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30 更新時間:11-08-19 10:00
次日天明,大雪已駐,但地麵上的積雪兀自未化。北風呼嘯,刮得光禿禿的樹幹不住搖曳,幾縷寒風吹入牢房內,趙無邪雖是裹著棉被,還是不禁打了個冷顫。
自那日丁采兒莫名其妙地大怒而去後,竟是數日不至。趙無邪看著天窗呆呆出神,長長歎了口氣,掀開棉被,自行打坐運功以禦寒氣。
正運功一個大周天,忽聽窗外鞭炮聲響,隨即又是鑼鼓喧天,趙無邪心下納悶:“誰家辦喜事,這麼大的排場。”卻見一個奴仆送來夥食,剛將食盒放下,轉身便走。趙無邪知道有事,躍將出來,以雙手鐵鏈緊緊扣住他脖子。那奴仆頓時喘不過氣來,顫聲道:“姑……姑爺饒命。”趙無邪喝道:“你跑什麼。外頭發生了什麼事?”那奴仆道:“教……教主要改嫁給伍護法。”
這話宛若晴天霹靂,直轟得無邪耳中嗡作響,雙腳一軟,坐倒在地。嗎奴仆脫得大難,撒腿便跑,竟忘了關牢門。
趙無邪看著來回搖曳的房門出神,突然放聲大笑:“改嫁?改得好,改得妙,這凶婆娘嫁了給旁人,少來煩我,豈不是更好。”但這話畢竟自欺欺人,又忍不住放聲痛哭,不住舉掌拍打地麵,直至雙掌血肉模糊,喃喃自語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又那裏得罪了她。不行,我要找她問清楚。”當下大步跑出門去。
剛出牢門,便覺迎麵一掌拍至,趙無邪吃了一驚,但他現下武功已是今非昔比,微一側身,對了一掌。那人掌力不強,倒退幾步,捂住胸口。趙無邪見此人黒衣鬥笠,是個魔教教眾,但又不願以真麵目示人,當下一抱拳,道:“兄台得罪。在下另有要事,這便告辭。”轉身便走。
那人緊追而上,叫道:“你……你別去……”趙無邪聽此人話音清脆嬌美,似個女子,當下也不願理睬,加快腳步,要以輕功甩掉她。哪知那女子身法也是極快,卻是後發先至,說道:“趙公子,教主擺好了鴻門宴,那是去不得的。”趙無邪不答,加快腳步,那女子也提氣急追。趙無邪突地停下腳步,反手一掌拍出,那女子奔得太急,似是將胸口送到他掌下。趙無邪不願傷她,隻是掌力輕輕一吐,將她避退幾步,借得反彈之勢,衝出牢房。
剛到門口,迎麵又是一掌拍至,趙無邪以同樣的身法接了一掌,孰知此人掌力比那女子強了數十倍不止,頓時熱血翻滾,哇得一聲吐了大口鮮血在地。
後來追上的那黑衣女子見狀大急,叫道:“師父,別殺他。”那師父哼了一聲,站在一旁。黒衣女子急將趙無邪扶起,見他雙目緊閉,氣若遊絲,轉眼便要不活,急道:“師父,你把他打死了!”那師父皺眉道:“為師隻使了五層功力,這小子決不至於這般耐不住打。小心有詐!”此話剛出口,昏死過去的趙無邪猛地掙開眼睛,反手抓住那女子手臂,跳將起來,橫臂扼住她脖子,喝道:“別過來!”又在她耳邊輕聲道:“對不住了。”快步後退,猛地一把將她推開,轉身奔入魔教正殿。
這黒衣女子正是昔日女扮男裝成小道童的楊楚兒。那日她替丁采兒吸出毒質,自己卻是身中劇毒,虧得其師吳可歸乃是療毒高手,才幸免於難。吳可歸恨極了趙無邪等人,便以陣法困住了伍浪與雷震子,卻不料被雷震子破陣而出,若不是楊楚兒苦苦哀求,隻怕伍浪要老死在陣中。
楊楚兒劇毒既解,精神也恢複了許多,但卻仍是魂不守舍。吳可歸知她心意,歎道:“罷了,女大不中留,你去見那小子吧。”楊楚兒輕聲道:“徒兒隻去見他最後一麵,以後再也不見他了。”
哪知這一去一回,楊楚兒竟更加精神萎糜,夜裏更是以淚洗麵,經過百般尋問,才知是趙無邪與丁采兒已成了好事。吳可歸怒不可遏,道:“我去殺了那小子。”楊楚兒搖頭道:“我不怪他,一點也不怪他。師父,我再也不會想他了,我再也不會要他了,我隻跟著師父你,一輩子跟著你。”吳可歸輕撫她柔發,歎道:“那也不必,師父總有要兩腿一蹬的時候。你也可以再找那沒心肝的小子。但為師勸你還是別去,天下好男兒何隻千萬,你又何必為那小子苦了自己。”楊楚兒默然不語,隻是低低啜泣。
當下師徒倆繼續結伴闖蕩江湖。一日兩人在一家客棧投宿,卻聽幾個武林中人說起江湖中事,說是華山昆侖等正派掌門齊上黒木崖尋圓月彎刀和流星劍,又說其中藏有巨大寶藏。楊楚兒知道流星劍便在趙無邪手上,一時心神不寧,吳可歸知她心意,便道:“既然來了,咱們便去湊湊熱鬧。”
兩人到得黒木崖,卻見幾名魔教教眾抬著一頂轎子走過,當先騎馬之人正是丁采兒。兩人不敢打草驚蛇,隻暗中打暈了兩人教眾,換了他們的衣服,混將進去,一道上了魔教總壇。
那日謝曉峰傳功給趙丁二人時兩人均是在場。楊楚兒見兩人屢遇凶險,直為他們撚了一把汗;吳可歸見謝曉峰武功如此登峰造極,也不由得暗暗欽佩。
待得謝曉峰離去,丁采兒做了魔教教主,趙無邪自願重回牢房。楊楚兒抹去臉上淚水,以教眾的身份隨他回去。她知趙無邪對丁采兒始終不能忘情,隻說了句“如果你想出去,我便想法子讓你出去”。此後丁采兒調走守在牢房的所有教眾,隻派了幾個侍女給趙無邪送水送飯。吳可歸幾次要她離開,她終是借故推脫,不肯離去。
後來聶長老叛逆,小欣被殺,楊楚兒終被調回牢房,但見趙無邪與丁采兒種種情事,自不禁偷偷滴了幾滴情淚。
這日趙無邪與丁采兒因孩子之事徹底鬧翻,丁采兒與伍浪合謀欲報複趙無邪。楊楚兒知道其實丁采兒深愛於他,決不會真的傷害於他,但必定會做出使他倍加痛苦之事,是以百般阻止趙無邪不可去見丁采兒,卻不料反被他抓住人質。
趙無邪推開楊楚兒,直奔大殿,兩個守門的教眾識得是他,忙來阻攔,卻不敢與之動手,趙無邪抬掌提足將二人掀翻在地,破門而入,卻見殿內隻有兩人,身著喜服,那男子轉過身來,微笑道:“姑爺,你終是來了。”正是伍浪。丁采兒卻並不轉身。
此時楊楚兒師徒也已趕到,卻見殿內僅有三人,丁采兒和伍浪雖是身轉喜服,但既無主婚也無倌相,更是連觀禮的人也沒一個,方知適才的熱鬧場麵隻是個假象。
丁采兒緩緩轉過身,向楊楚兒師徒掃了一眼,最後定在楊楚兒臉上,道:“貴客駕臨敝教,敝教未曾遠迎,還請這位姐姐恕罪。”楊楚兒見她一眼就瞧破自己的真實性別,吃了一驚,又聽她稱自己做姐姐,臉上一紅,不敢看趙無邪,下意識地退到師父身旁。
其間最驚訝的卻是趙無邪,道:“丁采兒,你這是要做什麼?”丁采兒抿嘴一笑,挽住伍浪手臂,笑道:“你沒長眼睛嗎?不知道我要嫁人。”趙無邪顫聲道:“你……你已經嫁給我,怎麼……怎麼還能嫁給別人?”胸口熱血上湧,全身微微顫抖。丁采兒微笑道:“是啊,我以前是嫁了給你,不過現下我要嫁給他了。”頓了一頓,道:“我想了好久,還是請你做主婚人最好,要不然你怎能那麼容易便逃了出來。”
吳可歸吃了一驚,才知原來這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隻怕自己與徒弟混入魔教之事早以被她發覺,隻是遲遲不肯揭穿。他見丁采兒不過十五六歲,身體亦未完全長成,竟有如此心計,不由得背脊生寒。
趙無邪終於忍耐不住,吐血於地。楊楚兒和丁采兒都是吃了一驚,大步搶近,但楊楚兒離趙無邪最近,已將他扶住,丁采兒隻跨出一步,又縮了回來,自袖中掏出一封信,淡淡道:“這是休書,我現下休了你。你走吧。”
這一下連伍浪也是大驚失色。其時社會男尊女卑,女子若要該嫁,若非夫死便是被休,卻哪見過婦休夫之事?況且他與丁采兒事前已然定計,以一場假婚禮引趙無邪出來,實則是讓他們重歸於好。如今之事卻是大出伍浪意料之外,卻不知是丁采兒連自己也騙了,還是這個女子的出現攪了大局。
但伍浪寧願相信是後者,目光一轉,出掌如風,向楊楚兒迎麵劈到。這一下來得突兀之極,但吳可歸一直留意徒弟,深怕她遭了丁采兒毒手,哪知先發難的竟是這個新郎官,身子拔起,斜飛而出,與伍浪結結實實地對了一掌。伍浪連退十步,吳可歸退了七步,兩人臉色都是一青,顯然各自受傷。
趙無邪又驚又怒,將楊楚兒護在身後,一把搶過休書,頓時撕得粉碎,喝道:“丁采兒,你未免太過分了。”丁采兒見他撕了休書,臉色神情頗是古怪,似是無奈,又似驚喜,淡淡道:“我沒讓他出手,這怪不得我。你撕了休書又是什麼意思。是不願接受,還是默認了?”趙無邪一怔,卻是無言以對。
丁采兒冷冷地看著趙無邪身後的楊楚兒,道:“你若是不願接受,那麼我們還是夫妻,你如此袒護另外一個女人,又將我置於何地?若你是默認了,我們自此便再無關係,這兩人私闖本教,又打傷我得力護法,按教規是要將他們就地處死,你是否要阻我?”
趙無邪聽她說得毫不留情,似已將楊楚兒當作一個死人,忍不住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你無論如何都是要殺他們了。”丁采兒目光冷厲,道:“那你是要阻我了?”趙無邪歎道:“他們是為救我而來,趙無邪縱使不要性命,也不能看著自己的恩人死於非命。”頓了一頓,笑道:“況且她也救過你一命。”
楊楚兒聽趙無邪如此護著自己,甚至不惜於他心愛的女子翻臉,心中一痛,銀牙一咬,什麼尊嚴恥辱都已不顧,站將出來,道:“我救過你性命,你不能殺我。”這話說得甚是懦弱,大有求饒之嫌。趙無邪一怔,吳可歸更是吃驚不已。
丁采兒不屑地一笑,冷道:“趙無邪,這就是你要保護的女人?”趙無邪微微一笑,說了句極古怪的話:“我隻是不想你再殺人。”
丁采兒一直止水不波,說話冷若冰霜,實則是強壓心底自趙無邪出現後一直洶湧澎湃的情愫,亦是為了苦守那個決不能讓趙無邪知曉的隱秘,但趙無邪之言語無疑刺到了她的痛處,她深怕自己便要守不住那個隱秘,說將出來,頓時目露殺光,沉聲道:“你連性命也不要了!”
伍浪已瞧出丁采兒神情變化,隻怕轉瞬便要向趙無邪出手,刹時間心中大明,原來這才是丁采兒所說的報複之法,卻連自己都騙了,心念一動,便有了主意,猛地一掌拍出,喝道:“趙無邪,受死吧。”
趙無邪吃驚不已,實不知他為何突然向楊楚兒偷襲在先,此刻又向自己發難,暗想莫非這中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當下身子一轉,但手腳被鐵鏈所絆,身法不靈,頓時體內熱血翻滾,才知他竟真的下了殺手。當下再不留情,左手自肋下穿出,抓拿他右臂。
伍浪這一掌下了畢生功力,竟被他躲了開去,已知殺他不了,唯今之計便是想法子將他迫走,讓他離丁采兒遠些便是,右手手腕一翻,反抓他左手。這一招“扭轉乾坤”使得頗是精妙。趙無邪一抓不中,雙手一翻,以鐵鏈反絞伍浪雙臂,其力沉,其勢速,可說迅猛無匹。
伍浪不料短短數日,趙無邪的武功竟比自己高出這麼多,莫說將他迫走,隻怕時候一長,連自己也要命喪他手。便在此時,耳畔風聲颯然,一條細長的紫色長鞭破空而來,宛容神龍出海,九天吟嘯,其勢莫不可當。卻聽丁采兒喝道:“退下,誰要你多管閑事!”伍浪頗是沮喪,知道丁采兒終於還是出手了,而自己卻是幫了倒忙,搖了搖頭,退在一旁。
趙無邪見丁采兒出手,功力已比那日高出數倍不止,不敢怠慢,轉身閃避。哪知這一鞭初時快得出奇,此時似乎被某人以無形之力突然拉住,鞭鞘急轉直下,啪的一聲纏在鐵鏈上。趙無邪知她陰陽內力極是古怪,不敢於之比拚,但現下卻已無可奈何,覺長鞭彼端陰陽真氣反複輪轉著攻到,忙運功抵抗。
這套“星月魅影”共分七式,一式比一式習練艱難,但練成後功力卻是成倍增長。丁采兒現下雖隻練到第四式,但她體內本有謝曉峰五十年的功力,如此翻了四倍,足有兩百年之多。但丁采兒年紀畢竟太小,無法直接駕馭那麼高的功力,但在體內沉積已極是深厚。
當下兩人氣沉丹田,下盤紮實,純以內力比拚。丁采兒內力奇強,但趙無邪也是不弱,但丁采兒受女性體質所限,無法完全發揮體內功力,兩人倒是鬥了個平手。
時候一長,丁采兒已微微嬌喘,趙無邪亦是大汗淋漓,顯是兩人的內力都已到達極限。
伍浪知道丁采兒懷有身孕,如此下去對大人小孩都是不利,但他也知兩人性格都太過倔強,難以勸阻,不由得暗暗著急。
楊楚兒武功雖是不強,但也知各中凶險,急道:“師父,快想想法子救他們。”吳可歸搖頭道:“他兩人內力疊在一起,也勝過為師數十倍,難矣,難矣。”楊楚兒見師父也無能為力,更是心急如焚。
卻聽砰得一聲響,趙無邪腳鏈已被內力震斷,頭頂不住冒著白氣,一字字道:“咱們……咱們便這樣耗死嗎?”他雖開口說話,內力卻沒絲毫運岔。
丁采兒其實也已支持不住,但她絕不肯服輸,心道:“咱們一家三口死在一塊,豈不是更好。”心下定念,內力源源不斷地湧出,當真是連性命都要拚上了。
伍浪知道不能再拖下去,瞧準時機,縱身撲上,伸手向長鞭與鐵鏈相纏之處抓落。卻見對麵一人也飛撲過來,抓向同樣的方位。
卻聽砰的一聲重響,其間夾雜著四聲慘叫。趙無邪和丁采兒被自己的內力震飛,撞在牆上,口吐鮮血。另兩人被殃及池魚,受傷更重,已是昏迷不醒。
吳可歸搶近扶起徒兒,卻見她臉如白紙,顯是受傷極重,又看伍浪,也是如此,當下二話不說,抱起徒兒奪門而出。
但見趙無邪也是受傷極重,本要袖手旁觀,但看了徒兒一眼,長歎一聲,抓起趙無邪一道去了。
魔教教眾曾得丁采兒命令,絕不可進正殿半步,此刻見裏內有人出來,一個膽子較大的教眾探頭裏望,見教主與護法都重傷倒地。一眾人忙衝入相助。伍浪尚有意識,道:“萬萬不可追趕。教主怎樣了?”鬼醫嚴王一探丁采兒脈搏,說道:“兩個都還在……”
吳可歸抱著兩人疾步而行,見身後並無魔教中人追趕,但他不敢怠慢,又奔出數十裏,已離開黑木崖,來到官道,見路旁有個破廟,便扶了兩人進去。他將草席鋪好,扶楊楚兒躺下,探她脈搏,見她受傷雖重,卻無性命之虞,當下為她運功療傷,小半個時辰後楊楚兒傷勢漸穩,才長長出了口氣。
過了良久,楊楚兒漸有意識,口中不住喚著趙無邪的名字。吳可歸甚覺無奈,見趙無邪躺在一旁,不知生死,心下暗暗氣惱,道:“古人雲‘紅顏禍水’,我看你才是禍水!”心下一狠,舉掌向他頭頂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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