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807 更新時間:08-09-03 23:26
中秋早過,夜裏涼意漸深,衾被輕軟溫暖,但紫禁城中的空氣似乎分外壓抑,大約因為那朱紅色的重重高牆?沉沉醒來,胤禛不在身邊,外麵有燈光,那大約是夢中紅色感受的來源。
披衣起身,輕輕繞過靠在牆邊瞌睡的兩個小太監,西暖閣外花廳裏,李德全侍立角落,胤禛低著頭,盯著手上翻開的折子,在燈下的陰影像一尊雕像。
八月裏,一年累積下來的重犯秋決,雍正元年照例大赦天下,勾決的主要是本年大案中的主犯,儈子手今年活計並不算多,饒是如此,人頭還是直到九月才砍完。其中科場舞弊案驚動天下,胤禛親自裁決,將主犯腰斬,並率百官觀刑以敬後效,主犯中就有府宰張廷玉的弟弟張廷璐,據說在行刑當時,人被攔腰鍘為兩截之後還未斷氣,上半身兀自在血泊中掙紮,民間甚至傳說,張廷璐的上半截身子以手沾血,在地上連寫“慘”字,一時場景可怖如阿鼻地獄。
有幾名官員嚇得當場昏倒,一些原就有宿疾的官員嚇得犯病多日不能上朝,胤禛對這震懾效果很滿意,但回來後,就立刻下旨永遠廢除了“腰斬”這項酷刑,並且自那以後,這近十天裏,幾乎夜不成寐,或半夜驚醒,或四更早起,或叫來方苞夤夜長談……
誰能想象,這個漸漸被外間傳為冷血惡魔的男人居然也會被某種慘景驚擾了心神?皇帝身邊的人心照不宣的猜到了這原因,隻是沒有誰敢把這想法說出來。
“這茶味兒不好,不要!”胤禛想什麼有些出神,仍低著頭,孩子似的抱怨道,順手把茶杯往旁邊一推,引得我忍不住低聲笑。
“淩兒,怎麼又醒了?唉,吵你好幾夜了,明兒我去東暖閣睡。”他扔下手中折片走過來要拉我坐下。
“皇上,這茶是臣妾向太醫要了安心寧神的花草茶,換著給皇上喝的,或許有用呢,多少嚐一點兒嘛。”托起茶杯,向他笑道,“方才瞧了瞧西洋懷表,這才四更不到,皇上就起來批折子了,天下哪有這麼辛苦的差使?”
“嗯!”胤禛就著我手上抿了一口茶,對我的話似乎大有感慨,“聖祖皇帝丟給朕這麼重一副擔子,民生錢糧,西北軍馬,大事小事,每天看完奏折,簡直是苦刑,怪不得聖祖皇帝六次南巡——能丟開個半天去偷偷閑也成奢望。”
“皇上知道就好,難道忘了鄔先生說的話?”
“開懷一笑,酣然一眠,那是何等福氣啊,朝廷正在興兵,朕省心的日子恐怕還遙遙無期……”
見他立刻沉重起來,我問道:“裕親王、簡親王他們幾位,不是帶領郡王、貝勒們捐了幾十萬銀子嗎?李衛在南方調糧也很順手,朝廷軍機還不至無法轉圜吧?”
“那倒不至於,但糧草隻是後方保障,打勝仗,平定叛亂又是一篇大文章……西北戰場廣闊千裏,年羹堯一人獨掌十萬兵馬,沒有得力的大將配合用兵,也難照顧周全,朝廷缺的是立刻就能打仗的人才,看看倒是滿滿一朝官員,真正國家有事的時候兒,誰為之前?”
原來在愁這個。我早就猜想,胤禛和方苞時時密談,年羹堯的措置應該是一大話題,既深知年羹堯稟性,卻又不得不重用他為國出力,今後贏得戰爭,他的勢力也隨之坐大,功高震主,如何善後?若十四爺能與他和睦相與,盡心輔佐,則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可惜現在囚禁中的胤禵,定和當年圈禁中的胤祥一樣,隻是籠中困獸……
不該走這個神,搖搖頭,有一個人立刻浮上腦海:
“皇上,還有嶽鍾麒嶽將軍呢?淩兒曾親眼見其用兵,軍紀整肅,進退有據,那一次是夜裏行軍,又是匆忙趕路,遇到埋伏之後居然還能一鼓作氣擊散敵人,又知窮寇莫追,分得緩急輕重,驅散了伏兵就繼續趕往西寧聽從調派……我不懂軍事,但事後想起,也覺得在當時情景下,再也沒有嶽將軍用兵更好的法子了。”
見胤禛聽著我的話陷入了沉思,我又笑道:“皇上,不會真因為一千年前的老黃曆,就不起用這樣一位既有勇有謀,更對皇上忠心耿耿的將才吧?”
“嗬嗬……朕若是那樣迂腐不堪,早年就不會保他一家,更不會現在讓他做四川提督了,嶽飛是赤膽忠心的好漢子,連聖祖爺當年也極為稱慕,他的子孫後人,確有祖上遺風,隻是嶽鍾麒年輕了些,所以看了他幾年。現在可巧,淩兒,你猜朕正在看誰的折子?”
胤禛從紫檀書案上撿起那本折子,我就著燈下略微瀏覽過去,大約是“四川提督嶽鍾麒奏稱:羅卜藏丹津叛跡已顯,聲討刻不容遲。願率官兵六千餘名,自成都進駐鬆潘,待機進剿”。
“朕得之矣。”胤禛心裏顯然有了決斷,輕鬆的將折子丟開,“不過才四更天,怎麼議起軍國大事的?淩兒,來,陪朕歇會兒……”
雍正元年十月,四川提督嶽鍾麒被急召至京城。西北戰場,年羹堯被封為撫遠大將軍,康熙末年就在西北參加平叛的滿族老將延信也封了平逆將軍,隻有同樣是即將啟用的大將嶽鍾麒毫無封賞,卻得到了皇帝親自接見任命的殊榮,這想必就是皇帝的所謂“馭人之術”吧。
圓明園的秋天有一種沉靜清澈之美,湖上秋波瀲灩,映著高大的喬木和碧藍的天,皇帝隻帶著怡親王、果郡王到馬場的時候,我正站在湖邊,看著阿依朵騎著一團紅雲上下翻飛。
嶽鍾麒已奉命“選調綠旗及蒙古兵一萬九千名”,就要啟程了,皇帝特意帶他到園子裏來,要挑一匹馬賞給他。皇帝隻穿著便裝,不帶外臣,是為示君臣間親密的私下相處,我沒有回避,向皇帝行禮之後,特別向嶽將軍微笑頷首。他有些拘謹,果郡王胤禮遠遠望見阿依朵,立刻向他笑道:“嶽將軍,你瞧瞧那匹馬兒,你要是也能把它弄得這麼聽話,皇上一準兒把它賜給你!”
聽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望向馬上的阿依朵,她正玩得起興,吹起幾聲清脆的哨呼,人和馬在樹木間影子般閃過。我們都是看慣了她花樣的,略看一眼就自顧說話起來,胤禛睡了幾天好覺,心情不錯,也笑道:“嶽鍾麒帶兵多年,蒙古、川貴的良種馬都見過不少,也來說說,朕這幾匹馬怎麼樣?”
不知為什麼,嶽鍾麒神色有些疑惑,一直呆看著,聽皇帝問話才躬身正要回答,阿依朵已經打馬衝出林子,遠遠一勒韁繩,人從馬鞍上躍起,騰空翻了個跟頭,穩穩落在草地上,單膝跪地,請了個極漂亮的安:“皇上萬歲,阿依朵失禮!”——然後站起來,一身利落的湖綠色騎馬裝越發襯得膚色雪白、雙頰緋紅,一雙精亮的眸子神采奕奕的看看我們,瞪了一眼喝彩叫好的胤禮,最後目光落在在場唯一一個陌生人身上。
嶽鍾麒這才從如夢似幻的愣怔表情中反應過來,跪地請安,卻呐呐的不知說了些什麼。
“這是裕親王福晉,喀爾喀蒙古上馬術和武藝都無人能比的郡主。”我似乎見嶽鍾麒古銅色皮膚上微微泛紅,不由得多看了看他們兩個,順口介紹道,“這是四川提督嶽將軍,馬上就要去西北戰場的。”
一個是蒙古和親的郡主、親王福晉,一個是朝廷的青年將軍?我回頭想找個人交換下意見,正好碰上胤祥若有所思看著我的目光。
“聽說你看上這匹馬兒了?哼,也不需你勝過我,它要是能乖乖的讓你騎上三圈,我就不跟你搶!”草原人的愛馬之心都如出一脈,阿依朵氣勢洶洶。
“裕親王福晉與怡親王、果郡王賽馬比箭之事,盛名早已傳遍天下,末將不敢……”
“哎!什麼不敢不敢的?是不敢試這烈馬,還是不敢惹裕親王福晉?”胤禮在一旁笑他。
“嗯,嶽鍾麒不要推脫,良駒當贈英雄,你是朝廷大將,沙場生涯就是在馬背上過日子,讓朕瞧瞧你馬背上的工夫如何?”胤禛這才說話。
既然皇帝也這麼說,嶽鍾麒漲紅了臉一磕頭,上前繞馬兒轉了幾圈,伸手拉過馬籠頭,輕輕躍上馬背,風一般掠了出去。阿依朵瞧瞧不服氣,也跳上另一匹馬兒追了上前。
秋高氣爽,馬鬃和衣袂飛揚獵獵疾風中,兩個矯健的身影叫人看得心曠神怡,心裏就忍不住為阿依朵叫屈:那個裕親王保泰我見過幾次,無論是什麼時候見他,老象受了什麼委屈似的,眼睛鼻子都生得擠在一起,原本都是愛新覺羅家皇太極一脈傳下來的,和他的兄弟侄兒們相比,特別是胤禛兄弟,無論相貌如何,或華貴近於紈絝,或高貴近於冷漠,所在之處無不讓人感到其軒昂之氣,越發顯得這裕親王保泰氣質庸濁,怎麼瞧也不似個“龍種”,阿依朵和他站在一起,簡直是天鵝與癩蛤蟆之清朝版。
這樣一想,青年才俊、名門小將嶽鍾麒就怎麼看怎麼順眼了,特別是與阿依朵馬上忍不住兩兩相望的樣子,簡直賞心悅目——至少要這樣的男子,才配和阿依朵站在一起!
可惜哪怕這隻是個想法,我也不敢有任何言語流露,憑他們兩個的身份,要是最後能走到一起,那故事未免也太過曲折了……
軍情緊急,嶽鍾麒當天就騎走了那匹每個人都喜歡的,一團火焰似的駿馬,我這個最早預訂了它的人,隻趕上最後摸摸它,為它取名叫做“獵風”,阿依朵嘟著嘴目送他們一行遠去,也不知是在看人還是看馬。
不知算不算巧合,在我因為替阿依朵不平而越來越討厭裕親王的時候,在雍正元年的這個十月,胤禛也向其發難了。
十月二十六日,雍正皇帝公開斥責裕親王保泰昏庸,免其所管宗人府、禮部、都統、武備院及看守當年最早被圈禁的大阿哥允禔等差事,因皇恩賞給其子的差使一並革退。裕親王回家賦閑沒幾天,又發上諭稱:“朕盡三年之喪,齋居養心殿,而保泰在家演戲。保泰性本昏庸,並無為國宣力之誌,自蘇努開罪以來,即生異心,其不知輕重如此”。終於在十一月,保泰因“不忠不孝”,又“迎合廉親王”,被革去親王爵。
同為夫妻,待遇卻大有不同,裕親王福晉代表喀爾喀蒙古前來和親才兩年,本來就與事無幹,策淩又在為西邊戰事助力,更不能委屈了她,於是保泰被革爵的同時,阿依朵被加封為和碩純訢公主,他們家在鐵帽子胡同的的大宅子,一夜間從親王府變成了公主府。
十月,原本西去的皇十弟允誐稱有病不能前行,停在張家口不肯再走,皇帝幹脆下令“著革去王爵,調回京師,永遠拘禁”。
西邊也有官員傳回密折報稱,九貝勒允禟到西寧之後,攜帶了巨資,專在在城內城外尋家境困窘的當地貧民大肆分發錢糧,“自稱積德、收買人心”,連所居住節度使府的下人們也無不對其感激涕零,其隨行家人也紛紛慷慨結交當地官員,一時間在當地聲望十足,人稱“九王爺”。
為這兩個皇兄弟的事,胤禛又大動肝火,斥責廉親王,說他們一向最聽他的話,現在“行止不端”,都怪廉親王管教不力,有意放縱所至。
僅在這一年,八爺黨在京羽翼已被剪除近半,頹勢已顯,廉親王一再公開宣稱自己對“新朝”的忠心,胤禛也在爵位封賞方麵一再拉攏他,但私下裏,兩人卻互相在小事上針鋒相對。比如胤禛多次尋事斥責廉親王,廉親王則表麵極度忍耐,隻不聲不響的聚集在官員中的廣泛力量抵製胤禛政令的施行,想把他架空為一個空殼皇帝——你來我往的力量鬥爭、甚至互相讓對方不好過的鬥氣,一刻也未停止過。
時近年底,正好有大臣上奏,請皇帝冊封後宮,以全大禮,年羹堯從西邊戰場也發回密折表達了差不多的意思,胤禛似乎並不把這當做大事,列了一份單子,交給禮部和內務府去辦理。
他並沒有告訴我,將我列為僅有的兩個貴妃之一,但後宮中有什麼是高喜兒打聽不到的?何況慘淡無趣的後宮總算有了件值得期盼的事,各處宮房的奴才們私下議論紛紛:哪家主子要得封什麼位份了……漸漸喜氣起來。
初聽高喜兒向我報喜,很奇怪的呆愣了一陣,自覺毫無喜意,逗一逗簷下畫眉,胡亂翻一翻書,茫茫然想著,我仍然不想要做他的後妃,為什麼呢?
不是不明白一個堂皇身份的重要性,但那意味著我從此就要變成眾多綠頭牌子中的一個,等著他翻?每逢慶節大禮,穿上鳳冠霞帔,一張臉抹得紅紅白白,按位份站在某妃之前,某妃之後,排隊覲禮?
那確實不需要。
想通了這一點,幹脆不再去理睬這個消息,直到有一天,胤祥在養心殿後麵找到我。
“淩兒,你從江蘇弄回來那玉壺春真不錯!昨天十六弟十七弟來找我,把最後一壇也蹭沒了,還有沒有?再分一壺給我也成啊!”
天氣已經有幾分寒意,我正在瞧小太監取炭來煨手爐,聽他這麼說,立刻不滿的指責他:“哎?十三爺,每天見你忙得這樣,回府就抱個壇子灌酒?鄔先生給你的方子怎麼說的?世子都封了貝子了,你這個親王還這麼不珍重身子,皇上不是剛給你封了一位側福晉嗎?你身邊也該有個貼心的女人照料,把那方子拿著,飲食起居時時記得提醒……”
“哎喲!淩主子,我再不敢了!要個酒就有這麼多話……我這酒是想給皇上喝去的。”
“皇上?皇上怎麼了?”
“給皇上解解悶兒,這幾天皇上龍顏不悅,滿朝大臣們連走路都踮著腳尖兒。”
“嗬嗬,十三爺別拿皇上做幌子了,您倒說說,皇上登基以來,有幾天不是這樣的?”
“呃……那倒也是……”
“十三爺別打啞謎了,前麵剛見過皇上,不為就來要壺酒吧?什麼話這麼不好說的?”
胤祥果然收斂起笑容坐下來,靜靜看了我幾秒,才言簡意賅的說:
“禮部呈回的單子裏沒有赫舍裏氏,禮部和六部都有官員上密折稱皇室無家事,不讓給你冊封。”
“啊……”不想還會有這層風波。
胤祥神情不豫,似乎很替我不滿,倒惹我展顏一笑:“十三爺,皇上至今不對我說起此事,想來確實不能了?”
“嗯……過年嘛,宮內外諸多禮儀,祭天地、奉先殿祭祖……少不了的儀注,都要按品級辦事,妃嬪、王公大臣妝戴都分品級的,現在就得都辦下來,再拖下去過年就不像樣子了。他們還有個壞心,拖得久了,惹得外間猜疑,民間流言是止不住的,就更有話柄了。可皇上還指望著他們辦事兒呢,總不能一下把官兒都撤換了……這事兒裏麵是老八老九搗的鬼,還說皇上應遵列祖列宗成例,顧及民間清議和朝廷臉麵,京中一些窮官兒,讀了幾年書,上了點年紀就自認‘大老’,廢話最多……”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已經大致明白,心平氣和的勸道:“十三爺,想必裏頭還有些不好聽的話吧?你不講我也明白,我在宮裏的名聲,本就壞得不能再壞了。”
想了想,真的可以不理睬那些見鬼的規矩了,頓覺渾身輕鬆,連笑容都自在:“八爺也怪好玩的,哪怕隻能讓皇上不痛快一下子,他也要試試,跟小孩子家鬥氣似的。”
“皇室無家事,自古如此,自從聖祖爺開博學鴻儒科,在京城蓄養一批文人名士,‘清議’向來能主導了天下士人輿論,就算皇上這般殺伐決斷,也不能不考慮其影響,民心是大清立國最要緊的,如今上有祖宗成規,下有民間清議,中有官員抵製,我看我就不要冊封什麼勞什子了,不信,問問高喜兒,聽說要冊封之後,我可曾為此高興過?”
“啊?主子……”高喜兒在一旁聽得愁眉苦臉,倒象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其實我也多少猜到了……隻是淩兒,何苦妄自菲薄?”
“不對,若以為我是妄自菲薄,就猜錯了。正因為不肯妄自菲薄,才無謂什麼位份聲名。我連他是不是皇帝也不在乎,怎麼會在意自己的那些虛名?無論什麼時候他需要我,我總能在他身邊,於願足矣!”
說得順口,沒有來得及衡量這些心裏話的肉麻程度,見胤祥蹙眉顰額,無言以對的感動狀,才意識過來,立刻覺得臉紅了。
安靜的尷尬。直到想到那朵雪蓮,想起喀爾喀蒙古、博格達雪山,還有我們兩人在那高天闊地中的無話不談,心中方覺坦然:在宮裏,這話除了他,還有誰能明白?
對視良久。胤祥終於站起來,低頭望著我,溫柔異常:“平生意,為誰癡?淩兒,胤祥此心,感同身受。”
似乎又嫌自己多言失態,幹脆一轉身揮揮手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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