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3 更新時間：12-01-30 20:10
一進京城的城門，莫輕寒直奔位於東大街的源親王府，王府門口早有下人在那兒守著，見到一行三騎在王府前停下，連忙上來幫忙拉住轡頭。
“王爺呢？”莫輕寒從馬背一躍而下，甩開韁繩，邊往裏走邊問。
前來迎接的一個似乎還有點地位的仆從趕緊跟上，“在書房呢，等您多時了。華榮公主也在，莫爺您要是再不到，那姑奶奶隻怕又要發脾氣了。”
素知小公主嬌蠻秉性的莫輕寒知道那仆從並沒有誇大事實，便加緊的腳步。
轉過回廊，書房出現在了視線中，瓷器摔在地上，碎裂出的嘩啦聲也隨之傳入了耳中。
“太燙，再換。”那女聲聽上去柔和親切，但在跪伏於地上，戰戰兢兢的侍女聽來，卻是無比可怕。
“是，是！奴婢這就去！”顧不上手上被茶水燙出的紅痕，那侍女連忙站起來，連滾帶爬地出了書房。
見那侍女滿身狼狽的與自己擦肩而過，莫輕寒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華榮這孩子，還是那般的脾氣大。
原本冷著臉挑剔完茶水挑剔糕點的華榮，一見莫輕寒出現在門，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衝上前抱住莫輕寒的胳膊，“表哥，你可來了！”
莫輕寒衝她笑笑，不著痕跡地推開她拉著自己的手，走到了書桌邊，向正坐在書桌前揮毫作畫的青衣行了一禮，“王爺。”
源親王軒轅浩宇放下筆，抬起看了莫輕寒好一會兒後，方歎氣一聲，開口道，“華榮，你先出去，我和寒兒有些要事要談。”
聞言，華榮不禁撅起了嘴，“表哥才剛回來，皇兄……”
見妹妹開始撒嬌，軒轅浩宇皺起眉頭，沉聲道，“出去！”
深知哥哥脾性的華榮無奈，隻得無比委屈地應了一聲，出門去了。
門“吱呀”合上後，軒轅浩宇又拿起筆，開始看書案上的畫。莫輕寒在他旁邊坐下，默不作聲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兩人就這樣，一個喝茶一個畫畫，誰也沒有說話，直到外麵有仆人來敲門，“王爺，晚膳已經備下了，您看，您要不要……”
“知道了。”軒轅浩宇應過一聲後，房間再次陷入了平靜。
終於，落下最後一筆，軒轅浩宇取出一方印章，在畫的角落處蓋了下去。
這時，莫輕寒也放下杯子，走到書桌前，看了看那幅剛完成的畫作。
高山鬱林間，滾滾長河飛瀉而下，茫茫雲海間，一輪紅日即將升起。
“好一派氣吞山河之景！”看著畫，莫輕寒由衷地讚道。
軒轅浩宇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道，“月既已西沉，日必將東升。天地真理，昭昭不可違。”
莫輕寒明白他心裏在想些什麼，老皇上纏綿病榻多年，早已不理朝政，現下正是幾個有能力繼位的皇子們鬥得正酣之時，這幅畫……想來就是軒轅浩宇問鼎蒼穹的內心寫照……
“天蠱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正想著，軒轅浩宇卻陡然轉了話鋒，“還有那個新任攬月宮主的事……寒兒，你個人的事，表哥不想幹涉，但，孰輕孰重，我想你還是知道的。等他日你我功成，到時候，你想怎樣都可以。”
表哥……莫輕寒苦笑，他知道軒轅浩宇的用意，“王爺，輕寒會以大業為重，請王爺放心。”
得了他這麼一句承諾，軒轅浩宇點點頭，回身拍了拍莫輕寒的肩，“好了，我們去用晚膳吧！你好久沒有回來，華榮天天念叨你呢！這幾天，多陪陪她吧。”
想到那個從小就對自己有好感的表妹，莫輕寒歎口氣。
“是。”
*
來時走了十多天的路，南宮鴻茗快馬加鞭，硬是在第四日又趕了回去。雖到是到了，但站在迷林邊上，既沒有人領路，有沒有獨門避毒丹，南宮鴻茗仍是一籌莫展。
怎麼辦才好？南宮鴻茗在迷林入口站了一整日也未見一個攬月宮的人出入，不禁有些著急。
報信是最重要的事，耽誤不得……正想著，一個主意蹦了出來，南宮鴻茗高興得一拍腦袋。但隨即他又想，如果雙兒還在氣頭上，不願理會怎麼辦……哎呀，不管了，先試試再說。
南宮鴻茗到附近小鎮子的一個燈籠鋪子裏，專門做了好幾盞天燈，在夜幕降臨前，又趕回了迷林邊。
當月亮升起來時，月無雙正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喝著酒，沒有下酒的小菜，沒有人陪，甚至連杯子也沒有。他隻手抓著酒壇子，開始還小口小口地抿著，到後來便是大口大口地往嘴裏灌。
“唔……”一不小心，在壇中不安搖晃的酒猛地傾到了他的臉上，刺得他的眼睛疼痛不已。
緩了好一會兒，月無雙終於又睜開了酸痛的眼睛，似乎有些什麼熱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那是酒，是酒……”月無雙對自己說，可是不斷模糊的眼睛已看不清任何東西，茫然中，隻能感到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什麼都感覺不到。
站在回廊上，蘇洛顏遠遠望著院中獨自飲酒的月無雙，心中亦是酸澀，還有，滿滿的愧疚。
“無雙，別喝了。”溫柔卻又不容反抗地奪下月無雙手中的酒壇，“啪”地一聲扔在了地上，“你現在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你就去找他吧。”
擦了擦微微腫起的眼睛，月無雙看清了眼前的人。聽了蘇洛顏的話，他笑了笑，苦澀無比，“不，我不會去的。”
素知月無雙是個倔強的人，蘇洛顏也沒指望能一下子就說服他。蘇洛顏一撩衣擺，坐在了地上，伸手又將月無雙也拉了下來。
“說說吧，說說你和他，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和他？月無雙的思緒因微醉而有些混亂，“那年，我因任務去了渝州……就碰到他了……那個大花心鬼，流氓……居然敢吃我豆腐……我就和他杠上了……我們天天吵嘴，他總是故意氣我逗我……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了……他還是會讓著我……”
心飄回了記憶裏初遇的那一年，月無雙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後來，我就和他……那，那個了……我要跟他回去見他爹娘，他不讓……我又跟他大吵了一架，我一生氣……就一個人跑了，可……可他沒有來找我……”記憶又走到了不那麼愉快的部分，月無雙臉上混合了酸澀與痛楚，“其實，其實我不是想離開的……我隻是在生氣……我想讓他像往常一樣來找我，哄我回去……可我站在當初第一次相遇的河邊，站了整整一夜，他都沒有來……天明時，我對自己說，我也有不對，我去道歉……可……可他早已離開，連信都沒有留下一封……”
“所以，你一個人回了寒玉山，從此性情大變？”接著的蘇洛顏已經可以猜到了，“既然你這次已經原諒了他，就不必再為我的事……”
“不！不是！”月無雙打斷了蘇洛顏的話，“他說過他不會再騙我、不回再拋開我的……鬆開手的不是我，是他！”說著，月無雙泣不成聲，“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攬月宮、知道主上對我來說多麼重要……可他……”
“唉……”蘇洛顏摸了摸月無雙散亂的黑發，“傻瓜，是你推開他的啊，你呀，就是太倔強，總不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讓他怎麼做才好？他是幫，幫那個人瞞著我們，但你說，他要是告訴你了，你會怎麼做”
“會立刻殺了莫輕寒那個混蛋！”一提起這事，月無雙心中的怒火又冒了出來。
蘇洛顏笑了，溫柔無比，“所以啊……你不能怪他，他夾在朋友和你之間，其實也很為難。如果你真的想和他一起過一輩子，那就一定要體諒他。”
其實相較於自己與那個不想再提及的人，無雙與南宮鴻茗之間的矛盾並不是不可調和的……蘇洛顏看著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月無雙，真心地希望他能與南宮和好。
“可是……”自個兒琢磨了一會兒，月無雙又滿臉委屈地抬起頭，“他為什麼一聲都不吭就走了？如果他真是想要我理解他，他為什麼還跟著莫……”月無雙猛地打住，看蘇洛顏臉色無異後，方接著道，“……還是走了……他不是該在這裏等著我嗎？”
聽了這有些蠻不講理的話，蘇洛顏不禁笑出了聲，但很快那笑容卻又變得苦澀。
那個人，他是否也會……別想了，別想了，你不是清楚嗎？那是不可能的……
“南宮二少已經在迷林邊上等了一天了，可是進不來，無雙，去看看吧！晚上那裏毒蟲出沒，沒有避毒丹在那裏過夜很危險……嗯？天燈？”
正說著，天上如星辰般的天燈闖入了蘇洛顏的視線，本來低著頭的月無雙也抬眼看向了夜空。
看著那在夜幕中順風而行的天燈，月無雙的記憶飄回了很久以前的那個晚上。
也是一個如今天一樣並不是很晴朗的晚上，夜空一片漆黑。那個人拉著自己，教從沒放過天燈的自己放燈。兩人站在屋頂上，在等飄遠前，各自許下了一個願望……也就是那個晚上，自己第一次，把自己交付給了他……
月無雙猛地站了起來，“宮主，恕先行離去！”話音才落，人已在五丈之外。
看著月無雙離去的背影，蘇洛顏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隨後又低下頭，輕輕撫了撫自己尚未顯形的小腹。
無雙……你比我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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