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90 更新時間：12-04-27 22:51
大雪紛飛，這一場雪已經持續了五天五夜都沒有停止……
這一年大瀧的冬季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寒冷……大雪封了路，到處都是一片白，慘淡淒然……
北風呼嘯，積雪及膝，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偶有路人也是行色匆匆。在這樣的雪夜裏，當然除了風聲就什麼都不會剩下。
似是有什麼聲音正在耳邊環繞，但是駱玄璧卻隻是靜靜的站著，看著……
一動也不動，他似乎也隨著這漫天的大雪化作了玄冰……
眼……一陣陣的漲痛，不是因為那一望無際的白，而是因為那和白色成為強烈對比的紅……
血流成河……溫熱的鮮血濺在地上，將雪融化……雪水混著血水緩緩流淌，蜿蜒出沉重的悲傷……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原來耳邊一直縈繞著的聲音，是那沙啞破碎的叫喊！一個又一個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倒下，他卻隻能緊緊摟住懷中的人……
盡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還是無法留住懷中那個女子的體溫……駱玄璧緩緩伸手為她理順額前的亂發……
可是風太大了……駱玄璧捋順的發又很快就被再次吹亂……可駱玄璧似乎毫不在意，一遍又一遍仿若機械一般的執著的不斷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頭發。
終是……再也忍不住……將頭埋在她的臉邊，駱玄璧無聲的抽泣……
“瑾若……”
那是自己的妻子……在自己最落魄最痛苦的時候，是她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可是他就連她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耳邊似乎還縈繞著自己迎娶蘇瑾若前越孤魂和墨子易對自己說的話，他們警告過自己不可以和蘇家聯姻……他們的確是有警告過的……
可是蘇瑾若卻說她不怕……她喜歡自己，自己知道……他不是沒有過內疚……她在自己最傷心時一直都默默支持自己……可是自己卻為了徹底擺脫越孤魂和墨子易的影子便同意娶她過門……
他明明是可以阻止這場悲劇的……可他卻還是娶了蘇瑾若為妻……終是……害了這個女子的一生……
她是他的妻子啊……作為男人他卻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駱玄璧，你做人怎麼會如此失敗！！！
墨子易和越孤魂……鳳天和鸞月……
這兩個人此刻就像是地獄修羅！一黑一紫的身影由遠及近！即使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灑下也掩蓋不住那兩道濃重的色彩！沉重的讓人窒息！
鳳天和鸞月在他們的手中就更像是有了生命，三尺寒劍喑啞嗚鳴，因為沾了鮮血而顯得無比興奮！果然……他們是容不下駱氏一族的吧……隻是這些族人又有什麼錯呢？駱宸都不知道已經輪回幾世了！這些駱氏族人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延續傳承，他們如今隻是過著與世無爭自給自足的寧靜日子，他們還能妨礙到別人什麼呢……
可為什麼……就連這些單純無害的族人都不放過……
原本隻是帶著妻子回來族中省親，自己不過離開半日就要麵對如此慘烈的畫麵……被滅族……這到底是真的又或者僅僅是自己的噩夢？……
雖然他不是真正的駱玄璧，可駱氏族人向來都很淳樸，對自己也非常尊敬，到底都會有一份情意存在……見到這些手無寸鐵毫無抵抗能力的族人一個又一個倒在自己的麵前，他如何能不動容……
白虎和青龍已經受了重傷昏死過去，朱雀玄武雖然依舊在抵擋，可也已經筋疲力盡……
駱玄璧隻想立刻死去！
他一直苦苦的想要擺脫墨子易和越孤魂，可他不管去到哪裏他們都不肯放過自己！
眼下，他們竟然殺光了自己身邊所有的人……
朱雀和玄武終究還是發出兩聲悶哼，倒在了駱玄璧的身邊……鳳天鸞月閃著寒光滴著鮮血，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仿若隻是一瞬，那一黑一紫兩道身影就已經來到了近前……
緩緩抬起頭，駱玄璧對上了眼前兩人的眼。
周圍又再度安靜了下來，那些淒慘的呼喊已經停止，又隻剩下了風在山穀間回旋……
一切都結束了吧？堆積如山的屍體，這麼多人命的債……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償還……
“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別那麼傷心。”墨子易淡淡開口，他是在關心自己讓自己節哀順變嗎？可他的聲音伴著此刻呼呼的風聲顯得是如此的寒冷。
“早就說過你不可能逃得掉，不管你去到哪裏我都可以找到你的。”越孤魂看著駱玄璧，雙眼就如一泓深水，一眼看不到底。
是啊……逃不掉……他們就跟厲鬼一樣總是緊緊的跟在自己身邊！怎麼甩都甩不走……
“你們要報仇，我理解……可是瑾若有什麼錯……她隻是見我可憐，為了幫我忘記你們才做我妻子的……你們若是想報仇，那衝我一個人來就好，為什麼就連個女子你們都不放過！”
墨子易和越孤魂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卻始終不動聲色。
“早就讓你不可以和蘇家聯姻，是你自己不肯聽罷了。”墨子易的臉上波瀾不驚，平靜的讓駱玄璧心驚。
“你們……嗬……”駱玄璧自嘲的搖頭。他果然不是屬於這裏的人，他注定和他們處於兩個世界！
“人命在你們眼中或許一文不值，但在我眼裏不是……我也再也跑不動也恨不動了，你們把我殺了吧。折磨的也夠了，報複的也夠了，隻麻煩你們的手快些準些，別讓我疼太久。”
駱玄璧的眼裏無悲無喜，無愛無恨……
此刻的他竟然是如此的風清雲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似是看透了這個人世間的所有……
這樣的駱玄璧讓墨子易和越孤魂的心底一片疼痛。鈍鈍的痛，豪不尖銳，卻會一點點讓人被折磨至死……
越孤魂和墨子易始終沒動……駱玄璧笑了。
“你們為何還不動手？”將視線定在墨子易的臉上。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欺騙我，如今駱氏一族再也不存在了，我也不再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你還留著我的命做什麼？”
緩緩移動視線，駱玄璧又看向了越孤魂。
“你不是有什麼血海深仇嗎？我被你玩弄過了也折磨過了，還不夠嗎？”
墨子易猛然上前一步捏住駱玄璧的手臂。
“別用這種語氣說話！你可知道……”
“不這麼說話那要怎麼說話？！！！”駱玄璧打斷了墨子易。
“說！你們還想我怎樣？貓捉老鼠的遊戲還沒有玩夠嗎！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肯殺了我？”
越孤魂深吸一口氣，再也忍不住！
“我們說的你信嗎？說不說又有什麼區別？如果我們說我們很愛你，愛你愛到願意為你做盡一切放棄一切承擔一切，你又會相信嗎！！！”
“愛？”
駱玄璧看著眼前的兩人，人生，何其諷刺……
“我信啊。”
絕對算得上溫柔的笑意和誠懇的眼神，越孤魂和墨子易看著眼前的人一陣迷惑，信？他真的信？
“我信！我真的相信！”似是看透了兩人眼中的疑惑，駱玄璧重複著加重了語氣！
“我信你們愛駱玄璧，不過我卻不是駱玄璧！”
“你，利用錯了人！”駱玄璧指著墨子易。
“我不是駱氏一族的少族長，其實他早就死了，怎麼說呢？我不過是借屍還魂而已。什麼失憶什麼傷了腦袋什麼性情大變！你還真以為這世上有如此狗血的事情？”
“還有你！”駱玄璧又指著越孤魂。
“你愛的是以前的駱玄璧吧，我是應麟，和你們和這個世界都完全沒任何關係的一個人！我知道的東西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什麼叫電腦？什麼叫飛機？什麼叫可樂？什麼叫漢堡？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不管是報複也好，利用也好，你們都找錯了對象！所以你們說你們愛駱玄璧？我信啊！你們隻管愛你們的駱玄璧去，愛到死去活來天翻地覆都不關我的事！！！總而言之，駱玄璧的一切愛恨都和我無關！我不愛你們，就連恨我都懶的恨！！！”駱玄璧勾起唇角看著墨子易和越孤魂，其實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作為駱玄璧的應麟，不是一樣也都被傷過了……到最後愛不能愛，就連恨都成了奢侈……
沉默……長久的沉默……
駱玄璧看著不說話的墨子易和越孤魂始終笑得溫柔，是啊，自己根本就不是駱玄璧，真正的駱玄璧早就被越孤魂給逼死了，既然他們如今知道他們做了那麼多都是白費的話，還不趕緊著結果了自己？
“我知道啊……”許久之後，墨子易緩緩開口。
“我也早就知道了啊……”越孤魂輕歎。
“即使一個人再怎麼變，早就習慣了的東西是不會變……你和以前的駱玄璧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兩個人。我對駱玄璧的一切都很了解，因為我從很久以前就在意他了……在他對我表明心意的時候，我心裏是發了瘋一樣的狂喜……可我不敢接受他……因為我來駱氏一族是要報仇的……我怕，我怕有一天和駱氏一族為敵的時候，他會失望，會傷心……所以他後來離開了駱氏一族，離開了他……我看著他的痛苦，卻不能對他說出我也同樣痛苦，我也一樣痛苦！後來有一天，駱玄璧性情大變，起初我還有些疑惑，但很快我就發現你根本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你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和他相同，我也請教了其他一些人，世界之大，有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法解釋，那麼即使駱玄璧的靈魂換了人又有什麼奇怪？駱玄璧既然都不在了，我也以為我不會再在意你，可是我錯了……我竟然……竟然還是一直想著你……所以，我是真的愛你，愛你這個人……”
這一次，輪到駱玄璧愣住。他們早就知道？……
“還記得你在溪曲穀跟我同住在落水閣的日子嗎？我們同床共枕那麼多個晚上，你大概不知你有夢囈的習慣，有一天晚上你糊裏糊塗的一直在說話，起初我也聽得一頭霧水，後來才聽出你在說些什麼，從那晚開始我就知道你並非真正的駱玄璧。”
嗬……
駱玄璧深吸一口氣。啞口無言……
“所以我們所說的，你信了嗎？”
駱玄璧愣了愣後仰起頭笑的諷刺。
“信……我信了……可我不愛你們了啊，怎麼辦呢？”
駱玄璧緩緩後退，他不會忘記他們是如何傷害自己殺害族人！就算他們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也永不能磨滅他們利用自己折磨自己的事實！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他不會再做個傻子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那麼多的族人，還有這個一直全心為著自己卻沒被自己真正愛過的女子……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成為一個囚籠，永遠的將他困住……再也不能自由……
“若你們不殺我，那我就不奉陪了。我再說一次，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們。”不想再見……因為害怕……因為怕自己會控製不了自己，怕自己明明知道對方做過些什麼都還義無反顧的撲過去！
駱玄璧抱著蘇瑾若轉身離開，獨留下墨子易和越孤魂靜靜的注視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
“其實，我們做人也很失敗，不是嗎……”墨子易收緊了手指。“就連真相我們都說不出口……”
越孤魂頹然在雪地上坐下。“從今以後，我們或許要都要學習如何獨自麵對那無邊的寂寞了吧？”
“不是我們，是你。”墨子易淡淡一笑。
“或許不久的以後玄兒就要拜托你了，我或許很快就可以徹底的解脫了……”撫上心口，引心蠱帶來的痛楚依舊，不過那就證明，一切都曾真實的發生過……
雪……依舊在下，絲毫都沒有停止的意思……
時光飛逝，那轉身的一瞬間便已定格成為了永遠……
墨染孤燈，碧血殘月……
最終都隻是殘留這一抹淡淡的背影而已……
越孤魂，墨子易，駱氏一族，溪曲穀……
他們默默的看著駱玄璧轉身離開，似乎同時又看到了那未來，那不斷重複著悲傷絕望的，那必須會承受無邊無際痛苦孤寂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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