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76 更新時間：12-06-21 17:33
完全由鎏菁平鋪而成的兩壁，夢幻的瑩藍仿佛泥濘的沼澤般環繞著身體，帶來一股拖拽的力量，桎梏的感覺如影隨形。
眼前是一個古老的空寂大殿，正對麵豎著一麵上至頂宇的水鏡，水鏡裏是由人偶殘骸磊起的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名白衣男子，王座下方站著兩個人，十七弦和十五溟。
雖然不認識十五溟，但玖蘭樞和錐生零幾乎是立馬就肯定了此人便是需要“殼”的另一個人，錐生零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按在了劍柄上，消弭的暖意令他不適了片刻，然後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水鏡另一邊的兩人身上。
奇怪的是那兩人似乎並不知道有人在看著他們，十七弦說了什麼，然後十五溟忽然發難向王座上掠去，在將要觸及白衣男子的時候卻被隱形之力反彈了回去。
伊莉兒走到水鏡邊向王座上的男子施了一禮，那男子竟似有感應似地看了過來，他的臉蒼白如雪，眼神古樸無緒，目光雖沒有焦點，卻令玖蘭樞等人有一種被這目光凍結了的感覺。
那白衣男子起身踱下王座，向十七弦與十五溟說了什麼後領著兩人竟穿過水鏡走了過來，十七弦有點驚訝的看了眼玖蘭樞和錐生零，十五溟卻把火熱的視線落在了魘的身上。
“我們便來賭一賭，如何？”白衣男子的聲音溫柔而空靈，渾身的死寂味道也掩蓋不了靈魂裏的聖潔氣息，隻見他同臉色一般蒼白的右手淩空輕點，一名男子從錐生零身後顯現出來，正是之前幫助過他的陌生魔人偶——焚未。焚未還未穩住身形，腳下水波湧動，一雙水觸手抓住他的雙腳將他拖了下去。
接著男子又是三點，錐生零還在震驚中隻覺腳下一空便要往下墜去，正在這時他身邊的魘伸手將他和玖蘭樞一起挽進了懷裏，隻有卡亞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同樣被水觸手拉進了水樣的地麵。
魘冷冷地瞥向對麵的三人，殘虐的殺伐氣息轟然展開，即便並沒有特意對著自己，旁及的壓迫也逼得人窒息，玖蘭樞和錐生零被死死的抑製著，沒辦法脫離這弱勢難堪的身位。
“魘。”大概是不常笑，白衣男子笑起來顯得很僵硬，仿佛呼喚情人的溫柔低語，低姿態的似乎不想與魘敵對。
魘疑惑了一下，停頓了片刻，吐出兩個森森的不帶任何喜惡的字：“惡魔。”卻不想十七弦和十五溟臉上居然出現了驚愣的表情，更頗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隻是礙於人前有些話不好問出來。
“魘，如果是你，應當明白的，他們需要的是自我的成長……”
魘看起來完全不像明白的樣子，隻是收緊了雙臂，黑耀雙眸純然和狂暴矛盾重合，狠狠道：“我的。”
錐生零低垂著眸，心中憤怒不休，這些人複雜的世界他一點都不想沾染，隻不過遵循本能，既然活著就活著，能簡單一點便簡單一點，卻為何總有那些枉顧他人的存在——到底還是太弱小了嗎？就像過去，想保護的人一個也保護不了，不得不放棄，不得不低頭，掙紮到最後得到了什麼？
一個陌生的世界？從頭再來？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了……
“魘，放開吧。”玖蘭樞淡淡的聲音拉回了錐生零的心神，魘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竟真的便放開了他倆。失去落腳點，兩人瞬間便被水波吞沒，眼前一片澄碧水色，遊弋的線條光影擠滿了視野，視覺上的飽和感使人暈眩，隻能閉上眼睛來紓緩。
錐生零覺得自己有一瞬間是失去了意識的，身下是堅硬的觸感，渾身都像被摔散架了一般極端的疼痛，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棵巨樹的橫枝上，懷中抱著染血的千殛……
千殛？
驀然坐起，心頭一陣異樣，錐生零抓起胸前的白發看了看，然後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冰冷而陌生，誰？隻不是他自己……
躍下樹來，飛快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陌生的巨林，以及樹下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女孩熟睡著，一頭耀眼的金發，血色的雙翼包裹著小小的身體，正看著，女孩忽然真開了眼睛，純潔的血紅有種熟悉的味道。
錐生零靜觀其變，卻感到莫名的違和縈繞在心間，身體自發上前傾身扶起了女孩，身後被灰色環繞的白色羽翼滑過視野。他聽到不似自己的聲音從自己口中傳出：“回去吧。”
“你應了我什麼？”女孩甩開他的手，以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胸口，決然道：“你若不與他同回，我自去尋你。你當知，艾茉伊可以與兄長同生，惟願與你共死。”
仿佛一個局外人一般，錐生零幾乎看到男子漠然的眼神不為所動，半響才伸出右手，手心中兩塊染血的碎片。眼前光影飛轉晃過一個畫麵，千殛狠狠滑開血發男子的胸膛劈在了菱形晶體上，一塊碎片便這麼剝落了下來，那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刺得錐生零都仿似身臨其境，好像自身也在淌血般，心髒痛不可言。
女孩也睜大了眼震驚無語，雙手顫抖著接過去緊緊握在手中貼在胸前，泣然低語道：“我是你的妻，自當如此。誓死守候……請別讓我等太久……”
男子沒有應聲，看了她一眼便展翅而去。錐生零看著下方飛逝的景物心中已有猜測，自己大概是借了這人的眼在看著這人的事，至於原因就不得而知了，直覺並不是那被魘指為惡魔的白衣男子可控。
眸中驟然模糊，錐生零心道不好卻什麼也做不了，任著身體墜落下去狠狠撞上了地麵。別人的事，疼痛卻是感同身受。喉中血湧，嫣紅血液漸漸轉黑，有什麼在變化，仿佛被染了色一般，從頭到尾一應濃重深沉的黑色，發如此，眸如此，那雙翼也是如此。
墮落……
明顯的感覺到四周傳來拒絕的意識，遠方還有正麵的能量在接近，錐生零知道自己——也或這男子已經被某些人發現了。被墮落的負麵能量所侵蝕，思想連同感情都被完全凍結，森然冷眸中湧動著嗜血感，前方是很親切很親切的黑暗，男子踉蹌著疾奔過去。
濃鬱的黑暗將深林切成了相反的兩麵，男子的嘴角彎了彎，錐生零卻知道這動作本身並沒有絲毫的意義，他預感到有什麼將要發生……
正當男子想邁入黑暗中時，一陣血腥之氣撲麵而來，沉重的腳步聲似踩在心頭，悶重的鈍痛窒息感。
血發血眸，傷痕累累的血色雙翼垂在地上，胸口一個巨大的恐怖創口，身後的地麵上全是血跡，錐生零幾乎以為自己叫出聲來了：“妄蒼！”是的，他敢肯定這自黑暗中緩緩而出的男子正是當初幽冥那片亡靈之岐中的阿兕傾的敵人。
看著眼前一身墮落氣息的人，妄蒼笑了，一邊咳一邊笑，血順著嘴角滑落不止。“怎麼，想不到吾還活著？”
千殛流光，劍影交彙，架住千殛的葬魂斬外表看起來和千殛極為相似，這竟是一對兄弟劍。
相反能量的碰撞令身體已經破敗殆盡的妄蒼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臉上依然掛著笑，眼神卻冷酷無比。
天使族龐大的神聖氣息越來越近，錐生零驚覺心中湧起詭異的擔心，從看到妄蒼的出現他就知道了墮落男子的身份——阿兕傾，或者相對妄蒼而言的傾天……隻是為何他會看到這段應該是曆史的事件，而這兩人竟都是天使族，那這地方很可能就是不知多久前的蒂天某地。
“吾不管你為何墮落……”妄蒼逼迫的盯著這人沒有表情的臉，語氣忽而轉得暴戾。“吾隻想知道……為何欺吾？為何欺吾？傾天……”
錐生零察覺到傾天遲疑了一下，然後聽他漠然道：“戰神。”
“嗬嗬……”妄蒼低聲笑著，帶著深沉的壓抑和陰晦。他扔掉葬魂斬，一把擰住傾天的手腕，滿臉猙獰。或許是知道已經無法逃脫，傾天並沒有再做掙紮，隻是淡漠的看著他，等著後麵的天使們趕上來。
妄蒼忽地釋放出自己獨特的威勢，警告命令著另一邊的同族，天使們的氣息同時一頓，一縷試探和詢問的意識小心翼翼的潛了過來，發現這邊是妄蒼後便驚喜的退了回去。
“何意？”傾天不解。
錐生零注意到妄蒼眼中不太正常的殘忍肆虐之意，暗暗心驚。
妄蒼抓住傾天的手忽然亮起一道金紅微光，古老的符文在傾天手臂間一轉後消失無蹤，傾天身體一僵轟然倒地。
“你何時種的種子？”傾天終於變了臉色。卻見妄蒼蹲在他身邊，也不管自己胸口血流如注，有點失真的聲音聽來竟奇異的帶著幾分柔和。“從見你的第一麵，吾知道你將是吾唯一認可的對手，所以，吾不會讓你死在別人手中。”妄蒼說著摸上傾天漆黑如墨的一翼猛然一拉，墨血飛濺，那一翼竟被他生生扯了下來。錐生零耳邊聽到傾天的慘叫聲，卻感覺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骨斷肉離，劇烈的疼痛讓他自己的意識都產生了暈眩感。
疼痛並未結束，妄蒼接著扯下了傾天另一隻翅膀，像是痛得麻木了，傾天茫然的黑眸不見一絲光亮，無意識的看著上方的妄蒼。
妄蒼拾起掉落在旁的千殛，劍尖抵在傾天胸口，笑道：“讓吾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硬……”千殛一點一點劃開冰冷微顫的肌膚，這過程被刻意放緩，胸骨被切開，傾天身邊已經聚成一個黑色小泊。沒有任何遲疑，妄蒼放下千殛一隻手伸了進去，不冷不熱，隻是淡淡的一點暖意。他俯身到已經快要失去意識的男子耳邊，很溫柔的道：“隻有這個吾絕不原諒也決不允許……妄想離開吾，此罪當誅，縱死不能……”
將染血的菱形晶體舉至眼前，沒有注意到那奇怪的小小殘缺，瘋狂的血眸中映著晶體中的小人，妄蒼口中輕聲喃語：“終歸……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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