

十九丈龍骨四桅大船逆風而立,摩擦著礁岩碎石慢慢停穩,峨眉掌門慈忍師太,看向夜中圓月,終於點了點頭。峨眉、蜀山、崆峒、華山、昆侖、青城、逍遙七大江湖一流門派眾弟子數千人,分成七股力量,分別由各派掌門大弟子率領,悄無聲息的隱進密林深處。

“是該,有個了斷了。”話罷,一襲素紗消失在船頭。

“呀,師父。我們好像來晚了呢!”

“不晚不晚,隨我來。”

一大兩小,三個身影亦消失在密林深處。

……,……

“喂,小懶貓快點起來,別睡了。”耀月使勁捏住花慕池的鼻子,迫他把眼睛睜開。

“醒醒醒醒,唉!穿衣服快……”

“什麼事?”花慕池撐起身子,長發散了一塌,極度奢華的美。

耀月上去輕吻了他的眉心,邊給他披衣服邊遞鞋,手腳麻利的很有當家總管的潛質。

“走,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快起來。”

“這麼早。”

耀月抬頭一看,天還沒亮,說去玩?騙鬼呢!

“是呀,再不快點就趕不上了。”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動著,耀月極力的想要把謊撒的再圓滑些,隻可惜時間太緊!

“唔,好。”花慕池不疑有他,起身梳洗起來。

耀月大喜,折騰著終於喂飽花慕池,兩人攜手出了門。拉著情人的手,耀月拚了命的疾走,就怕花九枝發現過來阻攔。

林間旭日漸起,暑熱難耐,已是七月之天,任是神仙也躲進洞了,這般連跑帶顛誰能受的住?

花慕池甩了耀月爪子,停下腳步,臉頰粉紅微有汗珠,嗔怪的摸樣很招人,耀月抹了把汗,心想也不急這一會兒,腆臉笑嗬嗬的就往美人身邊蹭,被推了一把,又蹭過去。

“你這麼急幹嘛?”

“看太陽啊!”耀月靈機一動,指著大好的紅日頭道“你看,咱倆老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兒難得的早起一回,當然要看看旭日東升,你說是吧。”說著還撞了一下坐在一旁的花慕池,那賤樣怎麼看怎麼欠扁。

慕池美人瞪了耀月一眼,站起身來不說話了。

耀月也跟著站起來,急切道“怎麼?你生氣啦?”

見他還是不說話,耀月道“別生氣啊,本來就沒有看過嘛,你哪次不是賴著不起來,還在我耳旁吹氣,害的我……唔唔”嘴被捂住,靜王可憐的嗚咽著,美人狠狠堵著他的嘴。

僵持了半天,美人大發慈悲的放開手,靜王差點小命嗚呼翹辮子,呼吸了半天,才一臉委屈“你想眸殺親夫啊!!!”長那麼漂亮眼睛幹嘛!!!

花慕池拍拍手,從腕中掏出娟紗就要往耀月眼睛上蒙,被某人義正言辭的拒絕。

“你要幹嘛?想勒死我?”

“我們再玩一次。”

耀月一愣,瞬間紅了老臉。

“啊,好色好色……倫家不要玩。”耀月流著口水說完這句話,連作者都忍不住吐了。

花慕池第一次出現被打敗的表情,將淡紫色娟紗繞在耀月眼上,輕聲道“這一次你若是抓到我,要如何都隨你。”

牧離靜王渾身一顫,啞聲問“真的?”

“真的……不許偷看,直到找到我。”

“……好。”

展開雙臂,追逐在一片密林花影之中,卻再也不見那身淡紫那雙眸……

……,……

七路人馬分別以水路,草路,泥路,山路,石路,沙路,木路動作迅速的往仙島正中聚集,沒有遭遇對手,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遇到,未損一兵一將。正午將近,烏雲蔽日,昏黃中,眾人抬頭張大了雙眼……

……,……

攜玉敲開花九枝的房門,單膝跪地,手擺蓮花置於胸前,道“主上,他們來了。”

‘啪’長指攜一顆黑子放在棋盤正中,正是——甕中捉鱉。

花九枝一笑,站起身來,白羅緞長衫蓋住腳麵,展開雙臂,珠璣上前伺候,搭了件冰絲外袍,亦是白色。拿出墨發萬縷,直垂腳踝,著一根飄帶綁了鬢前兩縷。

兩侍女均垂下眼簾,等待命令。

花九枝拿過門後的黑骨紅傘,撐開,轉看了幾圈。

攜玉低聲道“主上何不穿紅衣了?您不是最愛紅色……”

“自然是紅色最好……”停下傘柄,看看自己一身如雪瑩白“這個也不錯,一會兒將它染了便是。”抬腳,出了門。

……,……

偌大的荒地,毫無敵影。到處淒涼一片,和傳聞中的懾火大相徑庭。

“師太,難道其中有詐?”逍遙大弟子楚橫波眼瞧著前方,微皺眉頭。

“不會有錯,花懾火當天就是在這裏消聲匿跡,想必這處並不是你我所見這般簡單。”

眾人後退,粼粼劍光,映照了殺戮之前的寧靜安詳。

久久未有異動,剛剛還屏息凝神的七大派一流高手,都架不住時間流逝,稍稍浮躁了起來,日頭漸漸低垂,陰風瑟瑟,想必是不會有人來了,看來果真還是被無極北辰耍了。

又等了一會兒,連慈忍師太都動搖了,正準備下令撤退,曼妙的異香一陣陣自遠處而來。

“好香。”

所有人都騷動起來,那香氣如同美人身上而來,叫人忍不住軟了腸子。

“讓各位久等了。”

夕陽之處,擎著紅傘的美人緩緩而來,微風掃起傘下黑發,一步步向這邊而來。

“好,好美。”

讚歎驚落一方雲日,站定。

一人笑視,江湖。

無人能呼,無人能吸。

震驚在,無所想象的美麗之中。

黃沙蔓延,席卷著對峙的一人,眾人。

闔上紅傘,麵紗下映出一個極致的唇形,風過帶起青絲無數,透過發縫睥睨天下。

慈忍師太收回慨歎,這才道了句“敢問,閣下是?”

“花九枝。”

“你果然……”後麵什麼話,峨眉掌門已經無心再說,她不知道能說什麼。

千號人物靜默不語,心中無不驚訝不信,他們驚的是傳聞中的九公子竟真的存於世上,他們不信的是,此人的樣貌……

刀槍寒光不再那麼刺眼,放下屠刀的事情,不止是萬佛無疆,我佛慈悲的時刻才會發生。麵對如此撼動日月山河的美貌,人,同樣可以做到。

“懾火掌門他……”

“死了。”

這麼輕易的訴說,好似素昧平生無關自己一般,慈忍師太詫異的空當,瞧他又撐開了紅傘,驀然就要遠去。

“他是,怎麼死的?”

花九枝回頭,聲音裏帶著暢快的笑意:

“被我,殺死的。”

吹亂的發別進耳後,花九枝遠去。

七大派弟子這才轉醒,剛剛好像做了同一個夢,一切不切實際。還沒重新拿穩屠刀,早有上百扶桑黑衣擋在麵前,嘶喊衝破了之前的幻想,血染紅黃沙。

……,……

耀月摘下眼罩,森森綠林紅樹,早不見那人蹤影……

……,……

纖指緩緩流連洞溮環佩,悠然琴音暢然彈開。

“花非花……”

入局的人,被領入迷宮,每一條路都沒有生門。血霧爆開的慘烈美麗,所有人都被引進了他的局,他的迷,進了這裏的人,就別想活著回去。

“霧非霧……”

迷宮的角角落落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死亡到來那驚恐的麵容,當真是賞心悅目。

“夜半來……”

嚐嚐吧,這就是恐懼的滋味,是不是很是甘甜,血的滋味永遠都是最好的聖品,祭祀你們這些人的生命,有點可惜了。

“天明去……”

這個江湖,從來都是如此。想要擁有,就得一遍遍用鮮血染紅。若是怪,就怪你們命數太差,什麼不好做,偏偏做人,不上不下,也隻能死在這裏。

“來如春夢幾多時……”

天下人都說我花九枝,本就為殺戮而生,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哈哈哈,多有趣的一句話啊。

“去似朝雲無覓處。”

去似朝雲無覓處……

血香四溢,花九枝仰頭深深一吸,笑,浸染山河。

額上九顆花影慢慢現出瑰麗之資,終於放了琴弦,站起俯看江湖,山下迷宮酣戰正歡。

掏出袖中的十色珊瑚霜,花九枝挑起無名指尖,點沾紫煙,閉眼,順著修長挑翹的眼線描摹起來……

迎風而立,便是一帶傾國梟魔。

轉起手中的黑骨竹傘,縱身一躍,般若地獄就在腳下,往後便不能回頭。

花九枝笑了,白靴邁出懸邊,一點……

驀地,腰身被一把裹入溫暖胸膛,耳後氣息急切炙熱

“嘿嘿,我抓到你了。”

花九枝驚愕回頭,耀月氣急敗壞明顯裝笑的臉近在咫尺……

“美人兒,你這是要往哪?”涎皮賴臉的問話,多了幾分‘我看你怎麼編’的試探。

花九枝掙了兩掙,耀月摟的更緊,蹭著花九枝的耳朵,往山下探探頭,道“敢情你要這麼玩兒啊?”耀月語重心長“你這玩法,哥哥早在十年前就試過了,你這把傘太小,跳下去鐵定飛不起來,還得摔個半殘!別鬧了,快跟哥哥回去。”說罷,拽著花九枝就要下山。

感覺像是在走,牧離耀月回頭一瞅,兩人還在山尖上,一步也沒挪,花九枝冰涼的眼神,隻瞧著被緊緊抓著的手腕,耀月嘿笑出聲,從上到下把人瞥了一遍,這才懶洋洋道“喲,還換了身衣裳,挺不錯看的。你啊,就別想你那個兄長了,他把你便宜賣給我了”伸出爪子,擺出五個指頭“五十兩,便宜吧。你就跟大爺我走吧,往後決不虧待你,要金屋有金屋,要銀山有銀山,侍女小廝隨從跟班管家一樣不少,當然了,相公隻能有一個……你說好不好呃!!!”

耀月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兩隻手拚命想扒開扼在喉口,冰涼的手指。雙腳漸漸脫離地麵,耀月現在想的是,自己也是個男人,怎麼會讓另一個男人一隻手就舉起來了?

忒他娘沒麵子了。

這次又認錯人了,活該被舉!

“要,要……死  人  了  !!!”

耀月手舞足蹈,臉憋成了豬肝色,雙腿亂蹬。就在嗝屁著涼的前一秒,花九枝鬆開手,把某人扔在了地上。

這讓某人想起了一句成語——棄之如履。

“咳咳,咳咳咳……你,你想掐死我你好狠的心!!嘶……”好生揉了揉脖子,肯定掐紫了,這個王八蛋!

“你若是再不走,本座就不客氣了。”

花九枝一甩袖,背過身去。耀月也跟著站起來,挺直了腰杆站在花九枝後麵,表示‘士可殺不可辱’的高尚氣節,怎奈大舅哥大美人的頭發一直被風吹的甩啊甩的,騷動了某人的鼻孔,虐殺了某人的內心,迷亂了某人的意誌。

於是乎,靜王癡迷了,沉醉了,控製不住了,任那輕輕柔柔香香的發梢,在自個兒老臉上掃來又掃去,掃來又掃去,掃來又掃去……

這掃啊掃的,又發生了流血事件。

耀月捂著臉,震驚不可思議道“又來這招?這招你都用過好多次了!!!還來????”

英俊逼人器宇軒昂的牧離靜王,左臉上赫然腫起高高一座五指山,破壞了臉部整體的美感。

“你這個大魔頭,虧本王爺還想和你拜把子,你……”

花九枝側身,掖過耳畔一縷長發,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牧離耀月,複又背過身去了。

轟鳴的心髒跳動不止,像是要炸開一般。

牧離耀月突然沒來由的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花九枝笑的更加劇烈,最後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肚子,笑的萬分慘烈。

花九枝回頭,瞧著依舊大笑不止的人,皺了眉頭。

牧離耀月笑了好一陣,這才擦了擦淚水,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著逆光下的白衣道“有件事你肯定沒聽說過,自古‘霸王別姬,姬別霸王’被後人傳為千古美談。其實我一直沒想明白,到底是虞姬舍了霸王,還是霸王舍了虞姬……”耀月看著花九枝的眼“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不耽誤你了,我走了。”耀月轉身朝山下走去,揮揮手。

……,……

花九枝坐在梳妝鏡前,長發泄了一地。

身上的袍紗,依舊似雪瑩白。

不經意間,撩起耳畔的發,銅鏡之上映出一顆紅痕。

鏡中,雙眼驀然大睜。

門外傳來敲門聲,花慕池跪拜在腳下。

花九枝揉著眉心,疲累的說了句‘拿下來吧’

“是……”

人皮麵具脫落在地,露出清秀出塵的珠璣。

“主上,您……”珠璣擔憂的看著花九枝擎傘而出。

日落黃昏,碎金爍目。

橙紅的湖畔旁,站著冰玉長影,擎紅傘,飄帶舞。

那人說“虞姬,便是霸王;霸王,亦是虞姬。”

仰頭望天,夕陽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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