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8 更新時間:12-01-09 23:02
我站在遙遠的時空這頭望著你,
就像從前的你站在遙遠的時空那頭望著我一樣。
我們隔著春雨,隔著陽光,隔著所有一切的夢裏彷徨。
原來都隻為了傳達那一句,我愛你。
還有歲月相送依依的目光。
“純,還好嗎?”
我勉強睜開眼睛,正章君正俯身看著我。他的手放在我額頭上,“好像沒有發燒。”他笑著說,鬆了口氣似的。“今天回來晚了,對不起。”他說著走了開去,廚房裏傳來切菜煮飯的聲音。
我從床上爬起來,被子下的我不知怎麼出了一身的汗。我走進浴室,掀開浴池的木蓋子,裏麵已經放好了洗澡水。
我將自己沉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正章君敲門的聲音。“純,飯做好了,出來吃吧?”
我將自己擦幹,裹著浴袍走了出去。
“頭發還濕著。”他說。
“抱歉。”
今天的晚飯是我喜歡的烤鮭魚。
“幼稚園的彙報演出還順利嗎?”正章君笑著問。
我愣了一下,“還好。”
“怎麼了?”他抬起頭注視著我的臉。
“正章君知道向日葵的花語嗎?”
他突然笑了,眉頭痙攣似的縮了一下,“和純在一起之前,我一直很喜歡。”
“現在呢?”
“沉默的愛……”他笑了,像難過,像自嘲,又像釋懷,“如果一直隻是沉默地看著的話,就什麼也得不到了。”
“純,”他看著我的眼睛,“你後悔答應嫁給我了嗎?”
那眼神,太像莎莉了。
從前莎莉偶爾就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隻是她命裏的過客。那時候我很篤定自己不會離開她。我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愛她。因為失去過一次,所以才更想抓住她。她的孤獨,她的不信任,都讓我難過得無法自持。所以就更加拚了命地去愛她。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離開她。
可如今,我已沒了那樣的自信。縱使此時我像愛著莎莉一樣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吧。我也不敢再做任何許諾了。命不由我。更何況我愛他嗎?我的心已愛得太久,早已疲憊不堪。
我久久沒有回答。正章君也不再問,他不易察覺地苦笑了一下,繼續低頭吃飯了。
第二天早上我幾乎天一亮就醒了,躺在床上再也睡不著。正章君在身邊,還在睡著。他的臉在朦朧的晨光中略顯疲憊,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我看了一會兒,然後抬手為他拂去。他眼瞼忽顫了一下,嘴唇微動,卻依舊睡著。我下了床,向浴室走去。
正章君房間裏的設施總是比我的齊全。一樣的房子,他住著像家,我住著就像旅店。
洗過澡,化好妝,整頓停當。然後出去,發現他還在睡著,眉頭微皺。我走過去坐在床沿上,搖了搖他的肩膀。他就醒了。
“幾點了?”他坐起身,用力揉著額頭上的皮膚。
“六點多了。”我把衣服遞給他,“咖啡和吐司好嗎?”
他愣了一下,好像一時沒明白什麼意思,隨即笑了。“好啊。”
我走進他的廚房,開始準備早餐。正章君是個意外的喜歡做家事的男人。平常如果我們兩人在家裏吃飯,都是在他這裏,由他準備。而我為他做飯的次數寥寥無幾,幾乎不熟悉到不怎麼記得住他廚房放東西的位置。幸虧咖啡和吐司是我們通常的早餐,器具、材料擺放明顯,倒也並不困難。等我將兩份早餐放在小小的餐桌上的時候,他也正好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浴室裏走出來,一抬頭,對著尚圍著圍裙的我笑了。有些靦腆地走過來坐在椅子上,開始吃我為他準備的早餐。
“今天早點下班可以嗎?”他突然有些猶豫地問。
我放下咖啡杯疑惑地看他。
“我們科裏有位前輩辭職了,今天晚上大家想為他準備一個送別宴,純可以一起參加嗎?”
“那樣的場合……”
“同事們也都想見見純呢。”他用有些期盼的眼神看著我。
“我和店長商量看吧。”
“太好了。”他笑起來,“告別宴定在七點,在我們公司附近的唐田。”
“好的,去之前我會和正章君聯係的。”
我就這樣答應下來。
正章君是個男人。他有著比我更有力的臂膀,個頭也比我高出許多。但他之所以能使我屈服,不是因為他的強壯,卻是因為他時而表現出的脆弱。
我懷著愧疚無比的心情向店長說明情況,請求她允許我的早退。畢竟昨天我就早退了。她雖有些不情願,但最終還是答應了我。不過要在我的薪水中扣除曠工的部分。我自然沒什麼異議。於是六點鍾一過我就匆匆出了店門。
地鐵裏依舊是塞滿了人,大家都急匆匆的不知要趕往哪裏。東京的地鐵總是這樣擁擠著。
我被夾在人群中間,動彈不得。最後隻得認命地隨著地鐵的運行和人群一起搖擺著身體。我旁邊一個年輕的上班族耳朵上戴著一個SONY的耳機,是秋葉原上個月才看得見有賣的新款。而另一邊的大叔正費盡心思地抱著懷裏的公文包,腦袋後麵已經顯出禿頂的跡象。女性白領們經過了一天的工作,臉上的妝容已有些化掉,神態倦怠地站著,身上的正裝也顯出萎頓來。空氣中飄蕩著人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汗味和香水味、摩絲味相互混雜。如果是從前我大概會任由自己融入裏麵,慢慢思奪著情節的發展以及細節的把握。而如今已沒有必要。空氣中雖然各種氣味混雜,卻也已經沒有橙子的甜香。為什麼會有人隻喜歡橙子味的香煙呢?真是奇怪而別扭的。
我隨著人流出了地鐵站,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向唐田匆匆走著。雖然提早一個小時出門,可等我到達唐田的時候已過七點。正章君已經在店門前等著,我急匆匆跑過去,連聲道歉。他笑著說沒關係,拉著我的手走進去。
正章君的公司在日本重工裏實力雄厚,因此每年都有頗為豐厚的交際基金,所以才會把告別宴設在唐田這樣的店裏。而我這個月薪隻有十幾萬的家夥,每月全部的收入或許還不夠今晚這一頓飯錢。
在所有的日式料理店裏,唐田算是頗具格調的。所以偶爾也會有文藝界的人過去吃飯。價格貴一些並不奇怪。我從前還和莎莉在一起的時候曾經來過一次。那次也是和二宮一起。整頓飯氣氛沉悶而考究,相較而看,像今天這樣被正章君拉著手走進裏麵的隔間,真是不可思議的。
十六疊的和式隔間裏已經坐滿了人。幾個穿簡式和服的年輕女子坐在房間一角彈著三味線,曲調我有點熟悉,但說不上是什麼名字。隻隱約覺得像是津輕。
“這裏!”遠遠一個中年男人向正章君招著手。他旁邊的女子也立刻回過頭,做驚喜狀地笑起來。
“田村,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嗎?”另一個中年男人也站起身向我們走過來。
“課長,請允許我介紹,”正章君連忙說,“這就是中川小姐,我的未婚妻。純,這位是課長。”
我微笑著鞠躬,“您好,我是中川純。”
“中川小姐和傳說的一樣,是位美人啊。”正章君的課長笑起來,招呼我們坐下。
然後觥籌交錯,氣氛越發愉快起來。幾個和正章君年紀相仿的男人坐過來,吵嚷著讓我們說出認識的過程,就連最開始向我們招呼的那個女子也過來湊熱鬧。於是正章君隻得紅著臉大概說了一下。
“隻是鄰居而已啊?沒這麼簡單吧?”其中一個男人拍著正章的肩膀,眨著眼意味深長地說道。
“栗木看不出這裏的美嗎?”女人打斷了男人的話,“所謂芳鄰,就是這樣的吧?每天都因為隔壁偶爾傳來的聲音而心跳不已。”她自我陶醉似的說著,雙手捧在胸前。
這也太扯了吧。我差點笑出來。轉頭看,正章君卻滿臉通紅地一個勁兒喝水。我暗自咬了咬嘴唇,借故上廁所出去了。
路過男廁所時聽見裏麵隱約有人在說話。我本不想偷聽,可有人卻說起了莎莉的名字。洗手池裏的流水聲時而使聲音變得模糊,我也隻能聽個大概。
“……似乎不像傳聞說的那樣……”
“可新聞裏說她和那個叫中川莎莉的漫畫家……”
“……小島妙……她是中國人。”
“可能隻是宣傳手段。好像中川莎莉雖然隱退,但也聽說和小島妙正在一起。”
“兩人都是美女啊。即使是宣傳手段,小島妙正也是個幸運的家夥。”
“我們這不就有個幸運的家夥?”
兩人笑著往外走。我連忙躲進女廁所。
在女廁所裏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時間,再回去時大家已是酒酣耳熱。就連正章君,也已經在大家的勸酒中顯出些微的醉意。而方才在廁所議論我們的那兩個男人此時不知在哪裏。
“正章君,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可以嗎?”我拉了拉他,小聲說。
“發燒了嗎?”他連忙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從昨天開始他就在擔心我是否發燒。
“不,沒有。”我側身躲過,“我隻是有些累了。”
“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他連忙說著,要站起身。
“別。”我阻止到,“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慢慢喝,我先回家去。你回來了就來找我吧。”
“中川小姐就要走了嗎?”先前那個叫做栗木的男人注意到我們這裏的動靜,過來問道。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告辭了。”我回答道。
“真遺憾,還想和中川小姐繼續認識一下的。”他說道。
“哎?中川小姐要走嗎?”原來的那個女人這時也走過來問著。
後來大家都注意到,就連課長也過來挽留了一下。我都一一婉拒了。
“那田村可要連中川小姐的酒一起喝了呀。”課長半開玩笑地對正章君說著。正章君笑著點頭。
“好羨慕,儼然一對新婚夫妻呢。”女人打趣地說。正章君雖然說著“別開玩笑了”,卻在笑著。
在眾人的告別和起哄中我終於逃了出來。而正章君則被他們留下,可能稍後還要續攤。
從唐田出來,我踩著不常穿的高跟鞋踱在入夜後依舊很繁華的東京中心,遠處的夜空中是閃閃發光醒目巨大的金色葫蘆。當走在人流熙攘的日本橋上時,我突然茫然不知何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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