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59 更新時間：12-08-21 12:06
未予十一年正月十二，陌北。
正月的天氣，依稀帶了幾分冬日的氣息，雖已不似之前那麼寒冷，偶爾拂過的冷風還是會讓人覺得這仍舊是在冬天。
毒莊內室中，蓋逸抱著劍站在楚汐床邊打著盹兒。
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喉嚨處啃噬般，呼吸都快不順暢了，全身是從未有過的疼痛，就像是僵硬了很久似的，下意識的，楚汐右手的手指頭動了動。
眼皮好重，像是怎麼都睜不開一樣，模模糊糊中，楚汐聽到一個聲音在喊：痛又如何，也一定要醒來！再一使勁兒，楚汐睜開了雙眼。
雕花的古木床，繡花帳幔，溫軟的被褥，這…分明是一個很陌生的環境。再一抬眼，床邊站著一個抱著劍靠著床櫥在打盹兒的少年，這少年微低著頭，雙眼緊閉著，看不太清他的容貌，高挑修長的身姿配著手中的劍頗有幾分俠士的韻味。
他是…？
回想起來，楚汐隻記得那晚被徐禮帶去了淮衛，後來他們為了逼他招供，將他鎖在那冰天雪地的夜晚吹冷風，還淋了兩桶冷水，再後來過於寒冷讓他意識開始不清晰，接著就是咳嗽，一直止不住的咳嗽。
再後來，他就不知道了。
那個寒冷的夜晚，他真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剛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的無毒老人習慣性的瞥一眼床上的楚汐，當看到楚汐睜著的雙眼的時候，無毒老人先是一驚，接著便是一喜，快速走向楚汐。經過蓋逸身邊的時候，看到在打盹兒的徒兒，老人猛地一擰徒兒的耳朵。
“哎…喲！”，蓋逸一陣尖叫，從睡夢中快速驚醒，下意識的去拔劍，待看清了是師父後，又將劍按了回去：“喂，老頭，你幹嘛？痛死我了！”，蓋逸一邊揉著耳朵一邊嚷道。
無毒老人站在蓋逸身邊瞪了一眼他徒兒：“你這小子讓你照顧楚汐你怎麼照顧的，人家醒了你都不知道？”
蓋逸無辜的揉了揉耳朵：“醒了？”，轉眼朝楚汐看去，一雙水靈靈的如水晶般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啊！”，蓋逸又一聲大叫，火速衝到楚汐麵前，也顧不得被老人掐痛的耳朵了，一臉的興奮：“楚汐，你終於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哦，對了，你應該不認我吧，我是這老頭的徒弟，蓋逸。蓋逸的蓋，蓋逸的逸。這段時間都是我在照顧你…”
你照顧我？那我這是在哪裏？前輩的徒兒…難道我這已經是在陌北了？不是在梁關？也不是在淮衛？這麼說在下已經安全了？楚汐睜著水靈靈的眼睛，沒有說話。
看著話這麼多的蓋逸，無毒老人上前來推開了蓋逸：“逸兒，其他的等等再說，先看看楚汐的狀況如何！”，老人轉向楚汐，為他把起了脈，邊說道：“楚汐，你這是在老夫的毒莊，陌北。你出事之後是小侯爺將你救回然後老夫從梁關將你帶到這裏來治療的。現在你感覺如何？”
秦暔！竟還是秦暔救了我。
“喉嚨有些幹澀，身體感覺很僵硬動不得，其他還好…！”，楚汐開口說著。
同一時間，三個人都愣住了。
無毒老人在把脈的同時回過頭來看見楚汐在說話，站在床頭的蓋逸也看見了楚汐在說話，楚汐的嘴還在動，卻完全沒有聲音！根本就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麼！
沒聲音？沒聲音！
難道說，楚汐…楚汐從此說不得話了？
楚汐自己也覺察到了，立即閉了嘴，垂下眼瞼不再開口。
無毒老人和蓋逸的臉上都帶上了惋惜之色：這麼個玲瓏剔透的人兒，怎麼命運就這麼蹉跎呢？
好不容易盼到他醒了，卻說不得話了…
看到楚汐的神情，無毒老人感覺寬慰：“楚汐啊，你也不用難過，當日你受寒風侵襲，使得你本來的喉疾發作，後又淋了涼水，使得你在寒冷的夜晚咳嗽更甚，回梁關後，我查出你體內早前就已隱含香魂散，加之淋了水，又兼受內外傷，故而中了香魂散的毒。內外傷中又以內傷為最重，而內傷的引發全是由於你之前的喉疾，香魂散的毒解完之後，對你身體影響最大的就是喉嚨，故而對說話會有一定影響。還需進一步調理，能不能說話還得修養一段時間才知道，楚汐切莫灰心喪氣。”
“怎麼會這樣啊？這對楚汐真是太不公平了！”，蓋逸氣憤地嚷道。
“逸兒，吉人自有天相！楚汐會好起來的。”，無毒老人說。
“我也相信楚汐一定會好起來的！”
無毒老人和藹地笑笑：“醒了就好啊，命算是保住了，其他的慢慢調養，急不得。老夫去給小侯爺寫封信，告知他一聲，免得他擔心。”
無毒老人說完就站起了身，準備去寫信給秦暔。
秦暔，以他的個性，若是知道在下醒了，那肯定會馬上趕過來的，到那時，在下又說不得話，那豈不是更讓他擔心了？不行，暫時不能讓他知道。
楚汐馬上起身去扯無毒老人的衣擺，卻因為太久沒動全身僵硬，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挪起來的身子又趴在了床邊。
蓋逸看見了楚汐的舉動，馬上蹲下身來扶住楚汐：“楚汐！你怎麼樣？”
剛抬腳走出一步的無毒老人聽到身後的響聲，轉過頭來看向楚汐，楚汐抬起頭，一絲擔憂和無奈映入那水晶色的雙眸，朝著無毒老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先不要告訴秦暔，不要說！楚汐在心裏說著。
看到楚汐的眼神，無毒老人慈祥地又坐回了床邊，將楚汐扶正，拿了個枕頭墊著後讓楚汐靠在床欄上。
無毒老人輕聲說道：“楚汐啊，小侯爺他很擔心你，前不久他才來看過你一次，但老夫怕他又給別人落下話柄所以讓他回去了。臨走時還叮囑老夫，你若有任何情況，都一定要寫信告訴他。”
就是因為如此，才更加不能讓他知道。此次在下受傷和中毒這事兒已經讓他擔心得不得了了，他若再知道在下不能說話了，那將怎麼受得了？
楚汐勉強拉過無毒老人的手，在老人手裏輕輕地劃著。
再等等。
就這三個字。無毒老人抬頭看了楚汐半晌，最終點點頭。
楚汐跟秦暔之間的情分，無毒老人是懂的。再等等，若是楚汐可以說話了，那能夠讓秦暔少操這分心不是更好嗎？再等等，秦暔來的時候就可以看見一個充滿生機的楚汐，可以為他分憂共享歡樂的楚汐…
他牽掛著他，不遠千裏在年節的時候獨自一人跑過來看他，就隻為了看他一眼，看他過得好不好；他為了不讓他擔心，獨自咽下這說不得話的苦，雖然有可能，日後再也不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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