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05 更新時間：11-10-09 12:04
展昭耳中聽著那人的敘述，那讓自己避無可避的記憶，又逐漸地流瀉出來，身體開始一點點地冷透，直至將自己凍僵……
那從沒有消逝過的畫麵，那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哭泣的母親和悲痛的兒子，以及自己始終冰冷的眼神，和那絕然地甩手而去……
還有那之後的隔天，自己聽到了那一家人如此慘烈的結局後，心中陡然而生的空洞。
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即便扔下一塊巨石，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有無盡的墜落……
如果當時自己再溫柔一點，隻要抬起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隻要一個柔和的眼神，一個淡淡的微笑，隻要告訴她這一切都會過去，隻要再多一點耐心，再多一點理解，再多一些溫暖……
其實要挽救一個悲劇，有時隻需要這麼簡單的東西，就夠了。
但是，自己什麼也沒有做。
隻剩下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自私和冷酷。
現在，你看到了嗎？
我不是你口中溫柔的“貓兒”，我不是你心中高貴的王子……
光鮮的外表下，隻是一顆被負罪囚禁的心，和這一直刻意地逃避卻擺脫不了的殘酷過去……
展昭看著眼前的將淩，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拚命地留住自己家人的絕望的少年。
至少，你比我為自己的家人做得更多，不是麼？
展昭似乎沒有看到那人在說完話後，難忍悲憤舉起的槍口，隻是定定地看著那人的眼睛，沒有躲開……
如果，這樣就能夠讓你我解脫的話……
隨著“砰！”的一聲槍響，撕裂的，不止是一個人的身體……
展昭隻覺得被人猛地抱住了身體，隨後兩人就一起被那巨大的衝擊力推倒在了地上。
那緊緊包圍著自己全身的溫暖，融解了他凍僵的心，將他的意識由絕望的過去拉回了現實……
展昭回過神來，低下頭，看到的是那人身著白衣的寬厚肩膀，他飄落的長發，和自己被他的鮮血染紅的左手……
“玉堂！”
嚴冰驚呼那人的名字，迅速掠到他們的身前，掏槍穩穩地指向將淩，護住二人，眼睛緊盯著將淩，卻對展昭怒吼道：
“你在這個時候發什麼呆？！你想害死他嗎？！”
展昭強攝住自己的心神，努力地控製住自己沾滿了那人鮮血的雙手不要顫抖得太過厲害，將那昏迷的人緊緊護在自己的懷裏，抬眼看著將淩，穩住了自己的語調開口：
“我來之前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到，你的這種陣勢要是被警方看到了，隻會直接被認定為恐怖分子！”
“……你行事還是那麼天衣無縫，不過沒關係，我們的時間還多得很！下次見，檢察官先生！”
將淩聽了他的話，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即又鎮定下來，向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後，做了個優雅謝幕的手勢，就示意部下們撤離。
嚴冰看他離去後，就急忙轉身查看白玉堂的傷勢，他看到那一槍是擊中了後背，傷勢還不輕，心中又湧起怒火。
我都跟你說過了，這個男人隻會是你的絆腳石而已！你這個笨蛋就是聽不進去！
嚴冰忍不住抬眼怒視展昭，又要訓斥，卻看到那人的臉色竟是比這負傷的人還要難看！
嚴冰隻見他咬著下唇，明顯在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下垂的雙目雖然被睫毛遮了大半，但自己還是能看到那黑眸中潰敗的慌亂不堪……
這個自從初見以來，就一直保持著冷靜優雅的人，竟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你冷靜點！他的傷……不致命！”
嚴冰懊惱得簡直想割掉自己的舌頭，明明對這個人討厭得要死！脫口而出的卻是這截然相反的話……
“嗯……”
他聽到那人勉強應了自己一聲，就再說不出別的話了。
這時，外麵已經能夠聽到警車的報警聲，嚴冰看到那人頻臨崩潰的情緒狀態，隻得歎了口氣，主動起身出去指引警方進來。
展昭不是不想幫忙，而是自己的身體，隻怕是已經發軟得站不起來了……
身體的脫力，全來自於心靈的無力感……
他看著靜靜閉著雙目，靠在自己懷中的人，臂彎裏是那隕落的太陽，雙手上是滾燙的鮮血……
一如那無法挽回的過去，自己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東西，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我是如此軟弱，你給了我溫暖的代價，就是你的鮮血和未來嗎？
我要有多勇敢，才能接受這一切……
展昭不禁低下頭，埋進那人的肩窩。
為什麼隻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不顧一切地抱緊你，隻想一遍又一遍地回應你：
我也愛你，我也愛你……
展昭和嚴冰在急救室外麵，默默等待著白玉堂治療的結果。
“那麼，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放手嗎？”
沉默了一會兒後，嚴冰冷冷地問那站在自己身旁的人。
展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聲答他：
“已經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了，事實上，最初我沒有想要接受他，就是不想發生現在這種事情……但是，他的性子，你應該也了解，沒人能拗得過他，如今他已經知道了我和將淩的事，更是不會對那個人善罷甘休，要保護他，待在他的身邊，是最好的辦法……”
嚴冰睜大眼睛，吃驚地看著他……
原來他即使知道了自己會成為玉堂的拖累，還堅持待在他的身邊，並不是為了自己……
“我有考慮過你的話，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跟他……的確是南轅北轍的性子，相對來說，你與他還比較合拍，你跟他很像，所以能夠全然地了解和接納他，雖然你總是與他硬碰硬，但卻是更為率真的相處方式，我……明白你對他的心意……”
沒想到這個人倒是意外的敏感和細膩，自己跟那個人打打鬧鬧的相處了這許久，他那自命風流的豬腦子，也沒有對自己這超出了欣賞之上的更為執著的感情，有絲毫的察覺……
難道還要本少爺揪著他的衣領，對他說些不堪入耳的話，他那笨腦子才能轉得過來？！
卻沒想到，這心意倒被這才相識了沒幾天的人了解到，而且這人還是站在“情敵”的立場上，真叫自己五味雜陳……
“我的過去，你也知道了，我有無法放下的負罪，所以，我跟你想的一樣，簡單而美好的未來，才適合他那樣的天之驕子！我現在還必須在他身邊守護他，但如果你能帶他走，我不會留……”
嚴冰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罵出來：
“你是笨蛋嗎？！一直想著別人的事情，你從來都不為自己想想嗎？！”
“哎……小聲一點，這裏是醫院！”
展昭被他這忽然升高的音量嚇了一跳，趕忙把食指豎在唇前，示意他安靜下來。
“少爺我見過笨的，還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你自己也有危險，也需要他，你就不會用這個角度想想？！”
嚴冰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地又補了一句。
展昭看了這人略帶著焦急的表情，不由虛握起拳，擋在唇前輕笑出聲。
“嗬……你果然跟他很像。”
“什麼？”
“你跟他一樣，雖然嘴巴很毒，行事狠辣，但內心其實是個溫柔的人……不過，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嚴冰聽著他說“我很好”，笑容裏卻有著難以名狀的寂寞……
“很好”才怪！
嚴冰對他的心口不一，又是一陣煩躁。
“誰擔心你！我隻是覺得你這人有夠奇怪的！如果下次再有這種情況發生，我可不會管你的，我隻要玉堂平安無事！”
“嗯，我也是，隻要他平安無事。”
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們是有著堅定的共識的，這就足夠了……
嚴冰看他非但沒有因為自己的話生氣，反而眼中流露出柔柔的光線，卻是真心真意的欣慰，不由得在心中感歎：
真正溫柔的，是你才對吧……
玉堂至少有一點沒有說錯，你的確，很特別……
不過，這些話，就算是把自己的嘴撕爛了，自己也決不會說出來！
又等了一會兒，醫生終於從急救室裏走了出來，告訴他們子彈已經取出，那人已沒有危險了，可以進去探望他。
兩人走進病房，看到那平時狂傲耀眼的人，此刻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雖然臉色蒼白，卻仍然美得攝人心魄……
展昭走過去，看著那人靜若處子的臉龐，伸手為他輕輕撥開貼上了臉頰的發絲。
即使是這樣的我，你也願意將我抱在懷中，依然不顧一切地保護我，依然會對我說愛我……
我沒有再多奢望，這樣就夠了……
愛情像一本書，翻得太隨意會錯過，讀得太認真，總會想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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