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67 更新時間：15-05-09 10:44
殿外，連夜急趕奔至海轅的秦小侯爺，透過敞開的大門，將殿內的一切聽得真切。
楚汐，終於見證了你，找尋到自己的家人。
這一幕，本侯沒有錯過。
算算日子，今日又是元宵了。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
幾近變暖的天氣又降下了溫度來。
大殿之外的上空，悠悠然飄起了雪花。
未予十六年的第一場雪。
下在了這個特別的日子，特別的地方。
秦暔抬頭望去，看著一片片的雪花旋轉而下，在這浩大蒼茫的殿外，迎來一場新的盛宴。
楚汐，又下雪了。這一回，讓本侯陪你看雪，可好？
楚汐從殿內出來，走上殿外筆直冗長的大道，冷風吹起，加速了片片還在旋轉的雪花的落地。
公子停下步子，抬頭看著往下落的雪，忽覺有些恍惚。
初見他時，在臨川，也是下雪。
在昭州，在侯府，也會下雪。
“楚汐！”
一聲清晰而微顯低沉的呼喚傳來。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怎麼也不會忘記的人。
曾經一起攜手走過那麼多風風雨雨，感受過無數次的他的關懷備至，後他失憶，刻薄針對他，令他多次舊疾發作，最終得知他竟然算計他，直至他一夜白頭。
楚汐沒有回頭，直直地站立：“你來了！”
小侯爺走近楚汐幾步，怔怔看著眼前之人臉龐溫潤卻全身白得徹底。猶如在這雪天，要立刻消失不見一般。
自己失憶，令他受了無數的委屈和傷害，回想起來，每一次的傷害對他而言都是致命的，他的冷言冷語，還有孩子的出生，當時的楚汐，該是以怎樣的心情，來麵對的這一切？
他沒有護好他，眼前刺眼的滿頭白發，就是證明。
雪還在飄飄然落下，越下越大，一如他們初次見麵時的場景。
再次見麵，換了場景，也換了心情。
兩個人的心，就被這偌大的宮殿樓宇圍在一起。
這場雪，滄桑了誰？
秦暔抿了抿嘴，走到楚汐跟前，眼神誠懇：“楚汐，對不起！本侯……沒有保護好你！”
音調不高，但卻聽得清晰。
公子終於抬頭看向了眼前之人。
他的雙眼深陷，該是趕路沒休息好，此刻的瞳孔顯得更加深邃；胡渣長了很長，膚色也黑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十歲。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跟在下說這個？”，公子看向侯爺的臉，望進那雙眸子，卻意外的看到了疼惜和溫情。
一如曾經他們形影不離時他待他的溫柔深情。
秦暔：“見你如今這副模樣，我很難過。楚汐，對不起，我之前不該那麼對你，我……被人算計，下了藥……忘了你……”
“我希望你好好的，也希望可以通過我的努力，能得到你的原諒！”
公子一臉的淡然：“本無虧欠，何來原諒？”
“楚汐，本侯欠你的太多了！若是時光能倒流，即便是拚了本侯這條性命，本侯也不會讓他們害你至此！”
“他們？誰？”
“你體內‘無盡’的毒是妺雅那個毒婦下的，害你一年不好，還一頭白發的就是‘無盡’之毒！倘若本侯能早知道……”
“小侯爺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秦暔有一瞬的錯愕：“我之前並不知道，楚汐，你難道懷疑本侯？”
“不敢！在在下的藥中下毒，不是小侯爺早就算計好的麽！小侯爺何必不敢承認！”
“楚汐，伱在說什麼？本侯忘記你，針對你，那是被壞人所害，讓你受太多苦，是本侯的錯。可，本侯怎會算計你？”
“待真相揭穿，你就推到妺雅公主身上，好讓在下一如既往的臣服於你，盡心盡職！”
“楚汐，你從哪聽來的這些？往你藥中下藥的確實是妺雅啊，哪有什麼本侯推到公主身上之事！”
“小侯爺，那藥是公主送的，你知道；藥中被下了毒，你也知道；你那段時間每天來看在下，時間都是在下喝藥之時，無論在下怎麼叫你喝你都不喝，其實，你是早知道那藥有問題的，而你來，也隻是為了看看在下有沒有按時喝你送來的藥，不是嗎？”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這樣！楚汐，到底是誰跟你說了這些？”
楚汐的神色依然淡淡的：“小侯爺還想殺人滅口麼？”
一種無助的感覺襲上心頭，秦暔隻覺得胸口堵得慌。
楚汐，何時起，本侯在你心中，已是這副模樣？
秦暔眼中閃現深深的痛色，心中如錐心般疼痛起來。
果然，最利之刃，不是刀劍，而是最愛之人的狠言冷語。
過了半晌，小侯爺緩緩開口：“那你白頭，是何時？”
“你帶兵夜襲海轅的那晚，得知你算計我後，次日醒來就已是……滿頭白發！”
他那麼信任本侯，而在他心中，本侯卻在算計他，他痛心疾首，絕望之至……以至一夜白頭……
秦暔咬住下唇，心裏一陣絞痛。
“楚汐，不管是誰告訴你，本侯在算計你並且令你相信，那都是假的，是假象！”
再也無法讓楚汐這樣痛苦下去，他要向他證明，他的情，他們的情，都沒有錯付！
秦暔將他所查明的所有的真相，都如實地跟楚汐講了一遍。
雲霧撥開，真相大白。
原來，他與他之間的一切矛盾，都是誤會一場。
彼此的情，也並未有錯付。
“楚汐，你會原諒本侯麼？”，秦小侯爺走近，盯著那雙如水晶般的眸子，充滿了期待。
楚汐看著眼前人深邃的雙眸，沒有說話，又一次想起了‘忘川水’的功效，眼前這個男子，他的真實個性深不可測。
可是，那又如何？
當日答應過助他成就霸業，此後的一切時間，自己不都是在幫他麽？
不論他如何，他就是秦暔。他就是那個許他半壁江山之人，也是曾許諾護他一世之人。
忘記了他，不是他的錯。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秦小侯爺他也是受害者。
“楚汐，本侯知道讓你一下子原諒本侯很難，不過沒關係，即便你不原諒本侯，本侯也希望能見你平平安安，這次，能目睹你與你父親的相認本侯甚覺欣慰，以後，你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雪，下得更大了。嗽嗽落下的雪一簇簇落在兩人周圍，部分落在他們身上。
見楚汐還是不說話，秦暔微微笑著脫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楚汐身上，幫他係好係帶再次開口：“以後，你就是東壁皇子了，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接著，秦暔又從腰間掏出一個棕色的小藥瓶子，牽起公子的手將它放在他手心，聲音充滿了溫柔：“你的喉疾很嚴重，以後少在冬天吹風知道嗎？這是即靈丹，很早以前向你要的，現在你把他收好，以後也許有用的上的時候。下雪了，天涼，你不能久吹風，身體會吃不消的！”
楚汐靜靜地看著他做這一切，一種別離之感襲上心頭。
秦暔伸出手，緩緩抬起，最後停留在了楚汐的頭上，他順手撫過一縷白發，輕輕摩挲著。看著公子的眼神，有不舍，有歉疚，也有疼惜和深情。
最後，小侯爺收回了手，柔和的笑了。
“楚汐，進去吧！以後本侯不會再來打擾你了！本侯隻願日後的你，能在東壁過得開開心心，平平安安，不再孓孓一身。”
“楚汐，我走了！”，秦暔帶著酸澀的笑意，轉身邁出了腳步。
雪花如盛怒般放肆飄落，越下越大，風也大了起來，大到可以頃刻間吞沒一切。
走兩步後，秦暔又停了下來，回過頭看向楚汐，眼神中還是那樣溫柔而不舍卻又夾雜了許多痛意：“楚汐，元宵節快樂！這一次，本侯終於沒有食言。還有，謝謝你這麼多年的陪伴！”
，說完就踏著大步離開了。
楚汐，知道讓你原諒本侯很難，是本侯把你害成這樣，本侯的確罪有應得。但是，你做的選擇，本侯也決不會強迫你。
楚汐，本侯走了，日後你好好珍重。
秦暔的腳步沒有一刻的停留，卻聽見了自己的心在泣血抽搐的聲音。
這一世，此次一別，他與本侯，便是兩個世界，甚至會對立相殺，再不會有曾經舉酒對飲，執子對弈的日子了。
楚汐，本侯好舍不得你。
可是，本侯也斷不會逆的意，強迫你。你是本侯最在乎的人啊，本侯怎麼舍得讓你難過？
本侯尊重你的選擇。
楚汐，要離開你，本侯好難過。
楚汐，楚汐，楚汐……
心心念念，滿心滿眼都是楚汐，秦暔的腳步變得慢了起來還渾然不知。
下一刻，秦暔停住了腳步，愣住。
因為他感覺到身後有個東西向他撲來然後縛住了他。
低頭一看，一雙潔白清瘦的手臂環在了他腰際，那隱隱可見的呈黑色的袖子，正是自己剛剛取下的那件外袍。接著，便能真真實實地感覺到，有個身體貼在他了後背，那清瘦到可以隱約感覺出肋骨的身體，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
楚汐！
楚汐，你也不舍得我的，是不是？
那一刻，秦暔隻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那一刻，再沒有什麼能比此時的心情更愉悅。
身後之人的頭輕輕地倚在他的肩頭，那麼安詳，那麼安心。他緩緩伸出手，慢慢覆上那微涼的環住他的手。
他突然覺察到，伏在他肩頭的人兒在輕聲抽噎。
再也忍不住，他轉過身抱住身後的人兒，摟得很緊很緊，幾乎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
楚汐，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好不好，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無言的擁抱，無聲的抽噎，情到深處自然濃。
雪花還在紛紛揚揚下落，半晌時間堆積起來的皚皚一片中，兩隻近在咫尺的身體連著彼此牽掛的心，緊緊相擁在一起。
就好像，再不會有人能將他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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