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7 更新時間：12-07-18 11:58
楚汐隨著徐禮行了兩日後，終達徐禮的行政府邸所在的城池：淮衛。
夜幕落下，夜色中泛著點點的蒼白。
從梁關一路行過來，天氣漸漸變冷，淮衛較梁關氣溫低，此時的淮衛已然下過雪。
寒風咆哮著低吼，到處卷過落得所剩無幾的樹葉，淘氣中似又帶著狠戾，拂過摧殘般的寒意。
一間空間不大的小屋子裏，一襲白衣的少年被鎖著，纖細的雙臂上各自纏繞了一條拇指粗的鐵鏈，將少年以雙手上舉的姿勢鎖在了用刑架上。少年的青絲隨意的散在耳畔，遮住了他本就俊俏玲瓏的大半張臉，透過隱隱可見的尖尖的下巴，那微微緊抿著的唇，隱忍中伴著堅毅，整個人看上去清瘦得讓人心疼。
小屋的中央，擺著各類刑具，常見的鞭子，刀，夾指套，燒得火紅火紅的烙鐵，刻了字的鐵印正被放在巨大的火爐中煉燒等眾多的刑具，一一都呈現在眼前。
這間小屋，不比一般的牢房，是一間特殊的犯人審問室，專門用來審問一些特殊的人和事，在這間屋子裏審問的結果不會在開堂公審，審完就畫押，也不會在刑事簿上做過多的記載。說得再明白點，就隻是要得到一個他們想要的結果而專門設置的這樣一個牢房。
離白衣少年不遠處，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禮部右侍郎徐禮，另一個身形剽悍，就是他的手下，專門負責用刑的。一個是狐假虎威，另一個則是一臉的看好戲的表情，略帶一絲蠻橫。
徐禮看著白衣少年，大聲嚷道：“楚汐，本大人看你還是老老實實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楚汐將微低著頭抬起來，眼神清明，卻透出一股冷傲：“在下無罪，又如何招法？”
旁邊的大漢幫著腔：“大人，這小子還在嘴硬，我看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待我去收拾他！”，說完這大漢便走上刑具台抓了鞭子就往楚汐身邊走，揮手就往楚汐身上狠狠甩了一鞭。
潔白幹淨的衣衫上，瞬間就布上了一道猙獰的鞭印，被隨後滲出的血水漸漸染成了妖紅色。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自左肩下的鎖骨處一直蔓延至胸前，楚汐還是緊抿了緋色的唇，微微閉著眼睛。
徐禮不帶好意的笑了笑：“當真不招？依你的這身子骨，根本背不起他的十鞭。”
“你根本就不是在秉公處理此事。就算在下招了，你們也不會放過在下，不是麼？”，楚汐輕聲說。
大漢一揚鞭又要打：“敢跟大人這樣說話，什麼態度！”
徐禮以為楚汐受不了皮肉之苦，要招供了，便扯高了聲音：“住手！”
鞭子停下，徐禮走近楚汐：“這樣不就好了嘛，乖乖的回答問題，會讓你少受很多苦。”
“公子，據本大人所知，博陽侯秦暔代軍渙散，目無法紀，可有此事？”，見楚汐沒說話徐禮便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楚汐張開了嘴，大聲說道：“博陽侯秦暔帶軍嚴明，軍中法紀森嚴，而侯爺又愛兵如子，深得軍中將士的愛戴。”
徐禮陰沉了雙眼，“嗯？那你擅自調用兵符一事是不是秦暔指使你做的？以此達到我沐澤軍全軍覆沒，壞我沐澤江山之事？”
“小侯爺並沒有指使在下調用兵符，當時真是形式緊急，以敵我之力，若不做此番掙紮，根本就沒有勝算的機會。梁關的每個人，都可以上前線殺敵，那就定不會有破壞沐澤江山之心，有的，隻是一顆守護好自己國家的領土和子民的愛國之心！”，楚汐回應道。
徐禮清了清嗓子：“公子！本大人敬你，叫你一聲公子，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完便一揚手，大漢的鞭子又要揮下。
正在這時，突然房門外響起了一個獄卒的叫聲：“大人！”
“何事！”
“茂邳的消息！…”
“先停下！”，徐禮對大漢說了一聲後便出門去了。
隻見那獄卒附在徐禮的耳邊低聲說著話，而徐禮的眼神卻頓時一亮，點頭笑著。
徐禮進來後又對著大漢低聲說了一通。最後帶著一臉不屑的神情看向楚汐，“既然公子不肯說實話，那本大人也懶得問了！”，說完便對大漢使了個眼神。
大漢點點頭。
隨後楚汐被大漢從用刑架上解了下來後帶了出去。
府邸的偌大院落裏，已然擺好了一副刑架。
隨後走出的徐禮不冷不熱的說了聲：“上鎖！”
那大漢便又將楚汐鎖上了用刑架。楚汐抬眼看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任何一種刑具，同時他也知道，這處境，對自己卻是極為不利的，不禁眉頭緊了緊。
“公子說得對，小侯爺打了勝仗是功臣，而能助小侯爺打勝仗的，公子該居首位。既是梁關的軍師，本大人也不好且不該對你用刑，如此，就隻能請你在外麵吹冷風了！”，待楚汐被鎖好，徐禮怪聲怪氣的說著。
果然如此！楚汐抿了抿唇，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
“公子還沒有話要說嗎？看來你還是很享受這寒風的滋味兒。那本大人可就不陪你在這吹風了。什麼時候想起來要說了，本大人再過來！”，徐禮笑得溫和，眼神犀利的盯著公子到。
“大人所說之事都是無中生有，在下無罪！”
“很好，你就繼續嘴硬吧！我們走！…”
徐禮走後，寬大的院落裏，厚厚的積雪堆了一地，除了兩個看守的獄卒在屋簷下搓著手走來走去外，眼所能及之處，隻有那一襲白衣靜靜地立在院中，襯著一地的白雪，恍惚間讓人有種這院中並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的錯覺。
來淮衛時楚汐穿的衣衫一如既往的單薄，此刻他身上的那件長衫因風太大而被吹得飄起，瘦弱的身子撐不起這件衣裳而使得衣裳被風吹得鼓了起來，寒風肆無忌憚地往他身體裏躥，使得他的身子與衣服大距離的分隔。之前被鞭策處的衣裳裂開了，傷口在寒風的撕裂中隱隱泛出火辣辣的疼。
又一陣寒風起，吹得院裏樹上的枝頭左右搖擺，楚汐甚至能聽得見枝頭上的雪被吹落往下掉的聲音。
楚汐咬了咬牙，閉上眼睛，極力地忍受著。
一個時辰後，一身大衣加身的徐禮出現在了楚汐眼前。楚汐的發絲被風吹得淩亂，幾乎擋住了整張臉，隻能看到那細細白皙的脖頸，那道猙獰的傷口似張牙舞爪般要吞噬了眼前的人。
“你倒是還挺能忍！”，徐禮的聲音響起。
“在下無罪！”，楚汐輕輕的聲音緊接著出來。
徐禮也不再多話，朝剛帶來的兩個獄卒使了個眼色。
頓時一陣透徹心扉的涼意從頭頂襲至全身，楚汐的身子不禁顫抖著哆嗦了一下。
“這是剛從井裏打出來的未冰的涼水，這兩桶，是敬你公子的！”，徐禮皮笑肉不笑的繼續說道。
楚汐一個哆嗦，又一桶涼水自頭頂徑直淋了下來。
發絲瞬間滴出水來，之前與身子分隔了的衣衫也緊貼著楚汐瘦弱的身子了，那道傷口淋了生水又與衣衫摩挲著，是一種說不出的疼。
楚汐緊緊的咬著牙，極力的忍受著，隻是下意識的說著：“在下無罪！在下無罪！…”
這樣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徐禮與士卒剛走，楚汐就再也忍不住的咳出聲來。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寒意越強，喉疾來勢就越凶。
老天爺似是沒有憐惜那一襲白衣的意思，寒風還是似無止境的狂刮著，想要摧殘著這天地間的一切。
出門未帶即靈丹，自己又不會封穴，即使會，此刻雙手也動不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聲聲的咳嗽在這本應寧靜和諧的夜晚顯得那麼歇斯底裏，讓人聽了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顆眼淚自少年的眼瞼流下滑過蒼白的臉龐最終落進腳下的雪堆。
不是受不了疼，也不是絕望，咳得太久，眼淚也自然就出來了。
習慣性的，楚汐想用雙手去捂住嘴，卻發現，雙手動不了，就隻能任他咳著，一直咳著。
冷！好冷！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楚汐心裏冒過這個想法，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他已經分不清是冷還是痛，明明很冷，為什麼自己的心肺就像火燒一樣…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一口鮮血自楚汐的口中噴出，染紅了前方皎白的雪，盡管是在夜色下，依然那麼刺眼。
漸漸地，楚汐閉上了雙眼，意識變得不真實，自己好像回到了昭州，那一次，秦暔代自己罰酒；淩花瓊液，自己最愛喝也是唯一願喝的酒，最愛跟秦暔喝，好像，也隻跟秦暔喝過…
意識開始混亂，嘴上還在咳嗽著，隻是他並不知，已然沒有聲音發出。
突然間，楚汐看見了秦暔，秦暔微笑著，對他說：楚汐，本侯回來了！楚汐，有朝一日，本侯一定會治好你的喉疾，哪怕傾盡所有，傾盡整個天下！楚汐，你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
秦暔，秦暔…
又一轉眼，看見了師父，白胡子的師父對自己說：“楚汐！找個明主，救天下蒼生！你一人之力尚不可完成，不過若少了你，這世間的百姓將會多受很多苦。”
百姓，天下蒼生…
驀地，雪原走了過來，鼓著肉嘟嘟的腮幫子，嚷嚷道：“公子！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雪原好想你啊，雪原天天都在等你回來，你說過要教雪原畫畫的，雪原現在畫了好多畫啊，公子，您回來看看吧！”
雪原…
臨川，昭州，茂邳，梁關，雪…
小石頭，崔顥，龔瑞，南平王，南平王妃…
一瞬間，腦海裏迅速閃過很多個場景。
夜色，深深的暗下來，白衣少年於這靜夜中合上雙眼，似一尊雕像，立於天地間。
隻有那長長的睫毛於眼瞼處投下的剪影在輕輕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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