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879 更新時間:11-08-21 21:37
灰白的雲層團團聚集,壓抑,無風。
焦儀寒知道有人跟蹤他,而且數量不少。留心觀察周圍地形,再往前有一座大理石牌坊,牌坊左邊有青灰色的房屋隔開的一條暗巷。
焦儀寒身形加快向前走去,使出拈花指將從樹上摘得一片樹葉向後方擲去,隻聽得一陣破空之聲,樹葉釘進街邊的民居木門上,真真正正的入木三分。陡然聽得跟蹤他的人四處散開,與此同時指縫間的樹葉也隨著散開的人影發了出去,隨後轉身一擊打在暗巷麻石板地上,隱匿了身影。
等他們發現焦儀寒隻是虛晃一槍已經錯失良機,做尋常百姓打扮的刺客分為兩頭,一頭衝進了牌坊左邊的暗巷,一頭繼續向前搜查。
頃刻之後,腳步聲平息下來,焦儀寒從瀝青石瓦屋頂背麵躍了下來,身形甚是優美,衣角的墨梅掠過氣流越發鮮活起來,仿佛大雪一場,便會暗香幽幽。
刷的一聲青瓊打開手中紙扇,用衣袖裝模作樣拂拂下擺,然後把扇子橫在胸前不緊不慢扇了起來,端的是風雅從容。
扇麵上隻願風流四個大字寫的好生倜儻,據地攤老板講這字出自王羲之手裏,一兩五錢四文買這四個字,這錢出的不冤枉。
目不斜視的目光終於按捺不住從眼角透過去,青瓊瞧見一個漂亮姑娘在打量自己,嘴角不由得翹起來,緩慢的弧度微微上揚,眼神卻一直留在姑娘身上,再往前踏出一步鼻子撞上了一堵肉牆。
青瓊疼得向後一跳,張口罵道,“就不會長眼睛。。走路。。”麼字,含在嘴裏,卻遲遲沒有說出來。
那堵肉牆對他發出歉然的笑,“抱歉,下次一定注意。”
青瓊摸摸鼻子倒不好說什麼,回以笑容,“沒事。”
冰冷如玉的聲音隨著主人的遠去盈滿空氣,青瓊回過頭來就隻看見‘肉牆’衣角的墨梅,一枝栩栩如生的墨梅。
乍暖還寒的空氣中有一股好聞的味道,是青瓊記得的為數不多的熏香氣味裏的一種,沉木香,正兒八經的沉木香,從南海運來的千兩銀子一棵的沉香木做的上等香料。
“嘖,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青瓊不鹹不淡的說了句,眼神裏似乎有不屑。撫平額上上翹的劉海,再次打開紙扇,不在意今日捏造的愛慕者隨著那名莽撞的公子哥離去減半。
次日花開嬌豔鳥鳴聲脆,懶洋洋的太陽照得人骨頭都酥了。黃花大閨女個頂個賽嬌俏,從她們身邊走過去帶起一陣柔靡的香風,聞得讓人心癢癢。
這些天進入青城的外地人很多,即使是往常白天人也不多的大街也擠滿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把青瓊袖口淡雅的蘭花給蹭灰了。
青瓊臉色不佳走進最近的酒家,挽起袖子手指揩盡紅木凳上的沒有擦淨的灰,“小二,來一碟饅頭。”小二輕飄飄的朝青瓊瞟了一眼,手中油膩的麻布連他坐的桌子也不稀罕擦,立馬挽在臂彎裏。
熱騰騰的饅頭端上桌,青瓊拿起一個捏在手裏,撕開皮一層一層慢條斯理的塞進嘴裏。門口跨進來一個人,身上的熏香味道極淡,但青瓊還是認出了這個人,昨天街上碰到的正兒八經的沉木香!
焦儀寒撩開下擺,兩指從袖中抽出一塊光滑可鑒的絲綢帕子仔細的把碗筷擦了,再把木凳也擦了一遍,嘴角含著笑,溫和的喚來小二,“麻煩小哥,我要翡翠白玉羹,珍珠丸子,水晶蜜肘,還要一瓶荔枝綠。”
青瓊推開麵前的饅頭碟子,頓了頓聲咳了聲嗓子,聲音大的生怕小二聽不到,“小二我要翡翠白玉羹,水晶蜜肘,珍珠丸子,還有一瓶荔枝綠。快點,爺我等不及了!”
焦儀寒聽見了青瓊的聲音,微微皺了眉。注意到有人在看他,隨即將視線投注到看他的人身上,極有涵養的頷首一笑,不錯看他的人正是青瓊。
青瓊強自鎮定的也對焦儀寒頷首一笑,兩人相互客套笑著。
大約有一刻鍾或許更久,青瓊敗下陣來,狼狽的別開臉視線亂飄,卻總有一縷視線是落在焦儀寒的臉上。
“客官,你的酒菜來了!”小二一聲吆喝,轉眼間青瓊桌上多了三碟菜一瓶酒。
青瓊的視線正好瞟到酒家牆上麵掛的菜牌,翡翠白玉羹三錢銀子,水晶蜜肘四錢銀子,珍珠丸子二錢銀子,喉間不由自主咽下一口水,慘淡的往下看,菜牌下麵掛著酒牌寫的是荔枝綠一兩一壺。
青瓊急切的拉住小二,抬頭看了一眼對麵桌,見焦儀寒低著頭飲酒舒了口氣,伏在小二耳邊用手捂住嘴小聲的問,“你們這菜貴就算了,為什麼酒這麼貴?”
“貴!?嫌貴別點啊!這荔枝綠可是從綿竹運來的,收你一兩便宜你了!”小二鼻孔出氣,極其鄙視的看著青瓊。
青瓊緊張的環顧四周,有食客舉起筷子好奇的看向青瓊這邊,青瓊立刻圈起手圍在嘴邊,拍著胸口硬生生的咳出聲,“咳、咳、咳,身子弱毛病多,見諒。”腆著臉賠笑,“我現在沒事了,大家都繼續吃飯吧。”
青瓊低下頭刻意壓低了聲音,“小聲點,你這麼大聲的想要嚇死我啊!”
再度拉著小二,青瓊咧開嘴露出八顆白潔的牙齒,“你們這裏有方便的地方麼?”
小二也咧開嘴露出八顆熏黃的牙齒,“你想尿遁?隻要有我在,休想!”
青瓊騰地一聲站起身,右手手指顫抖的指著小二,“你!”你個半天也你不出所以然來。
焦儀寒修長的手指執起白瓷杯一口口的品著酒,見是青瓊起身,眼帶笑意就著杯口朝著青瓊點了一下頭,青瓊不由自主放下右手,扯著臉皮笑著點點頭,斯文的拂開衣衫下擺,沉穩的坐了下去,臉上顏色像打翻顏料盤子一樣,皆是十分精彩的顏色。
“客官,你還要去方便麼?”小二揚著眉毛得意的問了句。
青瓊拔開酒壺蓋子狠狠的砸在桌上,怒火上來底氣十足,“混賬東西,沒看見爺我吃得正歡,起開,忙你的去!”
“客官隻要記得結賬就可,小人忙去了。”小二嘴裂得更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擠在一起,笑得好不歡暢。“咿,客官,有東西掉了。”小二好心的替青瓊撿起酒壺蓋子,嘴巴抿成一條縫不懷好意的笑道,“龍泉窯青瓷,兩貫錢。客官慢用。”恭敬的低下身揚長離去。
“不生氣,我不生氣,殺了他我也要沒命的。”青瓊捏緊拳頭深吸一口氣,火焰一敗身體萎靡不振。一手舉起酒杯仰頭喝下去,一手在袖子遮掩下伸進腰間,鼻尖冒著細密的汗珠,終於摸到了幹癟的荷包。
青瓊舀出一個丸子一口吞下去,瞅著眼前的碗碟出神,吃一口心口就如破洞風雪灌進來那樣冷。
焦儀寒從始至終品著唇邊的竹葉青,沒有下筷夾菜,待青瓊吃得生不如死的時候,焦儀寒的酒也差不多喝完了,“小哥結賬。”依舊溫和有禮。
“客官一共是一兩九錢銀子。”小二扯開嘴眼角紋路皺在一起,語氣謙恭的報出價目。
青瓊手抖了一下,一口吞掉的丸子吐了出來小口咬著。
“對麵桌的酒菜錢也由我一並付了吧。”
焦儀寒白皙的手指探進錢袋拿出十兩銀子,“剩下的不用找了。”
青瓊手一頓,丸子滑進了喉管,癢癢的想要咳嗽。
青瓊手指泛白抓住桌邊,臉色紅如朱漆,過了一會放下手中勺子,轉過頭透過門窗去看街上的嬌俏姑娘,不經意看指端原是有些細微顫抖的。
細軟的劉海遮住了眼睛,青瓊感覺‘沉木香’在看自己,青瓊用手指扒著頭發,從指縫裏垂著眼睫狀似不經意的向前瞟了一眼。
焦儀寒看了過來,笑得極其清淡,波光平靜的桃花眼向上翹了起來,像極了早春天氣飄落的桃花花瓣,“在下焦儀寒,今日有事就不便與兄台長談,有緣來日再聚。”
沉木香氤氳聚在青瓊鼻端片刻,隨後隨著氣流流動遠去。
青瓊如釋重負的直起頭顱,忍下去的咳嗽一波一波從喉嚨裏湧上來,撬開唇齒想要奔騰而出。終究忍不住伏在桌邊猛烈的咳嗽起來,咳得胸腹隱隱作痛。
“嘖,有錢果然了不起。”青瓊空閑下來立刻補充剛才沒說出口的話。
鼻端留不住那淡然的氣味,青瓊轉過頭隻看到在斑駁光影裏一枝風骨傲霜欺雪的墨梅,活靈活現,讓青瓊的眼睛情不自禁的捕捉它的存在。
“小二,把爺我吃剩下的包起來。”看歸看,該做的事不能忘,青瓊直起腰幹一拍桌子喝道。
傍晚時分,青瓊拖著疲軟的身體蹭到南麵那條街上,經過一株四季青蔥的樟樹前,有個攤販在大聲吆喝,“誒,賣書啦,香山居士的詩集便宜賣啦,隻要三文錢!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青瓊已經走出不遠,聽到三文錢身體立刻充滿了力氣,趕忙折過身站在小販的麵前,抓住小販手裏揚起的詩集一角,“我要了!”
四周無人,時不可失,青瓊手裏拿著詩集湊過頭小聲地問攤主,“你有關於斷袖這方麵的書麼?”
攤主神秘一笑,“問我算是問對人了,跟我來。”
結果是青瓊落荒而逃,懷裏還揣著攤主友情贈送的龍陽十八式,多看看總有用得著的地方,攤主的這句話在青瓊腦海裏蘊繞不散,鬼使神差的收下了。
點起一盞昏暗的油燈,青瓊坐在桌邊,恭恭敬敬的端著翻起詩集第一頁,上麵印著端正的宋體《長恨歌》,沒頭沒腦的笑,“有什麼事要這樣的恨。”
【梨園子弟白發新,椒房阿監青娥老。】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手指停在微黃的紙張上,【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青瓊啪的合上書,打了個嗬欠,“除了國恨家仇,這原來意思是講長相思的。”
啪嗒一聲書掉在地上,書頁封底用秀麗飄逸的行書寫了兩句話,青瓊撿起來輕聲讀了出來,“長恨相思情難寄,唯許清歌天涯隨。”青瓊內涵的笑了一下,把書放在櫃子裏收好,坐回桌邊支起手。
手放進去懷裏觸到書的一角立馬拿出來,又放進去,拿出來放進去,在經曆若幹個輪回之後,青瓊終於下定決心從懷裏掏出一直惦記的書,重而慎之的翻開了第一頁,伴著啊、哦、咿的聲音,臉色通紅滿頭大汗大致了解是怎麼回事。
房裏飛進一隻飛蛾,不屈不撓的追逐著燈火,終於轟轟烈烈的燃燒了自己,死在粘稠的燈油裏。
“還真是不要命的玩法。”青瓊打了一個小小的嗬欠,趴伏在桌上把頭埋進臂彎,不久便陷入深沉睡眠裏。
春光燦爛,百花齊放,更添蝶飛蜂舞,動人至極。此種時節正是你儂我儂花叢撲蝶、增進感情的絕佳時機。
青瓊躡手躡腳靠近一隻斑斕蝴蝶,不留神被石頭絆了一跤,慘烈的跌進花叢中。另外在上麵采蜜忙蜜蜂飛舞了起來,往他額頭上叮了好幾個包。
“公子快看,這有隻蝴蝶!”檀色輕點衣著豔麗女子站在一叢茶花旁,繪著美人出浴的團扇遮住咯咯直笑的小嘴。
站在牡丹叢後的有著纖纖一握美人腰的姑娘不依,嬌嗔一聲,“公子,這裏也有一隻,快來捉啊!”
“來了,來了,美人,別急啊!”青瓊掙紮爬起,趕忙應道。
青瓊沾了滿身的花粉走出怡紅院的大門,撲完蝴蝶,荷包又空空如也。不過雖然錢沒了,但是心裏的感覺確實不錯。
“歡迎公子再來。”兩旁花枝招展的女子揮舞著絲巾媚眼如絲。
摸摸額上刺痛的包,青瓊笑容滿麵打開紙扇,整整起皺的衣衫,邁著輕緩有致的步子走了。
泰安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真要形容的話,可以這麼說兩個人一個東麵走,一個西麵走,一炷香燃盡的時候總能遇上的。巧的很,青瓊就遇上了身上有著淡然沉木香的人。
伴隨著大街上姑娘們熱烈的眼光,青瓊不自覺的抬頭向前看,隻見麵前走來一位凜然風儀的男子。青瓊眼睛眨了兩下,手中紙扇掉在地上,“你,我。。。”
“我與公子又見麵了,真是有緣。”焦儀寒微抬起頭,露出青瓊十分熟悉的笑,溫和有禮。
“是,是。”青瓊含糊的應了聲,軟軟的劉海垂下來遮住眼瞼,低下身去撿掉在地上的紙扇,焦儀寒走到青瓊跟前也低下身,淡然的沉木香頓時充斥青瓊的鼻腔,冰涼的手指不經意拂過青瓊的手腕,與青瓊握住扇子的手指觸在一起。
青瓊抖了一下,握住的扇子又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公子,你的扇子掉了。”焦儀寒伸手遞給青瓊扇子,青瓊抬起頭明明白白的看見了焦儀寒的桃花眼裏的清淺的春意,融化了春雪桃花粉染遍荒原。
青瓊沒握住的扇子落在焦儀寒手裏,隻來得及垂著手盯著焦儀寒的眼睛看。
“算得前日相遇,在下與公子已經是第三見麵了。”焦儀寒手裏拿著青瓊的扇子,手指撫過扇麵隻願風流四個字停在了流字那一撇上,“早些時候聽聞青城人傑地靈,景色宜人,於是就存了想法得了空一定要來青城看看。現在終於偷得了幾日空閑,可青城山綿延不斷景色美不勝收,教在下收不住眼就如無頭蒼蠅般亂轉,實在是身心勞累。”伸手遞予青瓊扇子,“不知能否請公子帶路讓在下領略青城獨到之美?”
“不行!”青瓊斬釘截鐵的拒絕。
“若是公子嫌棄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在下告辭。”被拒絕也沒見惱意,焦儀寒微微一笑抱拳離開。
“焦公子是麼,鄙人帶路也不是不可以。。。”青瓊叫住焦儀寒,手裏的紙扇有一下沒一下敲在掌心裏。
焦儀寒了然一笑,彎了一雙早春桃花眼,“原來公子還記得在下的名字,深感榮幸。”而後把錢袋裏麵的銀子全部倒出來放在掌心,大約有百兩銀子,“在下身上沒有帶多少銀兩,恐怕是要委屈公子了。”
青瓊盯著焦儀寒掌心的銀子,沒出息的咽下口口水,好一會沒說話。
“很少麼?”焦儀寒低下頭又從袖中拿出一枚鐵梅花,“在下住在杭州的墨梅莊,公子隻需拿此物去莊內賬房便可取得白銀兩百兩。”
“鄙人不是這種意思。。。”青瓊左手拿著鐵梅花,右手捏著扇子,說話支支吾吾,可麵上的表情確確實實在說就是這種意思。
“沒關係的,那接下來幾天勞煩公子帶路了。”焦儀寒向青瓊抱拳施禮。
青瓊客套的笑起來,從焦儀寒手裏接過銀子,“那公子你跟緊鄙人,不要迷路了。”
藏好了梅花和銀子,青瓊搖起扇子,“明天就請焦公子在這裏等鄙人了。”
“好。”焦儀寒點頭應道。
身後有兩道聲音重疊起來,一起一落無比清晰的落在青瓊的耳裏。
青瓊走了一步,身後的人就走一步,他停一步,身後的人就停下來直到青瓊再走一步才走動,這種舉動仿佛就等著青瓊回頭一樣。
“焦公子?”青瓊飛快的瞟了焦儀寒一眼,慢悠悠的抬起頭看天空。
“你跟著鄙人,有何事?”
“不好意思,青公子你能告訴我哪裏有當鋪麼?”焦儀寒笑笑站在原地。
“嗯?”
泰安鎮的夜市很熱鬧,絹布做的燈籠連成一條線照亮大半個街道。月亮也爬出來應景,柔和的月光漸漸傾灑出來,整個泰安鎮朦朦朧朧像是包裹在一層清輝裏,盈盈發光。
青瓊和焦儀寒麵對麵坐著,麵前各自放著一碗冒著白氣的餛飩。
稀疏的燈光落在兩人的臉頰上,青瓊低著頭慢慢攪動碗裏的餛飩。
焦儀寒用絲綢帕子擦了擦勺子,舀起一個餛飩,放在眼睛底下仔細端詳,“真有趣,我在莊裏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晶瑩剔透的餛飩皮散發著瑩潤光澤,隱約可見裏麵的飽滿餡料。
焦儀寒帶著與生俱來的風儀咬了一口,鮮嫩爽口的餡肉從喉間打著滑咽下去,“味道真不錯。”
碗裏的餛飩皮被青瓊攪成絲縷麵皮在湯碗裏上下飄動,青瓊把瓷勺擱在碗邊,“焦公子,鄙人其實不用這麼多銀子的。”猶豫半晌開口,“鄙人隻要五十兩銀子就可以了。”
青瓊慢吞吞的把多餘的銀子堆放在桌子上。
“青公子,在下送與人的東西絕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就收著吧!”焦儀寒推回去。
“收著吧,鄙人不忍心看焦公子典當身上的東西來填飽肚子。”末了,掏腰包請客的還是青瓊。縹緲的白氣隔在兩人中間,青瓊沉默許久終於說出事實。
“說的也是。”焦儀寒依依不舍的放下瓷勺,把桌子上的銀子分成兩部分,“這樣好了,我隻要十兩。你要再推拒的話,不如把昨天的酒菜錢也一並給我好了。”
青瓊麻利的抄起瓷勺,埋頭一勺又一勺往嘴裏塞餛飩,隻當是默認了。
“兩位爺,對不住,人實在太多了,勞煩二位能不能擠一下?”老板肩膀搭著白汗巾不停的擦著額上的汗珠。
“等。。。”青瓊還沒說出口,焦儀寒主動的坐在青瓊這邊,笑著點點頭,“可以。”
兩人各坐在粗木椅子一端,近在咫尺的距離。
兩人的低著頭吃餛飩沒有說話,而後那條長凳兩端上坐上了一個人、接著兩個人、然後三個人,兩個人的距離從一尺變成了一指、一寸。
直到距離近到焦儀寒的手背擦過青瓊的手。
青瓊啪的一聲摔下瓷勺站起身,“老板,錢放在桌上,我們不吃了!”握住焦儀寒的手腕跑出熱得讓人受不了的牢籠,兩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肆意跑動,撞翻了貨攤也不在乎,跑到汗流浹背,跑到筋疲力盡,跑到再也跑不動,青瓊從來沒有這麼拚命跑過。
潤物細無聲的春雨嫋嫋飄了下來,無端生出了寂寞。
青瓊停在一座破敗的府邸前,放開了焦儀寒的手,“不好意思,鄙人一時衝動,就這樣做了,還請焦公子原諒。”
“正巧,在下也嫌那裏鬧得慌。”焦儀寒寬慰著青瓊。
應和著風聲,晃動的破舊燈籠顫巍巍的轉著圈,寂靜無聲的夜晚隻聽得兩人的心跳聲。
“這裏除了比以前更破以外,倒是什麼也沒有變。”青瓊抬頭注視匾額上蒼勁有力的青府二字,良久未動。
“青公子,你想進去嗎?”焦儀寒詢問著青瓊的意思。
青瓊點點頭,下一刻,焦儀寒握住青瓊的手騰空而起,風聲刮過耳畔呼呼作響,轉眼之間兩人落在了地麵上。
“焦公子,你會武功!?”青瓊回過神來說得就是這句話。
“會一點點。”焦儀寒點頭笑道。
“鄙人年紀尚小的時候,十分羨慕那些暢意江湖的人,能否請焦公子舞一次劍給鄙人看看,了卻鄙人這一樁心願?”青瓊的眼睛看著焦儀寒,咧嘴笑道。
“當然可以,不過在下擅長的不是這個,劍術勉強會點。”
青瓊點亮燈籠站在台階上,焦儀寒淡淡一笑,一腳挑起地上的木棍拿在手裏,木棍生風激起石屑洋洋灑灑,和著細碎的春雨擊節成歌。在明暗不定的燈光照耀下,柔和的眉眼和靈動的身影這般不真實,焦儀寒挽過一個劍花立在青瓊麵前。
燈籠啪的一聲滾下台階掉在地上,仍舊發出羸弱的光芒。青瓊還沒有來得及弄清是怎麼一回事,手裏便拿住一根焦儀寒交予他的木棒。冰冷的手指握住青瓊握棒的手,一手穿過青瓊的腰身牢牢摟住,不甚明亮的光線落在兩人糾纏的黑發上,青瓊閉上眼睛隨著焦儀寒身形轉動而動。
焦儀寒的呼吸聲在青瓊發頂輕輕響起,兩人貼合在一起保持收劍動作,“青公子,還會有遺憾麼?”
“有焦公子在,鄙人當然不會有遺憾了。”青瓊抽回自己的手,笑得風流自若。手裏的木棍應聲掉地,驚醒了一夜春夢。
“那就好,在下也就功德圓滿了。”焦儀寒微微含笑。
青瓊手指垂在身側,唇邊泛起一絲笑意,“焦公子鄙人身體不舒服,先行回家了,明日不見不散。”
“即是如此,在下就送青公子出府吧!”焦儀寒抓住青瓊的手,一同躍出府邸。
燈籠裏的燭火終於受不住雨水的侵襲,啪的一聲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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