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40 更新時間:11-08-22 09:58
趙無邪身受重傷,頭暈腦脹,全身無力,迷糊間隻覺身子上下顛簸,微一睜眼,但覺自己坐在馬背上,靠在一人背後,而腳下道路似乎很不平坦,那馬走得既慢又晃,不由笑道:“馬兒啊馬兒,可苦了你啊。”
身前那人啊了一聲,道:“你醒了。”趙無邪笑道:“楊姑娘舍身相救,我若還是不醒,豈不是大為對你不起?”楊楚兒嗯了一聲,道:“原來你都知道。”趙無邪道:“我知道什麼?”楊楚兒臉上微微一紅,道:“沒什麼。”
在興雲莊,楊楚兒見趙無邪重傷昏倒,甚是著急,趁著眾人因龍天奇的骨灰被大風吹到靈位之事而分神,抱起趙無邪奪門而出。龍來太惱羞成怒,臨空一掌向她拍至。這劈空掌受空氣阻隔,威力已是大減,但龍老太內力何等深厚,重傷之下這一掌仍是剛猛有力,楊楚兒隻覺氣息一窒,熱血湧上喉頭,險些噴出,但她也借這一掌之力,向前躥出數步。
楊楚兒將趙無邪背在身上,跑了一陣,但龍家之人仍是緊追不舍,慌急之下,見墳地裏尚有一副棺材還未入土,此刻事情緊迫,掀開棺蓋,潛入棺內,裏邊的屍體身材瘦小,且麵色如生,顯是死去未久,而這棺材又未免太大,反能容下二人。龍家的人哪料到她竟會躲進棺材,是以對這副棺材視而不見,向別處追去。
楊楚兒聽外頭沒了聲響,便掀蓋而出,籲了口氣,對那屍體拜了幾拜,道:“幸虧您救了我,不然我們便死定了。盼你來世也做個好人。”再不遲疑,背起趙無邪,向眾人追趕的相反方向奔去。過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一座小鎮,楊楚兒購了匹快馬,已做代步。
此刻見趙無邪轉醒,還能說笑,顯是受傷雖重,卻並無性命之虞,楊楚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輕聲道:“你說上黑木崖?還是回我家?”趙無邪笑道:“幹麼要上黑木崖,那裏離此處這般遠,隻怕人還沒送到,便已斷氣了。”楊楚兒道:“上次丁采兒已找到那裏,咱們再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趙無邪笑道:“丁采兒最愛自作聰明,以為我們決不敢回去,咱們偏偏回去,她一定想不到。”楊楚兒歎了口氣,道:“可是再怎麼說那裏也是你的家啊。”聽趙無邪默然不語,心中暗歎:“他是既想想念丁采兒,又不敢回去見她,寧願跟我一個陌生人在一起。”便道:“好吧,回我家去。”輕揚馬鞭,折南而行。
趙無邪聽她語氣,顯是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自己和她總存在著一種奇妙的默契,那是丁采兒所沒有的,而與丁采兒一起時的那份激情纏綿,在她身上又是決計找不到。趙無邪搖了搖頭,精神漸乏,靠在她背上,微笑道:“但願這匹馬就這麼跑一輩子,永世也不要停下來。那日在少林寺,你換做女裝,真是好看,若能再穿上一件白衣,那便更好看了。”楊楚兒歎了口氣,道:“你隻是想看白衣,而不是看我,那又有什麼用。”但覺他並不吭聲,顯是不是已然睡著,想到自己說得話他多半沒聽見,微微一笑,歎了口氣。
楊楚兒帶趙無邪回到山穀,見他睡得甚熟,也不打擾,伸手搭他手腕脈搏,不由秀眉緊蹙,但覺他體內氣息澎湃,數股真氣遊走不定,甚是凶險。她雖學過醫術,但那隻能治療皮肉小傷,如這般真氣錯亂的內傷,卻是束手無策,忙翻箱倒櫃,尋找師父留下的醫書,終在《黃帝內經》裏找到醫治內傷的方法,但數帖藥草下去,均不見成效,又去翻看道家經典,但數月下來,卻是毫無進展。
趙無邪這一睡便是整整三個月,楊楚兒見他明明有脈搏氣息,卻是怎麼也喚不醒,更是心急如焚,但時候一長,心情反倒平靜下來,自言自語道:“你自小便多災多難,為什麼老天就是不肯跟你要好,還要你受這麼重的傷。雖然你的內功因此……”想到趙無邪內力形成的原因,頓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但轉瞬便逝,竟再也想不起來,抱頭苦思,但那念頭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越飛越遠,越飛越高,再也抓不到手。
又過了幾日,楊楚兒為趙無邪洗滌衣褲,突然發現那本《飛刀廿五式》。此書雖是師父留給她的遺物,但她怕睹物思人,平添傷心,本想付之一炬,趙無邪卻是出言阻止,便留給他作恢複內力之用,自己卻不敢翻開。如今師父已認祖歸宗,去了她一樁心事,便翻書默讀,才知本秘笈記載的武功分為兩篇,名為“養氣篇”和“刀法篇”,此書甚厚,直有千頁之多,而小李飛刀的心法武功僅占了小半部,至於後大半部卻是江湖怪傑王憐花的傳世之作《憐花寶鑒》,其內記載的武功並不甚多,多為一些機關之術,靈丹毒藥之屬,亦有對天文地理、巫醫占卜之術有所涉及,大可與北宋大科學家沈適的《夢溪筆談》一較長短。
楊楚兒順手翻看,卻在雜篇中看到一種指法,曰“吸星指法”,而這套指法界於武功與醫道之間,是以並不摘入任何一個篇章,收在雜篇之內。楊楚兒也不以為意,隻覺這套指法雖妙,但終是吸他人內力為己用,但與“北冥神功”、“嫁衣神功”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也未必能比得上趙無邪的“幽明心訣”。楊楚兒正想將秘笈收入懷中,猛地腦中一亮,跳將起來,叫道:“幽明心訣、幽明心訣,對了,對了……”她竟在這一刹那間,想到趙無邪小半年昏迷不醒,既不是得了疾病,也不是身受重傷,而是承受了太多高手的驚世一擊,身體負荷太重之故。而他在少林寺時曾被丁采兒吸幹內力,全身虛脫,雖由飛刀心法恢複些許內力,但遠不能與往日相提並論,身體骨骼所能承受吸收外來真氣的能力已然降低,近日又遭龍老太一擊,內力膨脹過速,終於一病不起,若能將他體內多餘的真氣吸出,便有醒轉的可能。
想通此節,楊楚兒便著手練習“吸星指法”,這套指界於武學與醫道之間,以食中兩指的“商陽”“中衝”二穴,抵人之氣海,再逆運內力,將人體內的真氣緩緩吸出,並不損人之精氣神。楊楚兒依法而行,初時隻是稍微吸取,隨後立刻運功調息,但覺體內有一股熱流湧動,知道自己內力已有進益,便加大吸取力度,又過了三四個月,趙無邪身上多餘的真氣已盡數被她吸走,體內真氣漸入正軌。
趙無邪大半年無粒米入肚,隻是楊楚兒勉強給他喝了一些清水,照理說早以一命西去,但他一年時光全身無法動彈,雖無攝入,但也沒消耗,反是楊楚兒忙這忙那,已是骨瘦如柴,臉上更是添了一對老大的黑眼圈,臉色更是蒼白如紙,仿若大病了一場般,已失去了昔日嬌俏動人之姿。
楊楚兒屈指算來,趙無邪兩日後便能蘇醒,不由想到趙無邪昏迷前渴求看到自己身著白衣的模樣,便回房梳洗打扮,但看見銅鏡中的自己宛若換了一個人,變得又瘦又醜,不禁悲從中來,撲在梳妝台上痛哭起來。但哭了一陣,複看自己鏡中容貌,心下反倒釋然:“他現下心裏真愛的隻有丁姑娘,我是美是醜,在他看來也沒什麼區別,隻要他能快活,我又算得了什麼。”當下也不塗脂抹粉,徑直穿上了自己向來喜歡但卻數年不著己身的一條雪白羅裙,她本就膚白如雪,再與身上的白裙一襯,便等若雪人一般,楊楚兒怔怔地看著鏡子的自己,又默默地落下淚來。
果然,趙無邪在兩日後蘇醒,這一年來他身如活死人,表麵上昏迷不醒,全身無法動彈,但他的意識早醒了,對楊楚兒為他所做的一切,焉能不知?是以剛一蘇醒,便跳將起來,叫道:“楚兒……楚兒……”他心存感激,再也不喚她楊姑娘那麼見外。但他叫喚了幾聲,屋內卻是空空如也,哪有半個人影,他心下慌亂,跑出屋去,但空山寂靜,徒留幾聲鳥鳴,不見人影,他心下更亂了,疾步奔到涼亭,不由眼前一亮。
但見涼亭內一女怯然而立,背影削瘦,雪白衣裙迎風飄起,趙無邪怔了一怔,雙眼望出來朦朧一片,下意識地向她走去。那少女輕輕一歎,緩緩轉過身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雖說一張臉甚是蒼白無血色,卻掩不住其迷人之姿,反倒更添了幾分超塵脫俗之氣。趙無邪看著看著,淚水止不住得落了來。
楊楚兒見他落淚,吃了一驚,低頭輕聲道:“我是不是變得很醜了。”趙無邪忙拭去淚水,笑道:“不醜,很好看,隻是有些瘦了而已。”忍不住再上前一步,食中兩指輕輕抵住她小巴,緩緩抬起她的臉蛋,定睛瞧著她那張雖蒼白削瘦,但卻秀美無倫的臉頰,出了一會兒神,終於忍受不住,一把將她抱入懷裏,泣道:“楚兒,我決定了,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要留在這裏,我要陪你一輩子。”
楊楚兒聽了這話,嬌軀一顫,下意識地將他推開,退了幾步,不住搖頭道:“你若真要這般做,我便立即離開此地。”趙無邪見她說得如此果決,怔了一怔,展顏笑道:“那好。不過要等你長胖了以後才能離開,不然你休想逃走。”楊楚兒見他像個孩子般撒嬌,也忍不住撲哧一笑,道:“好,一言為定。”
趙無邪皺眉道:“不過此事也不大容易。”楊楚兒道:“怎麼不容易。一個人想要瘦下來才是難的,欲要長胖還不容易?”趙無邪道:“我不是要你長得胖,而是要你長得比以前更好看,那樣我才能心安。”說著拿出那本飛刀秘笈,笑道:“你若將這套內功心法練成了,非但武功大進,還能養顏美容,那時我將你帶到外邊去,非得羨煞旁人不可。”楊楚兒笑罵道:“就你說得好聽。不過這書上說練習小李飛刀須得彈琴,抓魚,訓練指法與判斷,倒也實用雅致。”趙無邪連道不錯。
穀內本有一架古琴,但早已不可用,當下楊楚兒到集市上購了一架,兩人齊心協力,相輔相成,同練小李飛刀,此地雖是與世隔絕,但兩人彈琴捉魚,倒是樂在其中。
白駒過隙,轉瞬四年過去。趙無邪已二十四歲,俊秀如故,不過臉上的稚氣已脫了不少;楊楚兒果然長胖了些,但也更美了許多,出落得清秀絕俗,遠非人間可尋。
這一日楊楚兒洗衣歸來,卻見趙無邪坐在石凳上呆呆出神,走近一看,但見他手中握著一枚玉佩,雙目微紅,楊楚兒心中一酸,知他雖和自己相處了四年之久,但心中還是掂掛著丁采兒多些,歎了口氣,微笑道:“那是什麼?”趙無邪吃了一驚,忙將玉佩收起來,笑道:“沒什麼,咱們去練功吧。”說著大步走出。
楊楚兒默不做聲,見他與自己擦肩而過,便低下頭去,閉上眼睛,感受到他越去越遠,沒了聲響,才睜眼抬頭,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
次日清晨,趙無邪醒後便到廚房用早餐。以往楊楚兒起床總比他早,而她所住又與廚房較近,是以總是她先準備好早點,趙無邪幾次想要搶先,卻終是晚了一步,時候一長,反是變成了習慣,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往廚房跑。
這次他還是晚來一步,桌上早點早以備好。不過以往楊楚兒總是輪流做稀飯、包子、豆漿等早點,但決不會幾樣早點同時出現,而此次他能想到的早點竟同時出現在桌上,這一下大是錯愕,更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卻見桌角放著一張紙條,其上寫著:“我長胖了,也好看了,你也該回家了。”
這幾句話寫得再淺顯易懂不過,她說要趙無邪回家,而他現下還在這裏,那麼走得人必定是她了。趙無邪拿著紙條呆呆出神,咬了一口的肉包子因受力不住,掉在地上,滾出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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