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60 更新時間：07-11-27 16:27
蓮生醒來的時候，隻是感到渾身的酸痛，其他倒還都好。
細細打量周圍，原來這崖底倒並非絕境。其實是一片開闊林地，且還有一條河流。而在順著陽光的方向，大約離地五六十米左右一片橫空出世的瀑布便是了河流的源頭，但因為距離地麵太遠，到它墜落河流時候，那態勢已然弱去許多。
蓮生身子所在的地點，剛好就在這瀑布彙流的河邊。抬眼看去，河麵之上，傾瀉地瀑布構成了一道天然的寬大水簾。隱約地，還可以看到水簾內陡然突出地好些青石。
蓮生先是從地上坐起，穩了會兒神，捎帶也緩緩自己身上疼痛。其實，現在這樣程度的疼，在蓮生而言，根本不算什麼。沒有傷筋動骨就已經萬幸了。要知道，比現在更加重於千百倍的傷痛都經曆過，這點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待到站起來，才注意到。身側不遠處有一株新塌地大樹，而在橫著地樹周，好些碎落石塊。
蓮生不由想起，自己快要墜地時，曾經感到過一股強勁地寒氣逼近。而伴隨那股寒氣，是石塊爆裂開來的巨響。現在看，這滿地的碎石應該就是那時候形成的。由此可以斷定，南懷春一定也掉下來了。
想到這裏，蓮生一下子來了精神。當即開始了尋找。
就在他滑稽地翻起一顆河邊的大塊卵石，看到被驚擾地紅色蠍子匆匆逃離的身影時，動作也不禁停住了。自嘲地苦笑了下，心裏暗暗嘲諷自己的愚蠢。
這哪裏是尋人，南懷春又不是妖怪，難道還會伸縮大小不成。
感到有些口渴，於是蓮生俯身在了河邊，挽起袖子用雙手捧了水來喝。可才喝不過兩口，就被兩聲隱隱地呻吟驚地差點跳起來。
離開河邊，根據聲音來源辨別，終於被蓮生發現了隱藏在一人多高地草叢後的人影。
當他緩緩地撥開草叢，就見一人背靠著身後的大樹，而平攤在地上的一隻腿正被一塊不小的石塊壓著。看那石塊分明是自己下落時被爆破碎裂的殘餘。而隨著石塊攤在地上的，還有一條金燦燦地長鞭。
沿著長長地鞭身，蓮生是越看越覺得眼熟。這鞭子怎麼和皇宮裏的龍鞭那麼像呢。
順著那隻握著金鞭的手看上去，當目光終於落在那人蓮生時，四目交彙刹那，蓮生不由一個趔趄，撲通一下向後坐了下去。
“嗬嗬，再見到朕有這麼吃驚麼！朕又不會吃了你。”
勉強的笑容在臉上，開口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盡管原重天看起來已是此般境地，蓮生還是因為意外，驚地好半晌出不得聲。
“你打算站在化石不成。過來幫幫朕啊。”
原重天微笑著用眼睛對蓮生示意，意思讓他幫忙自己挪開壓著腿的石頭。
樹林裏風扇動葉片的聲音，瀑布的聲音，水流的聲音。這許多的響動似乎都敵不過原重天開口的話音。
麵對著他，蓮生恍惚地感到了發自心底的膽怯。他怕他，那樣的怕就好像做錯事的孩子。盡管已經將過去的許多淡去，但真的要麵對活生生的人的時候，蓮生還是會忍不住打心眼裏發顫。
並不想尊其所願地靠近，可曾經的君主威儀仍舊在心底留有餘攝。盡管此時的原重天受了傷，可這也並不曾減去他那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蓮生很是矛盾地站在原地，心裏慌亂極了。
“算朕拜托你了，還不成麼。”
相反地，原重天竟然一反常態地發出懇求。蓮生更加不知所措起來。最終隻有無力招架舉手投降。
蓮生先是過去試著直接搬那塊石頭，可以他的力量根本不成。於是，便想辦法找來跟粗木，借力挑力，這才將那石頭搞定。身為醫者，蓮生一眼就看出原重天的腿被石頭傷的不輕。為了穩定傷情，不讓它惡化。蓮生用兩根木棍做支架，用藤條將原重天的腿暫時做了固定。
“好，隻能先這樣了。回宮後讓太醫們敷上斷續膏就可以了。”
看著跌坐在一邊累的滿頭是汗的蓮生，原重天忽地抓住了他的手。
“跟朕回宮，朕要你來幫朕敷藥。”
手被他忽然這麼一抓，蓮生頓時愕然。毫不猶豫地用力，可原重天本就比他強，蓮生根本掙脫不掉。
“開什麼玩笑，放開我。。。。”
不斷的掙紮下，原重天的握勁反而越來越重了。看是真的擺脫不開，蓮生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別怕，蓮生，朕不會對你怎樣，為什麼要這樣拒朕千裏呢。”
原重天有些急切的表白著。眼前劇烈反抗的蓮生實在令他大失所望。在他的記憶中，過去的蓮生雖然並不是心甘情願地陪王伴駕，但也始終是個沉定的性子。對自己，從來都是逆來順受，不曾有過絲毫駁背。著實意想不到，短短不到三年的光陰，竟然就變了性情。
“朕知道，曾經傷你太多。原本，朕也以為你在朕心裏不過是庭枝的替身。可，當真到了交換的那日，你又可知在宮中朕的折磨。直到收到你的死訊，朕才恍然發現。在朕的心裏，你那總是不甘地冷淡早已勝過了朕對庭枝多年的心思。一人心滿，你向蓮生已經霸占了這裏，朕該如何呢！”
隨了原重天款款地語調，蓮生也漸自安靜下來，隻是，看著他的眼裏還是些許警惕。
感覺自己的告白像是奏效了，原重天說的更起勁了。
“收到回傳，知道這些草莽將你扣押，怕你會有不測，朕親自帶領人馬埋伏在了山崖地密林裏。就是等待時機，隨時防備好出手救你。蓮生，朕願意放下皇帝的尊嚴，懇求你，回到朕的身邊來吧。”
手臂有些木，感覺整個脊背都僵直了。蓮生不可置信地疑問。
“什麼叫回傳。。。。難不成。。。這一切都是你操控的。。。。”
原重天微微眨了下眼睛，稍稍昂了下巴道。
“一山不容二虎，國家也不可能有兩個君王。這其實也怪不得朕，夜郎庭不服管束，與朝廷抗爭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況且看著它日漸擴大勢力，到了這些年，甚至已經可以和朝廷抗衡。朕怎麼可能容得下它。所以。。。。”
“所以什麼？”
原重天看了看蓮生，頓了會兒才繼續。
“朕也不瞞你，是朕向六大門派發的密告，承諾誰可以滅夜郎，殺梟首，朕就昭告天下，封其做武林盟主。”
蓮生一眨不眨地瞅著原重天，那樣子就好像在看什麼恐怖的猛獸，心也越來越沉。
“其實你也不必這麼看朕，朕也是沒有辦法。武林也是朕的天下，它若不安定對朕未必是壞事。就好像朝堂，大臣們若當真齊心協力，沒了黨爭私亂，讓他們擰成一股繩朕豈不是更加無法管束了。夜郎庭錯就錯在此處，他不該威脅到朕的天威。與其留著它與朕為抗，倒不如讓這武林亂些，然後再由朕選出一個可以為朕所用的人來管理。身為一國之君，也隻能如此。”
聽完這席話，蓮生的心益加寒了，眼神也黯淡下去。看著原重天，腦子裏竟是越來越清醒的意識。這個人，是天生的君主。他，一輩子也做不得常人。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想念，對南懷春的，濃到化不開的想。
定初。。。定初。。。我想你。。。你在哪兒
為什麼。。為什麼還不出現
眼皮垂下來，蓮生看到了自己被原重天握著的手。他並沒有將自己整張手掌攥緊，而是牢牢地控製著除拇指外地其餘四指。
原本用來掩蓋醜陋的手套早已不知所蹤，此刻陽光下，拇指上甲蓋剔除的傷跡清晰地暴露著。黑黢黢地顏色針芒一般，刺在蓮生眼裏，生生地疼。
也不知是心隨了眼，抑或眼連著了心。
疼抽絲似的水流般灌進心裏去。
心眼，心眼。本來就是相連的啊。
眼圈熱熱地，蓮生克製地緩緩合上。低聲開口。
“一人心滿。說的真好，我的心早就被一個人填滿了，滿的再撐不下其他。甚至，連我自己都占不得丁點兒。好多人都覺得我聰明，其實，他們錯了。我很蠢，蠢的死心眼兒。心裏有他就再放不進別的，除非。。。人死了，心碎了。。。。。”
原重天忽地放開蓮生的手，很快地，他轉而握住了蓮生腕子。開口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出來的。
“南懷春，他有這麼好麼，值得你如此為他。”
於原重天而言，蓮生的話大大地傷到了他的自尊。對於一國的君主，自問已經算是低眉垂首，降低身段。而蓮生一番死心眼的圍拗，的確令他感到了惱怒。他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裏，又或差在了哪裏。竟然始終敵不過一個冷傲男子。
“你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我隻是個單純的普通人。我們永遠不會有交叉，你懂不得我，我也過不了你給的瓊樓廣寒。你和他，你們無從比較。因為，打在根本，我就不是屬於你的。”
聽了蓮生的話，原重天有那麼片刻失神，但當蓮生想要再次掙脫掌握時，他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鬆。
“不管你說什麼，反正，朕意已決。跟朕回宮。”
“你。。。。”
被這樣霸道的原重天氣的，蓮生你了半天，愣是不會了辯解。枉費自己剛才那一堆話，根本對牛彈琴。蓮生甚至懷疑，掉下來的時候，他是不是把腦子也摔壞了。
有理說不清。麵對此刻根本就不跟你講理的原重天，蓮生感覺自己快崩潰了。
蓮生不再說話，他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原重天也一樣，隻是不肯放鬆抓著的蓮生的手腕。好像怕他會跑掉似的。
長久的靜默過後，終於有了聲響。那是來自瀑布水簾之後的爆炸，幾乎要驚動天地了。
兩人四目看過去，直到夾著落雪站在了眼前的麵目清晰。刹那間，蓮生幾乎要不會呼吸了。
應了周身的冷氣，美目裏的眸光落在了原重天握著蓮生手腕的手上。那樣的盯看就好像隨時會有冰尖要刺過來。
“放開他。”
南懷春冷冰冰地吐出這三個字的時候，須臾之間，蓮生隱隱感到原重天的握力鬆了些。但，最終他還是沒有放開自己。
其實，當原重天意識到自己那輕微晃動的心思時，也著實嚇了一跳。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剛才會有那麼片刻想要按他說的做。難道。。。。。
“倘若朕不放呢。”
原重天挑釁地看著南懷春，心裏是滿滿的氣。因為，蓮生幾乎癡貪的眼神。
他本以為南懷春還會說些什麼，可惜錯了。沒有言語，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瞬間，對方就直接動作了。冷到了骨血裏的痛，好像整條手臂都給凍住了。
順勢地，蓮生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拉在了難懷春身邊去。
“你打不過我，而我要殺你卻是不費吹灰之力。。。。且，理由充足！”
南懷春冷冷地看著原重天，在場的三個人對於這話裏的意思，都是心知肚明。南懷春，原重天。這兩個人之間太多的恩怨，此刻，若起殺戮，也屬必然。
蓮生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南懷春。但心裏卻別提多難受了。
從剛才的出現，一直到此刻。他沒有看過自己一眼。更沒有和自己說過一句話。
很顯然，南懷春肯定是一直都在水簾後麵。
為什麼，為什麼早不出來。
還有，自己剛剛的告白。一人心滿。他聽到了麼。
還有。。。還有現在的這身冷功。是北冥，絕對沒錯。化功，失憶。莫非自己又被他再騙了一回。
定初，你真的不該一次又一次的騙我。
雖然隻是片刻，但在蓮生心裏已滾過了不知多少番的心思念頭。可眼下，即便再多心念都不得不暫時放下。因為，他發現南懷春已經開始運功了。看來，他是真的想要原重天的命。
“住手，你不能殺他。”
這聲大喝阻撓，讓那兩個人都呆住了。誰也沒想到，蓮生會阻止。
就覺得頸下一冷，下顎忽地被人掐住。南懷春的氣息撲在了蓮生臉上。
這樣近的距離，近到可以清楚地看到，南懷春微微蹙了的眉心，還有他眼裏淡淡地傷情。
“我需要理由。”
南懷春發問的語氣軟軟地，軟到讓蓮生心疼。
“因為。。。他是個好皇帝！”
蓮生輕聲回答。而眼睛裏卻是有些迫切的坦誠。他希望南懷春可以明白自己背後隱藏的言語。
定初，相信我。
原重天是個好皇帝。不要殺他，就這一個原因。再沒有別的。
信我，定初，信我。
=========== 冷.功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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