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83 更新時間:11-08-25 10:09
是日深夜,趙無邪在廂房來回走動,楊楚兒卻是坐在一旁,閉目養神。趙無邪忍不住了,道:“楚兒,你道是說說,丁采兒到底想要做什麼?”楊楚兒睜開眼鏡,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無邪,你要知道,采兒姊姊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趙無邪走得更急,道:“為了我好,為了我好……”突然停下腳步,道:“楚兒,那日我問你,自我昏迷後,丁采兒到底對你說了什麼,那日你敷衍我幾句,就此揭過,今日你無論如何也要告訴我。”楊楚兒默然半晌,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好吧,我告訴你。采兒姊姊將你交給我,要我……要我一輩好好照顧你……”俏臉更紅,不敢看趙無邪,但更亂的卻是她的心。
趙無邪吃了一驚,道:“她真的對你這麼說?”沉吟半晌,道:“以今日之事看來,她那日下得決定隻怕便是要與正派人士同歸於盡。唉,我的到來,反倒害死了狄朗那孩子。”楊楚兒卻並不安慰他,突道:“一個月後,你真的要殺她嗎?”趙無邪苦笑道:“楚兒,你說什麼。以我的武功,怎麼殺得了她?”楊楚兒輕聲道:“興許……興許可以的。隻是就怕你舍不得殺她。”趙無邪道:“楚兒,你是不是怪我一直護著她,害得這許多人死於非命?”楊楚兒低頭輕聲道:“我猜采兒姊姊定有苦衷,隻是……”抬起頭來,道:“隻是她如今仇家滿天下,說實在的,她若不死,江湖便永無寧日。”
趙無邪霍然而起,楊楚兒吃了一驚,道:“你要去找丁采兒。”趙無邪笑道:“你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一般人一定會想,你說我妻子壞話,我要起來罵你。不錯,此事太蹊蹺,我非得找丁采兒問清楚不可。”楊楚兒輕聲道:“就怕她不肯見你。”趙無邪笑道:“那我便煩她一個月。”
果然丁采兒臥房大門緊閉,趙無邪好說歹說,婢女小喜總是嘟著嘴,答來的也隻有一句話“教主歇息了,不見任何客人。”趙無邪怒道:“我是客人?你再不讓開,我可要闖進去了。”
小喜不會武功,卻是全然不懼,依舊高昂著頭,想是小欣之死,她仍是不能釋懷。突聽房內的丁采兒怒道:“哪來的野烏鴉,叫個不停,給我滾進來。”趙無邪推開小喜,破門而入,哼聲道:“是你老公我!”
時近子時,丁采兒竟依舊未睡,身著便衣,坐在桌邊,細細品著小酒,隻是桌上竟放著兩隻酒杯,似乎她早料到有人要來似的。她見趙無邪氣衝衝的進來,笑道:“以你這副臭脾氣,一個月後定要輸給我,就怕一月未到,你便已舊傷複發而死,平白送了那數千武林中人的性命。”
趙無邪知道對她發脾氣也是無用,便往桌邊坐下,抓起另一隻酒杯喝了一口,不由叫道:“好辣。”丁采兒一直嬉皮笑臉,此刻俏臉一板,道:“這六年來楊楚兒不給你喝酒嗎?酒量怎麼退步的這麼快。難道你沒品出來,這是咱們第一次見麵時喝的酒?”趙無邪搖頭道:“那又怎樣,采兒,我想問你一件事。”丁采兒卻拆開話題,笑道:“你不知道當年你有多傻,被我隨便哄了幾句,便喝的爛醉,還被我偷了行李。嘻嘻,那枚玉佩還在嗎?”趙無邪下意識地自懷裏拿出玉佩,丁采兒奪過來握在手中,細瞧好一會兒,歎了口氣,道:“可惜另一枚被我打碎了,不然還能配成一對呢。”趙無邪瞧著玉佩半晌,歎道:“采兒,咱們是不打不相識,這玉佩也算是咱們的定情之物了。”
丁采兒呸了一聲,嗔道:“誰跟你有定情之物了,你明明是霸王硬上弓,不做好事。”趙無邪怒道:“話怎麼成反過來說,明明老是你欺負我,那天我背你逃出神劍山莊,你老罵我是呆子,不知在我頭上敲了幾百下,聰明人也被打成傻瓜了。”丁采兒笑道:“這種事你還記得呀,你可真會記仇。不過我還記得有一天,你欺負我喝醉了酒,在我耳邊說了不少風話,至於說了什麼,我也記不清了。”趙無邪臉上一紅,記得那是他第一次向她真情表白,一時隻是低頭喝酒,卻不說話。
當下兩人邊喝邊聊,說得都是以往相處時的趣事,互不相讓的口舌之辯,待得東方既白,兩人仍是全無睡意,竟還似模似樣的擺起動作來,逗得兩人都哈哈大笑,一夜下來桌上地下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十隻酒壺酒杯,酒水淋了全身都是。
丁采兒眯著一對醉眼,忽道:“小色鬼,你剛才說要問我什麼來者?”趙無邪一怔,竟忘了此行的目的,一時又想不起來,不住扯著頭發。丁采兒點他鼻子,咯咯而笑,道:“你這傻小子,是忘了嗎?”趙無邪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道:“忘了……忘了最好。”丁采兒神色一黯,道:“是啊,忘了最好。可惜我的女兒死了,我卻怎麼也忘不了。”趙無邪迷迷糊糊地道:“你的女兒不就是我的女兒嗎?唉,人死不複生,咱們不如再生一個。”丁采兒借著酒瘋,罵道:“誰再跟你生一個!”趙無邪揉了揉眼睛,看看她,又揉了揉眼睛,看看她,嘴角掛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道:“你敢不給我生!”說著撲了上去。
丁采兒微一掙紮,便順了他,那原來酒醉迷離的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伸出如雪皓臂,緊緊摟住他脖子。她抱得是那樣得緊,儼然懷中所有乃失而複得之珍寶。
次日天明,雞蛋黃般的朝陽透過紙窗,折射入房內臨窗而設的大床上,映著床上丁采兒明豔嬌俏的臉蛋,半明半暗。她側臥著身子,睡得好甜,似乎是好幾年都沒這般甜美的睡過了,嘴角邊尚掛著一絲微笑,想是昨晚做了個好夢,夢境悠長,並沒有要她醒過來的意思。
忽聽啪的一聲重響,不知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粉碎。趙無邪急忙躬身拾起,乃是一枚銅鏡,但還是將床上的丁采兒驚醒了,她坐起身來,一臉嗔怒。趙無邪忙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一定是怪我又欺負你了,可是如果昨晚我真的隻是欺負你,現在早就跑了,怎麼還留在這裏不小心摔破東西讓你聽見?”丁采兒撲哧一聲笑了,道:“誰知道你是想逃,銅鏡卻礙著你,你便將它幹掉了。不過你若真的跑了,那也沒什麼,隻是要連累這裏的武林中人都給我殺死而已,你舍得嗎?”
趙無邪臉色一沉,道:“我想起來,我昨晚找你便是為了這事,還有一個月後咱們決鬥之事。”丁采兒輕輕勾了勾食指,笑道:“你過來!”趙無邪見她笑得很是古怪,怔了一怔,但還是走了過去,坐在床邊。丁采兒等他近身,立即伸出纖纖玉手,緊緊摟住他脖子,笑道:“這件事你若是在昨天晚上提起,我一定把你轟出去,那自然沒有昨晚的事了,而現下有了那件事,你便又成了我的男人了,那我就不許你再提這件事。”趙無邪道:“可是一個月後……”丁采兒嗔道:“我叫你別提,你沒聽見嗎?”趙無邪隻得默然不語。
丁采兒見他不說話,便是有心事,秀眉一擰,喃喃道:“一個月……一個月……”突地展眉一笑,道:“咱們還有一個月的幸福時光可過,還急什麼。”趙無邪一拍大腿道:“是啊,咱們還有一個月。我算算,今月是大月,便是三十一日,一日十二個時辰,那三十一日便是……”丁采兒一把抓住他拳頭,嗔道:“不許算!”趙無邪笑道:“好,我不算了,反正咱們還有三百七十二個時辰,苦喪臉過日子,還不如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丁采兒笑道:“你這句話才叫人愛聽。”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趙無邪大有陶醉之意。
武林中人住在黑木崖,卻是食不甘味,睡不安寢,時不時來探看趙無邪練功的消息,但每次見到的都隻有楊楚兒,趙無邪似乎無故失蹤,這可急壞了他們,後來幾經探訪,才知趙無邪和丁采兒竟是有說有笑,更是出雙入對,親密無間,哪有半分敵人的架勢,如此一來,不少人死了心,知道是被趙無邪賣了,非死在黑木崖不可。而熊添卻隻是在妻子墓前打掃,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時間過得好快,轉瞬已過了三十天,趙無邪這一月來隻顧陪著丁采兒,無心療傷,但內外傷還是痊愈了,如此一來他反是大不高興。這一日,楊楚兒送來早點,但見趙無邪房裏空無一人,知他又找丁采兒去了,心頭一酸,到得丁采兒臥房門口,卻見趙無邪呆立當地,知他是吃了閉門羹,歎道:“無邪,這已是最後一日了,她是不會見你的。”趙無邪默然不語,忽聽屋內傳出哭聲,趙無邪大吃一驚,猛敲門板,道:“采兒,你開門啊,讓我進去,讓我再看你一眼!”哪知哭聲嗄然而止,房門打開,丁采兒一身白衣,走將出來,眼眶紅腫,見到兩人,微笑道:“無邪、楚兒妹子,這已是最後一天了,咱們不如出外逛逛。”趙無邪與楊楚兒對望一眼,齊聲道:“好!”
三人這一逛卻是離開魔教總壇數裏之遙,三人腳力雖強,到得正午之後,才到達目的地,原來是一處極高又極為平坦的高台。趙無邪見此處呈圓形,半徑相去二十餘步之遙,四周均是懸崖峭壁,其下雲霧繚繞,一失足便有粉身碎骨之險。趙無邪身懷絕技,也不由得暗暗心驚,問道:“采兒,你將我們帶到這裏做什麼?”丁采兒笑道:“這裏便是黑木崖頂,魔教中人稱之為‘祭天台’。傳說比東嶽泰山還高,是離太陽最近的所在。”說著又是一笑,道:“不過我卻是不信,我雖沒去過泰山,但想來也不可能隻用兩三個時辰便能到達,隻怕是魔教中人誇大其辭。”她身為一教之主,不但直呼本教為“魔教”,而話語間又有不屑之意,楊楚兒心思敏銳,隱隱覺得這中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趙無邪卻沒想那麼多,喃喃道:“黑木崖頂……”隨即露出恍然之色,慌道:“難道這裏就是……”丁采兒笑道:“不錯,這裏就是明日你我二人一決生死之地。”趙無邪歎了口氣,道:“可是咱們明明還有一天時間。”丁采兒笑罵道:“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比我們女子還要婆媽,反正左右都逃不了,晚到不如早到。咱們還可以坐在這兒等明天太陽出山哩。”說著席地而坐。趙無邪向天際望了一眼,此時新近秋季,幾日來煙雨綿綿,今天雖已放晴,但正午的太陽也不甚火辣,道:“也好,咱們也不必躲躲藏藏,便等著明天的太陽出來。”傍她坐下。
丁采兒見楊楚兒站在一邊,笑吟吟地道:“楚兒妹子,你也過來坐吧。”便往自己和趙無邪中間的地麵拍了拍。楊楚兒怔了一怔,暗想自己總不能坐在他們中間吧,一時間連耳根也紅了,低下頭去,遲遲不敢移步。丁采兒瞧出她心意,一把推開趙無邪,皺眉道:“去,別妨礙我和楚兒妹子說話。”趙無邪一怔,見她又來推自己,隻得站起走到一旁,見她將楊楚兒拉到她自己身邊,有說有笑,心下不免酸溜溜的,頗是不好受,索性轉過頭去,來個不聞不問。
楊楚兒見趙無邪走遠,輕聲道:“他已經走了,你想說什麼?”丁采兒白她一眼,道:“就你聰明,什麼事都能猜得到。”隨即一笑,道:“不過這樣也好,我更放心將他交給你了。”楊楚兒眼眶一紅,嗄聲道:“采兒姊姊,他不能沒有你的,沒有你他會死的。還是……還是你來照顧他吧。”丁采兒使勁忍住眼淚,勉強擠出笑容,道:“我說出來的話,便是潑出的水,再也不能收回。你這丫頭,難道是看上了別家的英俊少年,要反悔不成?”楊楚兒忙要解釋,卻被丁采兒一把捂住了嘴。此時趙無邪也回過頭來,一臉緊張,雙拳握緊,丁采兒咯咯一笑,道:“小色鬼,你膽子愈加小了,兩隻小耗子也嚇成這個模樣,還不坐下。”趙無邪聽出她言外之音,嘿的一聲冷笑,坐在地上。
丁采兒回頭對楊楚兒道:“你也看見了,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正派之人眼中,此時正是非常時刻,已無轉寰餘地了。”楊楚兒道:“采兒姊姊這般聰明,無邪也不傻,興許咱們還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也未必一定要你們夫妻倆撕破臉啊。我就是不明白?”丁采兒笑道:“傻丫頭,你和無邪一樣,都不長心眼,當然不明白了。如今我與正派中人勢成水火,我若不死,他們就不能安寧,這一點你也應該能想到的,但你卻沒想到,熊添老謀深算,縱使我死了,他也不會放過無邪,沒法子,我隻能這般做……”楊楚兒急道:“你……你可千萬別做傻事。”丁采兒罵道:“傻丫頭,你以為我會和你一般傻嗎?”
趙無邪走至兩人身邊,道:“那兩隻耗子跑了。”楊楚兒道:“放他們回去行嗎?”丁采兒笑道:“還能怎麼樣,難道真要殺了他們不成?我知道你們都以為我喜歡殺人,但我可不喜歡殺些沒用的人。他們能將熊添引過來,我還求之不得呢。”
趙無邪和楊楚兒互望一眼,自知以心計而言,自己與她是天淵之別。丁采兒見天色向晚,伸了個懶腰,躺在地上,哈欠連聲,道:“今天過得可真快,一轉眼便天黑了。”說著拉了拉趙無邪衣袖,輕嗔道:“坐那麼遠幹嗎,過來一些。”見趙無邪挨過來,便起身側頭枕在她肩頭,閉上眼睛,道:“小色鬼,現在我想睡一會兒,太陽出來時你可一定要叫我,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還有,不許亂動,不許亂說話,我都知道的……”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已幾不可聞,顯然是睡著了。
趙無邪見她睡著,轉頭對楊楚兒細聲道:“她剛才對你說了什麼?”楊楚兒正沒做理會處,卻聽睡著了的丁采兒罵道:“臭丫頭,你敢說一句,我割了你的舌頭。”趙楊二人均是大驚,丁采兒明明閉著眼睛,已然睡著,怎麼還會說話,難道是說夢話不成。
三人相依相靠,迷迷糊糊間竟都睡著了。趙無邪也不知哪根筋抽了一下,睜開眼睛,卻見天邊一輪金黃色的朝陽從墨汁般的黑雲中探出腦袋,漸漸地金光越來越盛,墨汁漸漸變成了辣椒漿,懸在空中。麵對這等日出盛景,趙無邪卻是長歎一聲,道:“采兒,天亮了。”孰不知身旁的丁采兒早已醒來,微笑道:“是啊,天亮了,他們也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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