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817 更新時間:08-09-03 15:42
沒有夢,安穩,香甜,這一覺是我這個靈魂擁有的記憶中最完美的睡眠,也許是因為這裏麵有太多過往的積澱?
還未睜眼,我先微笑,卻沒有什麼具體的原因,隻是想微笑而已。
睜開眼,滿床狼籍,眼前就有被碾壓得發暗,皺巴巴的幹花瓣。想起昨夜繾綣,全身騰的發熱起來。又閉上眼,惶恐一小會,微笑才重新、慢慢從嘴角綻開。
至少,這原本就無法回避的一步在最後還是我自己情願邁出的,無論何時再想起,已經有了無悔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我重新找到了這個殘缺的生命活下去的理由……
今後,要麵對更多,我得重新打起精神活下去。
床上沒有我的衣物,把頭探出去,先聞到一陣清香,溫醇馥鬱,令人心怡,然後再疑惑的看看窗,掀起的窗欞外,有清淡的秋日陽光打在樹葉上,那方向……莫非……已經是夕陽西下?
“小姐!你醒啦?”碧奴從外間轉身,見我疑惑,先是笑咪咪,得見我赤裸的肩膀,又滿臉飛上紅霞低頭急急去取衣服,慌張裏隻好拿話來說。
“小姐,王爺可真疼你,聽說你昨兒看了桂花特別喜歡,一早就囑咐莊上種桂花的人家把最好的桂花都移到這樓後窗下來了,小姐你聞聞……可真香……”
不由得呆了呆,這效率,在任何事情上都這麼高……不要她服侍,手忙腳亂的穿上裏頭抹胸、穢衣,見她拿的衣服大紅滾金色邊繡著怒放的牡丹,連連搖頭,自己去挑了件月白底上繡紫色小碎花滾紫邊的,胡亂穿上,一邊由著她整理一邊往窗外張望,指指太陽,比了個手勢問她什麼時間了。
“小姐,已經是晚膳時分了……”
沒臉見人了,我居然昏睡了一整天!
銅鏡中的人兒,清秀的臉頰緋紅欲滴,早已沒有了原本的蒼白,神色慌亂喜悅,目光盈盈的似要滴出水來,但眉間隱隱藏著疑慮憂懼……
我狠狠撫平眉頭,不再看那銅鏡,長歎一聲。
“小姐,你這麼好看,比那些畫兒上的仙女還美呢!怎麼還歎氣啊?王爺又這麼疼你……”
碧奴好象變得比以前嘮叨了?梳洗完畢,服了每日必用的藥,我便想下樓,卻被碧奴攔住了。
“小姐,王爺說了,待小姐醒了要先去通報……”
我突然急著想見到胤禛,似乎隻有見到他,觸碰到他的存在,才能驗證那種存在感、安全感。
做個手勢攔住碧奴,我徑直出門下樓。
“小姐……”碧奴在身後怯怯的叫著,我卻在第一級台階下停住了——邁下一步樓梯,才發現腰腿軟軟的根本用不上力,一動就酸酸的直要發抖,不由得大窘,站在那裏發起愣來。
碧奴不明所以,小心的扶著我問:“小姐……”
連忙低頭掩飾,一手扶欄杆,被碧奴攙著飄飄乎乎的下了樓。回頭再看時,她似乎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也早已羞得滿臉通紅,聲音小得蚊蠅般囁嚅幾句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指指門窗緊閉的正廳。
不再要她攙扶,有些賭氣的大步往那邊走去,到了門口,伸手欲推,卻聽到裏麵人聲。
“……但王爺怎麼對八爺他們打這個招呼倒是其次,隻是那檔案,記述著朝廷百官不為人知的隱秘,多少盤根錯節的厲害關係,幾乎能掀翻整個政局啊,拿到了它,如何措置,如何處理此案,向皇上交代,才是當下最該早加計議的要務。”這是鄔先生。
“哼……跟老八老九能隨便打個招呼?江夏鎮男女老幼八百多條人命被這奴才一鍋端了,誰給他的膽子?少不得又要我來做這個孤臣!那手劄是十三弟親書,連十三弟也擔了極大的幹係……況且,那檔案就放在老八府對麵,老九名下的當鋪裏,如何拿得到手還未有定論……”胤禛的聲音沉沉的惱怒著,把我原本的心思趕得一幹二淨,專心聽起他們的談話來。
“奴才願替主子分憂!”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乍然響起,急切、堅硬。
“你少給本王惹麻煩就不錯了!我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奴才!?叫你去抓一個任伯安就殺光了整整一個鎮的人!你還不知道本王為什麼不讓你進京城?這些日子你就給我住進蘭若寺去,那是我的寄名寺院,不會有外人,沒有我的話,你一個人也不許見!一步也不許出!”胤禛聽上去很生氣,語氣凶險嚇人,但是了解他的人就知道,這不是真的生氣,至少,並不非常生氣。
“是。”聽這男子的聲音,似乎也很了解胤禛這一點,所以雖恭順小心,但並無害怕之意。
“四哥也不要過於責怪年羹堯了,那任伯安任伯年兄弟勢力之大我們都曾見了的,若是他們真的召喚鄉勇抵抗,年羹堯也不得不動武,他既抓住了任伯安,知道了〈百官行述〉的下落……嗬嗬,九哥的財神沒了,一年就要少幾百萬兩銀子的進項,任伯安如今在我的刑部大牢,逃不了淩遲,要是連〈百官行述〉也被我們拿到,八哥九哥經營這麼久的文班底也算是垮了……無論如何,年羹堯這次都是功大於過啊。至於怎麼拿到〈百官行述〉,我倒是有個主意……”胤祥說話語氣平靜,不甚在乎中還帶了點興奮得意。
房間裏的談話聲突然停下來,異常的安靜中,我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房門已經極快極輕的開了,一個人警覺的目光倏忽間掃得我打了個冷戰。還好我本來就不是想偷聽,姿態還算坦蕩,不至於場麵太難看,於是也平靜的回望他。
一看清我,他流露出的詫異比我想象的還多,然後是疑惑、猶豫……電光火石間,我也看清了他。這個男子三十幾歲的樣子,長像乍一看非常平凡,但能明顯感覺到他在盡量內斂自己的某種氣勢。古銅皮膚,藏在單衣裏的身材勻稱沉著,不高不矮,隱隱有結實的肌肉在舉手投足間滾動,若不是他臉上幾道橫紋帶了太多煞氣,看著這就跟性音那些徒弟們差不多。這一定就是年羹堯了,離我想象的那個魔王形象相差何止十萬八千裏。
我記得他看過我的畫像,最早就是他去調查的“我”的身世,此時此地突然見到,詫異一下也還算正常吧?但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措置,低頭想了想,迅速回身石頭般紋絲不動的側身站在門口。
我心中暗讚一聲:好個精明的武將!這麼一站,進可理解為是恭讓我進門,退可理解為是守在門口等待主子的吩咐,等看了我們的反應,他的下一步舉止盡可得體進行。但正因為如此,他殺人無數的行為若不是出於狂暴嗜血,就必定是在冷靜計算下,打定主意要殺給自己鋪路的——殘酷得如此精細冷靜,果然是個魔王。
這短短幾個動作、閃過的無數念頭不過發生在一瞬間。門內,鄔先生坐在書桌後微微笑,一左一右坐在上首的胤禛胤祥已經同時低低喚了一聲:“淩兒……?”
“嗬嗬……抓住偷聽的小奸細了……”胤禛站起來,大步走向我,把還在向他們兄弟行禮的我拉起來,用一隻手臂攬著我的腰進了房間,轉眼我就被他半摟半抱的放進一把椅子。
掃見胤祥和年羹堯不敢置信的眼神,我恨不得有個地縫可以鑽進去。
“四哥……莫非……你已經……”眼見我們的親昵和胤禛的反常舉動,胤祥呐呐的問。
“嗬嗬……恭喜四爺得此紅顏知己。”鄔先生笑得過分平靜,似乎要表示,他覺得這早該發生了,但聽上去就反而怪怪的。
胤禛完全沒有在意他們,含笑問我:“什麼時候醒的?不是說叫碧奴來通報嗎?她怎麼當差的?”
我連忙擺手,比畫著表示這是我自己的意思,突然又看見年羹堯偷眼直直的審視我,顯然我還是個啞巴這個事實讓他更加疑惑不解,頓時滾燙了臉,全身不自在起來。
“……怎麼穿得還這麼素?……”胤禛說著我,也隨我轉眼看看年羹堯,“這是赫舍哩·蘿馥,我知道你見過她的畫像的,此事我稍候要向你交代,你先去廚房吩咐擺上了晚膳來——門也不用關了,透透氣兒。”
年羹堯就地打了個千兒:“嗻!”
眼看他的身影鐵塔般移出裏院,鄔先生突然長長的舒了口氣道:“年羹堯這筆橫財,發得可真不小啊……”
“唔?”胤禛胤祥同時把目光轉向他。
鄔先生平靜的,甚至有些疲倦的笑了笑,沒說話。
“老九是老八的錢庫,江夏是老九的錢庫……”胤禛冷冷的道,顯然早已想到。
“這……難道年羹堯抓人順便劫財,把江夏錢財搶了個精光,才殺了滿城人滅口?他這奴才狗膽包了天了!?”胤祥也冷冰冰起來。
“嗬……帶兵沒有銀子不行,隻要他給王爺帶好兵辦好差……”
“鄔先生說的是,這區區幾百萬銀子我還是舍得起,隻要不是給老八老九拿去收買人心用,可歎的是年羹堯這奴才,這麼大筆銀子,在我們麵前居然敢一點也不提起……”
胤禛和鄔先生交換了一下目光,仿佛這一切早在他們計議之中,默契的不再說這個話題。胤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也沉默著思考起什麼來。銀子、奴才的忠誠度,他們好象都自動忘記了那滿城人命?我隻有在心中發出一聲歎息。
有下人過來擺起餐桌餐具,準備上晚膳了,李氏在一邊瞧著,看看我,看看胤禛,猶豫了一下。我不自在很久了,如果不是為了聽他們這些事,早就跑掉了,此時斷不肯、也不該和這些人一起吃飯的,我連忙站起來,匆匆行了個禮就要溜。
果然如我意料的那樣有一番爭執,胤禛和胤祥都要我留下來。不過年羹堯回來之後,胤禛大概覺得禮儀不便,也就不再堅持。
從那天夜裏開始,秋雨綿綿不絕下了兩天,讓人總有些倦倦的慵懶之意,胤禛每天隻來陪我半天就走了,他要帶著年羹堯回王府去看年氏,這幾天,王府裏必定一團融融春意,眾人熱熱鬧鬧在闊敘天倫吧。
天晴了,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晚上一定會有很好的月亮。我又回避在樓下正廳裏,門窗緊閉。和前兩天一樣,一隊隊工匠仆婦的帶著許多東西去重新布置我住的房間。
樓上除了兩翼的房間之外,中間正房全部被打通。連我原先住的那間一起,變成四進,中間是小廳,西邊一間布置軟榻、書架等做日常起居,東邊兩進才是臥房,重新布置了一張紫檀木鑲螺鈿象牙雕花的大床。這兩天每夜回去,房間裏都多了不少東西,大紅鑲金邊的幔帳喜氣洋洋,床邊紅燭在玻璃罩裏跳動著熱烈的火光,銀燭台下飾有雕了善財童子的整塊精巧碧玉,瑪瑙果盤裏堆了異香異色的熱帶水果,小圓桌上一整套郎窯紅的杯壺,那釉色紅得刺眼。一對粉彩開光嬰戲瓶擺在梳妝台上,那上麵栩栩如生的可愛頑童們倒是讓我一笑。還是因為插在長長美人瓶中的百合讓我多看了兩眼,才發現那美人瓶是唐朝的青釉。最後,還多了一麵能照半身大小的玻璃鏡,這是貢品了……
站在那裏,隨便掃視一圈,卻總是沒有任何心思落能在那些東西上。胤禛胤禛,難道你真的以為從此能用這樣的生活糊弄我?守著一屋子珠光寶氣的寂寞?
冷笑著,丟下筆和字帖站起來,心裏有東西在尋找出路呼吸,幹脆走出門去,樓上的匠人仆婦手腳利落來往穿梭,但靜悄悄的沒人說話。那些箱籠無非是衣服首飾,你說得對,胤禛,你還能給我什麼?
又出門走向山頂,我需要一點疏散來想想心事。下了兩天雨的山路泥濘,碧奴忙忙的給我穿上踩水的油布靴,李氏大驚小怪的叫了轎子,也不再在意,任轎子把我抬上沒有幾步路遠的山頂,站在從稀疏的白樺間灑下的秋日陽光裏,望著遠遠的亭子發呆。
意外的是,我又見到了胤禟。他騎的大黑馬神駿不遜於踏雲,腰間的明黃和熟悉的身形讓我一眼認出他。他還不知道自己最近有多大的損失?再這樣經常的來一個墳墓前報道,他這個最富有的皇阿哥要被敗光也不是難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靠在白樺挺拔的樹幹上,我一直仰望湛藍的天空,很久很久。
夜裏,胤禛要在府中設中秋團圓宴,和他的妻妾、兒女。這邊,由得人們在院子裏擺了香案,拜了月亮,我懶得聽碧奴一一列舉胤禛送了些什麼精巧點心、珍奇瓜果、名家書畫、珠玉首飾……不耐煩的把她關在門外,一個人坐在桌前,打開窗戶,吹滅蠟燭。
也沒有耐心看那樹梢上一輪銀盤似的月亮,就著它灑下的冷冷白光,我無意識的提起筆。
死生契闊,與子成悅。我隻喜歡這兩句,死、生、契、闊,死、生、相聚和離別。短短四個字包含了人生的無常和無奈,這些都不是我們能主宰的,相比之下我們多麼渺小,我們隻是在命運冥冥指點中相遇,然後,與子成悅。所以我總是自動忽略掉後麵兩句,偕老?沒有永恒,我不相信永恒,能抓住的,隻有每一個眼前、當下、擁抱時的體溫。
輕輕舉杯,胤禛,中秋快樂,你會但願人長久嗎?
喝了點酒,居然趴在桌前睡著了。迷糊中有人在輕輕撫摩我的臉,溫熱的唇在寸寸試探。難道我這麼想念他?夢裏都有如此真實的觸感?
“淩兒……”
身上蓋著他的鬥篷,胤禛的雙臂從身後環繞著我,見我睜眼,輕輕把我抱到他腿上坐起來:“淩兒,你看。”
月光明亮,桌上白紙黑字看得分外清楚,在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後麵,是胤禛那一手眼熟的趙孟頫體,文雅遒勁、暢朗嫻熟。他添上了我刻意忽略掉的那兩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幽幽月光下,我有些像做夢,恍惚的笑著,回頭看他。
“我說了,要生生世世的,這一世,當然更要白首偕老。為什麼不寫完?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淩兒……”
在我眼前攤開手掌,他手中藏著一顆星星——一粒碩大的菱形鑽石熠熠生輝,特別是有冰冷月光的反射,簡直讓人無法逼視。
“看它像什麼?是年羹堯這次帶來的,別的我都退回去了,但這顆鑽石讓我想起那天晚上的星星……我有樣東西要送你,正好把它鑲起來。”
那種被物質填塞的空虛感又讓我反感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認真的搖搖頭。一隻手大弧度的劃過整個房間的角度,然後再搖搖頭。
“嗬……”他把頭輕輕靠在我脖頸。“我知道你不在意這些,怕你嫌金銀器俗氣,都是特意挑的瓷器玉器和字畫呢,雖然這兩天都不能一直陪你,你也該明白我心裏時時都掛記著你……反正再多的東西和你相比也不算什麼,你喜歡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好了。但你聽我說,淩兒……”
他把我扳正,有些憂傷的凝視我的眼睛:“我心裏掛記著的,還有……你性子剛烈要強,我知道你在意你的身份低微,如今雖然……但是現在情勢,我卻不能給你名分。我不想委屈你,可是,不能接你回府,不能把你注冊進我愛新覺羅家的玉堞,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我心中比你更不安,怕你倔強起來,又會出什麼岔子……你現在就告訴我,你是我的了,再也不會有意外,再也不會離開,是嗎?”
他在熱切的等待我的肯定,他也會缺乏安全感?我輕輕頷首,偷偷笑了。我們在乎的其實不完全是同一個問題。最大的區別就是,我打定主意絕不會要任何名分,這樣,今後萬一……萬一有了任何的可能,我才可以“進”“退”有據;另外,這樣我也能永遠成為對他最特別的存在。恍惚記得在熱河我就提醒過自己過這一點,人心總是這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麼對於胤禛這樣一個男人來說,永遠不能讓他放心的覺得已經安全、完全的占有,是否才能讓他心中永遠有絲絲縷縷的牽絆放不下呢?
那麼就讓我來試試吧?既然愛了,我當然希望我的愛情故事能更美一些……媽媽那失敗的愛情留下的教訓,就當是我的教材好了……
“身邊沒有你的時候,我總覺得缺了什麼……總是提心吊膽的,怕又有什麼會威脅到你的存在——你已經這麼可憐了……”
“可是還要這樣等兩三年,才能萬無一失的安排你回府,我……”
我已經在紙上寫字。
“淩兒什麼都不需要,名分、珠寶首飾,一切都是身外物,隻要你的心在,就夠了。”
他深深呼吸,攬過我的頭,看著我的眼睛,說:“你看看這滿屋子擺的哪樣東西不是我的心?我的心早就被你偷走了,還問我要?該死的小妖精……”
被他抱起來走向大床,我還不舍的看著紙上越來越遠的那八個字。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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