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29 更新時間：11-08-12 13:35
沈艾銀，你是個膽小鬼，為什麼沒有勇氣去查個究竟，你到底在躑躅，在猶豫什麼？難道你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的種種猜測得到證實。
舉到嘴邊的勺子停了停，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照進屋子，曬得整間屋子都暖烘烘的，心頭百般猶疑，恍如一團亂麻，我絞盡腦汁理出的頭緒，卻被這暖暖的陽光攪撓的越來越迷亂起來，忍不住使勁的抓了抓頭，微不可聞的歎氣聲輕溢出口。
“二妹，怎麼不喝了，還在為繡莊和銀號的事煩惱嗎？”清如泉，淡如風，大姐關切的嗓音在我耳邊柔柔響起。
一抬眼，對上大姐和三妹兩雙盛滿擔憂的清麗眼眸，我搖搖頭，強擠出一絲笑道：“大姐，三妹，沒事，都過去了，繡莊在重建，而銀號的擠兌風波也平息了，我煩的不是這個。”
聽我這麼說，大姐擔憂的神色未退，繼續問道：“那能告訴我們你在煩惱什麼，說說看，雖然我和三妹不懂生意上的事，但加上小喜，沒準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幫你出出主意什麼的。”
三妹和小喜忙連連點頭，齊齊注視著我，可我卻是話到嘴邊，奈何怎麼也說不出口。
忽的，三妹眼睛一亮，一拍手道：“啊，我知道了。”
我驚詫的望著她，隻見她笑彎起眼，笑得有如隻偷腥的小貓，道：“二姐她一定是在心疼重建繡莊要花的銀子，是不是啊，二姐？”說完還以手肘一撞我的肩膀。
“三小姐說的是，一定是這樣！”小喜附和道。
沒等我辯駁，大姐已搶先道：“如果是這樣，二妹你就更不用煩惱了。”她釋然一笑，自袖中掏出一疊銀票，放到桌子上推到我麵前道：“本來今天我和三妹就是來給你送這的。”
“這是？”我把勺子遞給小喜，疑惑的望著她們，拿起展開一看，立刻驚訝的喊道：“五千兩！”迅疾把銀票推了回去，鄭重道：“我不能收也不會收。”
倆人對視一眼，三妹斂去笑鬧的神情，緩緩開口道：“二姐，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我和大姐卻什麼都幫不上，看你一個人在愁，在煩，在急，你能體會我們是什麼心情嗎？”
“三~妹”我楞楞的注視著她，卻在心底既驚且喜的問自己，眼前這個娓娓動情的講述之人真是我往日嬌怯不喜言語的三妹嗎？
“二姐，你常說我們是一家人，百年修的同舟渡，千年修來共枕眠，在我看來，做家人卻是修上萬年也難得的緣分，平日裏，我們一起歡笑，一起流淚，一起幸福，可有危難的時候，我們不是更應該互相幫助，共渡難關麼？”
她的臉染上淡淡的紅暈，眼中隱隱光華流動，微湊過身，修長白皙而又溫暖無比的手撫上我的手：“我知道，你總想把風雨都擋在外頭，不讓我們吹到淋到，現在想想，我真的很自私，從沒為你為這個家做點什麼，二姐，你就收下吧，還有，我們都說好了，以後我們絕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這兩天我一直在請人教我打算盤，相信不久我就能幫到你。”
“三妹說出了我最想說的心裏話，小銀”大姐亦將手覆上我們握在一起的手，唇角的微笑柔美，不失優雅端嫻，目光中顯現出我前所未見過的堅決和認真：“在我行將入宮前，讓我也為這個家出份力。如此我才能走的安心啊。”
我點點頭，感覺自己的鼻子酸的厲害，眼淚珠子直在眼眶裏不停打轉，剛張嘴想說話的時候，三妹無意中瞥見我麵前放著的空藥碗，隨即喊出聲道：“呀，二姐，你居然全喝光了這苦藥，方才你還哭天喊地說苦，怎麼勸都不喝來著。”
吸吸鼻子，我笑著回道：“不苦，是甜的。這是我喝過最甜的藥。”
“傻丫頭。”大姐嗔道，憐愛的摟過我，三妹也挨過來，我們三人像小時候一樣緊緊擁在了一起。
許久我們才分開，三妹拉著大姐的手撒嬌道：“大姐，我舍不得你，你別入宮了，好嗎？”
她凝視著我們，眼中閃爍著點點感動，沉吟半晌，方緩緩道：“有些事本想就此深埋在心底，但你們是我最愛的姐妹，實不該對你們有所隱瞞。”
說完，她站起身，荷裙迤儷，鬢際隻斜插一朵素色小絹花，一眼看去說不出的明麗高貴，側臉在陽光下，有如浸在水中的冰晶般澄澈剔透，眼角微微上揚，嫵媚的令人窒息，蓮步輕移到鮫紗窗前，回眸一笑道：“我也曾問過自己，為什麼要放著安樂日子不過，要到那深宮中與三千佳麗去搶一個男人。宮鶯百囀愁厭聞，梁燕雙棲老休妒。鶯歸燕去長悄然，春往秋來不記年。唯向深宮望明月，東西四五百回圓。”
“不入宮，我一樣會被娘親許配給財勢相當的商賈做妻，一樣要麵對成群的妾侍，逃不過勾心鬥角，躲不過色衰愛弛，與其如此，倒不妨就此了卻了娘的夙願，或許幸運的話還能為我們沈家建立起一些權勢，因為，這世間唯有權勢才能去和權勢抗衡，才能好好保護你們。”
我啞然，她的話令我震驚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從前一直以為大姐對大娘千依百順，毫無半點主見，卻原來她才是想的最深的那一個，再看三妹，同樣露出吃驚的表情，深吸口氣道：“不，大姐，入宮並不是惟一獲得幸福的方法，誰說你嫁不了愛你並且忠貞不二的夫婿。”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她望著我，抿抿嘴道：“不是誰都能像小銀你這般幸運，覓到一個知你惜你的人。”
我一愣，心頭一陣翻騰，雖然清楚但還是裝糊塗道：“誰啊？”
“還有誰？誰每天為你煎藥，為了讓你安心調養，到處奔走，最後還讓你一分銀子都不用賠。”小喜不怕死的插嘴道，然後轉而很小聲的嘀咕道：“你還不給人家好臉色。”
“小喜說的沒錯，我們全都看在眼裏，楚公子待你真心真意，小銀，不要固執了，要珍惜眼前人，不要等錯過了，再來後悔。”
話音方落，就聽門口傳來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朗笑聲：“多謝沈大小姐美言。”
臭狐狸，我想也不想，拿起桌上的空碗就忿忿的朝他飛擲去，他不躲不閃，伸手接個正著，微眯起的眼眸仿佛我的舉動早已在他的計算中，唇邊漾起一抹苦笑，有些無奈又帶著些寵溺。
大姐和三妹不禁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緊接著雙雙挽著手出了房門，臨了不忘捎走小喜，一時間屋子裏隻餘下了我和他二人。
我背過身，把銀票收好，裝作不理不睬，耳朵卻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可半天沒聽他出聲，不免有些懊惱，竟沉不住氣的悶悶道：“這藥我不會再喝了。”
“好，那就不喝，”他應聲道，柔緩嗓音中，透著淡淡的笑意和幾分安心的意味：“連服了七劑，算來你體內的”
驚覺自己說了什麼不想讓我知道的，他迅即轉問道：“小銀，你悶在家裏多日，不如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心驀的一凜，我緩緩回身，雙目灼灼迫視著他，卻發現我麵前的這張臉龐一如初見時那般溫若春陽，但眼角眉梢已略染風霜，淺淺的夾進了幾絲莫名的憂愁，心一軟，本欲脫口而出的質詢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淡淡道：“我想去趟清風觀，給娘報個平安。”
靜心居內，我繼續發呆，隻是這回是對著他臨走留下的食盒發呆，耳邊忽而響起嬰寧說的話，忽而響起他說漏嘴的那句話，腦子裏滿是他送我到道觀後離去的背影。
“盒子裏裝了什麼好吃的，有那麼好看？讓我的傻女兒看了一個時辰還看不夠。”娘打趣道：“來，打開來讓娘瞧瞧。”
我置若罔聞，繼續想著我的心事，他們一定有什麼在瞞著我，體內有什麼？為什麼這些日子他會雷打不動來給我親自煎藥，從不假手他人，這種活完全可以交給小喜或者其他人去做，他到底在不放心什麼，難道說，想到這我的心猛的一陣揪緊。
忽聽娘笑道：“嗬嗬，原來此盒是內藏玄機啊。”
“什麼？”我一驚，忙收起所有雜亂的思緒，問道。
“給，”娘笑的無比開懷和欣慰，將麒麟金鎖放入我的手中，然後抬起柔弱無骨的手順著我的長發輕撫我的頭，叮囑道：“可要收好了啊。”
見我皺著眉緊盯著金鎖，遲遲不作聲，她催促道：“還不去放好了。”
“哦。”隨手將它往懷裏一塞，不想碰到什麼，發出一聲清脆的叮當聲，我一愣，猶豫了下，從懷裏掏出一直未離身的那塊玉佩。
“啊！”娘突然發出一聲驚呼，表情刹時轉為愕然，一把搶去玉佩，捧著它細看了番，手直顫抖，不停的張合著褪去血色的唇，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娘，你怎麼了？”我擔憂的注視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的連那透過宣白的窗戶紙射進來的太陽餘暉，由金黃轉為橙紅再轉至血紅，最終徹底地消失，在隱隱綽綽的昏暗中，我終於聽到娘低沉的嗓音，仿佛用盡了她全身所有氣力：“銀兒，這……玉佩你從打哪得來的？”
“霸王，哦，不，七王爺，”我惴惴不安的回道，話未說完，她便截住話喃喃道：“王爺！他究竟想做什麼，他答應過的，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邊自言自語著，邊轉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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