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63 更新時間：11-08-26 21:41
“顏心琪同學，韓音同學，有人找。”一個黑黝黝的女生推開教室的門叫。
“誰？”兩人異口同聲抬起頭。
舒文軒站在初三五班的教室外，抱著胳膊望著遠處，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著，眯著七分深沉三分狡黠。看到兩人出來，他笑了笑，笑得很是平易近人：“跟我來。”
當領導的慣性！韓音不屑。就像顏心琪，說話喜歡用祈使句來表達陳述語氣一樣，除了讓人討厭，就隻是一種習慣而已。兩人跟著舒文軒一直走，走到行政樓二層的學生會辦公室，看著他有模有樣的坐進桌後椅子裏，胳膊一揮，道：“坐。”
明明一副書呆子十足的黑框眼鏡，愣是被舒文軒戴出了一種不修邊幅的藝術氣質，如果他大手一揮說個“music”，韓音覺得，真應該有上萬人擁在窗外潮水般呐喊一陣，才能對得住這個人的特殊氣場。韓音悶悶地笑著，在靠牆的椅子裏坐下，顏心琪卻反腳把門踹上，斜倚著門框懶懶的撐住身體：“什麼事？”
舒文軒從桌屜裏抽出一個小本子，翻開第一頁推到桌子邊上，遙遙正對著顏心琪，抬起頭推推眼鏡對他說：“這首歌是一位老師寫的，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來演繹，你們看看。”
顏心琪低眸看一眼韓音，韓音伸手扒到自己麵前，看看就看看吧。屋子裏陷入了沉默，顏心琪和舒文軒的目光，都落在韓音托著下巴的纖細的手指上，隨著他的睫毛一下一下眨巴。韓音翻了翻，點點頭說：“嗯，挺有感覺的，哪個老師寫的？”
舒文軒眯著眼睛，讓自己笑的像個大哥哥，但是顏心琪卻覺得，這小子笑的一臉奸詐，韓音坐在他對麵，就像一隻待宰的小羔羊。嗯，怎麼看怎麼討厭。舒文軒問：“想不想試試？”
韓音回頭看一眼顏心琪，疑惑的說：“這種合音，人多了才能出來感覺，至少要三個人吧。”
舒文軒連眼尾都笑了，挑挑眉毛道：“我們這裏不就有三個人？”
顏心琪皺皺眉，拉開門往外走：“沒興趣。”
舒文軒起身把門重新關好，坐回椅子裏雙肘撐著桌麵十指交叉，盯著韓音沉默了會兒，似乎在忖度著怎麼開口。韓音隻是看著本子，又看了兩遍，雖然覺得顏心琪似乎對舒文軒印象不好，但是本子上的譜子和歌詞，卻對他的確有些吸引。抬起頭見舒文軒依然在看著自己，眼裏的一抹信任和期待讓他有點不敢直視，他抿抿唇說：“或者，我可以拿回去給他看看。”
“嗯。”舒文軒收回視線說，“希望你們喜歡，我雖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也真心的想把它用我們的方式呈現出來。個人方麵說，我很喜歡這首歌，所以我寧可它在手裏壓了三年，我還以為至少再要壓兩年呢，很高興能有今天。”
韓音聽他這麼說，心裏莫名的有了些壓力，誰能想到不過一首歌而已，接到手裏竟然這麼沉重，後悔死了。他忙說：“我也希望他會喜歡，不過會不會答應，我可不敢保證，他性格有點不大合群，我也是，所以你也別抱太大希望。那麼，我先回去了。”
舒文軒笑笑點頭道：“嗯。”
韓音起身把本子放好，轉身走到門口，剛要拉開門，就聽到舒文軒又叫了一聲，聲音低低的，又像根本沒有叫過一樣。韓音愣了一下，轉回身看看連動作都沒變的那個人：“你叫我？”
舒文軒的表情擰巴了一下，口氣也完全不同剛才，怪怪的笑著說：“就像我們不認識一樣，小音，我追你追的也夠苦了，是不是沒有顏心琪，你還是不會來？”
“啊？”韓音確定被嚇了一跳，有些表達方式對他來說是非常敏感的。他吸口氣揉揉鼻子，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冷靜下來，然後才正常的去想一個問題：莫非我們很熟？
舒文軒起身走到韓音麵前，又是用那種若有所思的目光盯著他看，深沉得很。韓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太……太詭異了，有壓力。舒文軒低笑一聲，搖了搖頭揉揉韓音的頭發說：“算了，你回去吧。還有，離張敏豔遠點，她太麻煩了。”
韓音被搞得一頭霧水，都不知道該從何想起，張敏豔？這個女生不是正跟你舒文軒傳緋聞呢嗎？什麼金童玉女、男才女貌的，那麼沸沸揚揚的笑傲臨城一中，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呃……莫非我韓音上輩子還勾搭過你舒文軒的女人？太驚悚了，韓音不是個彎的嗎？
不過，韓音確定了一個事實，自己跟這個舒文軒，有點上不得台麵的小過節，但具體是什麼事情，他就無從知曉了。在他的記憶裏，自己的中學生活就是一片空白，沒想到回頭走一遭，竟發現自己還招惹過這麼一個人物，有趣。竟然還有人警告自己離某個女生遠點，非常有趣。
說起韓音和舒文軒的這段公案，其實他的確是不大清楚的，別說轉了一圈重新回來的他，就是當初招惹上這件事的韓音，都不知道自己背上了麻煩。那會兒他才念初二，因為不經意撞破了初三某個男生剛想上壘的好事，被氣急敗壞的擰著耳朵拽到禮堂裏想教訓教訓。學校禮堂裏大多時候不開燈，黑乎乎的大的可怖，是有心人犯錯誤的死角。
可惜好巧不巧，這天文藝部招生正設在禮堂裏，舞台上一個女生在飆高音，舒文軒一臉肅然坐在台側。韓音就在這個時候被那個男生從小門裏推了進來，腳下一個趔趄先把CD的電源勾斷，身體又往前一撲就撲進了舒文軒懷裏。幸虧舒文軒臨危不亂，雙腿撐了一下地，結結實實摟住韓音的身體，兩人才沒有滾做一團。不過那個女生卻嚇得不輕，聲音一猝一收，裂了。
舒文軒把韓音推開，看著他臉上的五彩斑斕忍俊不禁，對那個女生揮了揮手，玩味的望著韓音低聲說：“同學，人家的前途就這麼雞飛蛋打了。”
韓音剛挨了一頓好打，心情正糟糕呢，哪裏有好話，隻不屑的挑了挑眉，哼了一聲說：“拉倒吧，就那種水平，還前途呢！”
韓音清了清嗓子，接過那個女生的高音部分就圓溜溜的飆了上去，而且頂的還是女聲，不僅分裂的底蘊十足，還百轉千回的，愣是唱活了女聲的百媚千嬌。韓音收住氣息，轉臉見舒文軒定定的望著自己，心裏自然暢快了不少，邪邪一笑，道：“怎樣，還聽嗎？”
真是韓音年少輕狂，不知道廉恥，接著又用男聲和了一遍，溫潤、清透、鐵骨柔腸……
那個女生直接摔門走了，韓音也跟著出了禮堂，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舒文軒卻不淡定了，瘋了似的打聽這個人，可惜自打韓音從他視線裏消失，就像徹底不存在了一樣，不論他怎麼煞費苦心，都絲毫沒有一點收獲。韓音唱歌好聽是沒錯，可是誰會想到是他呢？
一直到韓音初二畢業前的某個晚上，舒文軒替樓管阿姨查宿舍，恰遇上他喝高了耍酒瘋，拎著半空的啤酒瓶子哼著一段樣板戲晃。舒文軒在他身後跟著，本來是想說兩句的，卻聽他男女老少的來了勁，高一聲低一聲剛一聲柔一聲的自娛自樂，舒文軒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舒文軒這才找到韓音，然後就開始了轟炸式騷擾。可惜韓音是軟硬不吃，讓同學帶話他假裝沒聽到，大喇叭廣播他直接無視，站在初中部入口處堵人，舒文軒發現自己根本耗不起，那小子除了鬼混還是鬼混，似乎需要各種打發時間的調味料。舒文軒終於發現，自己好像被涮了……
所以，舒文軒就跟韓音杠上了，在人家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時隔這麼久，依然耿耿於懷——當然，對於韓音來說，他很無辜，他真的不知道發生過什麼。而那個被他毀了前途的女生，正是比舒文軒低一屆的新校花候選人，張敏豔。
韓音若有所思的出了行政樓，剛從走廊裏繞出來，就看到顏心琪雙手插兜倚著老槐樹等自己，修長的身形極其優雅，神色稍顯懶散，偶爾有泛黃的葉子打著旋兒從他身邊飄落，精美的就像一幅畫卷。光看外表，這真是一個讓人想入非非的完美殼子，在臨城這樣的小地方，能修煉得這般雅致，這小子實在是太有前途了。
韓音走過去，把本子掏出來遞給顏心琪：“你不喜歡舒文軒？我覺得這歌寫的不錯。”
“嗯，這個人太麻煩了，不想跟他打交道。”顏心琪一邊說一邊翻看兩眼那個舊本子，字體雋秀，像出自女人之手，可是曲調雖然悠遠，卻不乏雄渾，最多也隻能說，這個男子有那麼點俠骨柔腸的情結，但首先，這真是一個男人的情懷，顏心琪沉吟了一下，抬頭瞄了韓音一眼，問道，“跟師範比起來，你想上藝術學校嗎？”
韓音愣了一下，這才想到現在他們正上初三，這個時候每一次選擇，都有可能改變未來。韓音對音樂的愛，或者最初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是為了錢，但是不可否認，當他與音樂形影不離的時候，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就像在舒文軒麵前看到這個本子時，雖然知道顏心琪對這件事情有些排斥，但還是不能自已的接住了，他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隻是覺得寫的不錯，其他的，我還沒有想過。”
顏心琪合上本子，微微笑了下看了看韓音，說：“那你想想吧，舒文軒是藝術生，隻要你答應了，他就不會輕易放過你，他這麼喜歡給人壓力，以後有我們受的，所以現在一定要想好，可不能急急的往下跳。”
韓音自然明白，雖然他不想再次遇上那個人，但是現在，這個捷徑對他來說，卻有著足夠的誘惑。他需要一個機會填充錢包，在他成為老師、拿上固定工資之前。這才是真正讓他矛盾的地方，舉棋不定，進退兩難。緊走一步追上顏心琪，韓音假裝不在意的問：“那你呢？”
顏心琪扭頭看他一眼，麵無表情：“我無所謂，反正現在還有大把的時間。”
這就是他們的不同，開始就不同。顏心琪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犯錯，可以為身邊的驚喜駐足甚至留戀。可是韓音現在就得規劃自己，每走一步，都要看準方向。誰讓自己有一個定性的未來呢？不想一步步走進那個泥潭，隻能從現在開始就扭轉風向。跟著顏心琪往回走，韓音盯著自己的腳尖，想著這件事情可能造成的後果。
舒文軒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窗前，望著兩人消失的背影，半眯著眼睛笑了：兄弟們，遊戲開始了，讓我負責替你們籌劃一個未來，終有一天，你們會感激我的。
是的，的確感激，如果沒有舒文軒，這一切又將如何開始呢？當結局一點點在麵前鋪展開時，韓音不止一次的想起這一次見麵。他覺得，正是因為自己曾經錯過了，所以才又這麼荒唐的重新走了一趟，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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