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37 更新時間：11-08-31 13:46
我前腳剛踏進聽風閣的大門，奉旨前來為我準備晚宴事宜的宮女後腳就跟上了。隻見容公公窸窸窣窣的和宮女們交談了好一會兒之後，麵帶笑意樂嗬嗬的走了。臨走前還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那笑意驚得我渾身雞皮疙瘩直立。
雖然是個萬年的偽高音，但我還是得感歎一聲：真不愧是容公公，沒白待在皇宮那麼多年。
他早上焦急的催促絕對是有理有據的。
身為女人這種性別一旦梳妝打扮磨蹭起來怕是再給三天兩夜也不見得能消停。這還不算什麼，我眼前的這些女子早已把對我的準備當成是自己的梳妝打扮。人們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我眼前的這些女人唱得這出戲簡直是在和時間磨蹭，彼此消磨。
“快看看，這件怎麼樣。”
這已經是第一百件衣服。她們在那裏忙活得紅紅火火，而我則一臉事不關已的模樣，呆站在那裏，做個衣架子任由他們拿著衣服對比來對比去。
“嗯嗯，不錯不錯。”一個宮女滿意的點點頭。
“再試試別的。”一個宮女的提議，讓整個周圍又一次沸騰了起來。
“夠了夠了，不要再試了。
已經到極限了。要是再這樣試下去這天就徹底黑下去了。我從早晨被折騰到黃昏，怎麼著也夠本了吧。況且剛才容公公都派人來催了好些次，再這樣下去到明兒也別指望能夠準備妥當。
“您是第一公子，這事情可不能出錯。”
我翻了翻白眼，摸著餓扁了的肚子。不耐煩的從那堆衣服山中隨便抽出一件衣服，盡量讓自己表情看起來十分堅決。
“就這件，我要這件。”
“不行，太素了。不夠華麗。會被別的公子搶了風頭。”
“就是就是，這件肯定不行。剛才那件還比這件好不知道多少倍。”
“你說的是哪件，是那件嗎？”
“不是，是那件呀。”
剛剛平息的氣氛又轉回我手裏的那間衣服之上。周圍又再次沸騰起來，五六個宮女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聒噪至極。
“就這麼決定了，誰也不許再吵再議論。”
“公子，那，那奴婢替你梳妝。”
“不必，就這樣。”
“公子啊…。”幾個宮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讓我想發笑。
這衣的顏色仔細看並不能歸類為白色，比起白得發亮的的白色，它的色澤更接近於暗色調的米白。但這衣服的色澤並不是最出彩的地方，它最出彩的地方是衣身綉的那朵扶桑。款式也別出心裁，領口毛茸茸的羊毛裹在身上竟能抵禦寒冷，又能增加其美感。
如果能設計得更立體，把過長的衣身恰當的修短，材質選用皮革。那麼簡直就是一件高檔的現代皮外套。
沒想到隨手一抓倒是抓到自己的心頭好，真是幸運。
“陳公公，讓你久等了。”一踏出房門就瞧見焦急的走來走去的陳公公。
“第一公子，快些走。時間來不及了。”
淩國第一公子？
而今光想想這稱號都能夠讓我鬱悶上好幾天，直接能把諷刺這一詞彙的底都給坐穿了。換做以前我還會天真地自我催眠，不斷告訴自己至少沒被趕下這位置，他對我還是有情分的，以此來逃避現實。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恢複前世的記憶之後我越發清醒的重新定位了自己，也客觀的分析了自己的處境
。
我隨著陳公公的引進，步入吟軒殿。
吟軒殿每年都會舉辦皇家盛宴，一群文武官員相聚一起聊天喝酒賞美女。自己雖然每年都會出席，不過一般都安排在眾多公子妃嬪的最末端，顯得很異類。
隻是今天略有不同，我入座的是與我稱號相符的第一公子的正座。這一過程使我如被針紮似的，不舒服還很別扭。特別是眾多公子妃嬪紛紛傳來的火辣辣的視線，有嫉妒，有怒視…總而言之任何可以形容憤怒羨慕仇恨的詞彙，都能在這眾多視線中找到最確切的代言。
不過仔細一瞧，他們的裝扮都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我突然想起從早上到剛才的過程，不由得佩服起他們來。
不過注定白費功夫，今晚的主角不是你們，而是我。
“楓國諸位遠道而來，今夜各位不必拘謹。孤當盡地主之誼，盛情款待諸位。”
威坐在宮殿正中央高處的淩皓軒，渾身散發出誰也無法忽視的王之霸氣。那凜冽的風範，當之不愧為坐擁天下的王者。
“勸君今夜須沉醉，樽前莫話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淩皓軒慵懶的臥在龍椅上，修長的手指此時拿著一個用玉做成的小杯，一飲而盡。
我從入座後就一直朝著他的方向凝視著他。生怕錯過他任何的表情。那是初識他不久後的習慣。
喜歡凝望著他，追隨著他的身影，灼熱無悔的跟隨他，望穿秋水。
隻是此時的意義變了個樣子。
淩皓軒察覺到我的視線，表情冰冷沒有任何情緒情緒。隻是在對望眼神交接之際，我讀到了他向我傳達的命令。
看來容公公並沒把早晨在幽蘭閣瞧見我的事情稟告給淩皓軒。畢竟今天實在是太繁忙了，許是忘了吧。
我回應他一抹稍縱即逝的淺笑以示我了解後並不再望他。
台上蒙著麵紗的女子使勁的扭動著身體，費力的表演。還算曼妙的舞姿惹得台下文武百官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以猥瑣好色的神情緊緊的盯著。
視線轉向左側第一個座位。
沈暮晨身著白色衣裳，眼神遊離。他的身旁站著一個體形瘦弱，眉目清秀的男孩子。不，不像是男孩子，應該是身著男裝的女孩子。一個女子為何如此裝扮？這引起了我的好奇，不過這好奇隻是一瞬間。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有閑情管別人的事情。
沈暮晨察覺到我的視線後回應我一抹淺笑，我生怕被淩皓軒察覺，在快要對視時馬上逃離了。
這樣遠遠的望著沈暮晨，更讓我領悟到他淡然純淨的氣質。他所在之處，都似有一個無形的牆壁硬生生的割開四周。牆內世界潔白無垢，牆外糜爛墮落。
一曲罷了。
“皇上，我等此次前來還特地為您獻上賀禮。”
沈暮晨離開座位，畢恭畢敬地彎著腰走到大殿的正中央。此時的他，一改先前淡然的態度。他搖身一變，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楓國使者。
“禮物？”
淩皓軒玩弄著酒杯，饒有興趣的盯著沈暮晨，眼神冷冽。然而那沈暮晨也絕非一般人，麵對著淩皓軒凜冽的眼神始終保持淡定，不卑不亢不驚不慌而又畢恭畢敬。淩皓軒也是察覺到這一點，更加加深了對他的興趣。
頓時舞台響起了如幻似夢的琴音，沈暮晨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端坐在琴間。在舞台中央一個女子隨著琴聲翩翩起舞。女子的舞姿優雅雍容，一看就知並非等閑之輩。
每個舞姿很好的融合了她骨子裏特有的媚，又嬌又媚。媚得人的骨頭都酥了。
隻是可惜，這樣的女子，這樣的舞姿配不上沈暮晨的琴音。何止配不上還有些糟蹋了。
“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楓國送給朕的賀禮？果然傾國傾城，好一個尤物。”
淩皓軒豪氣地大笑，把一杯酒瀟灑的一飲而盡。我抬頭望著不遠處的他，目光再一次相視。這一對視再一次讓我感慨他蘊藏在深處如此不見底的謀略與精明。我自認算是比較能夠讀懂他的，但每次猜測有一半也像是在碰運氣。
我所了解的他，不過是這冰山一角。他的真性情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在人前毫無保留。這世間沒有誰能夠讓他毫不保留，包括他深愛的那個名叫瑾瑜的人。
“這禮物朕非常喜歡。”
“謝皇上。”女子嬌滴滴的說著。就連舉手投足間，也透露出高雅。這女子來頭不小。
“來人，送瑾妃入宮候朕。”
真是可惜了。
聽到瑾妃這個稱號後，我就明白了我的命運會在她的身上重演。我們都一樣，自始至終都隻是背負著另一個人的影子生存在這牢籠裏。
“不愧是楓國將門世家沈家的公子。傳言身受楓國國主器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淩皓軒依舊慵懶的手握酒杯，斜眼望著沈暮晨。暮晨沒有抬頭，錯過了淩皓軒的表情。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表情。
“謝皇上誇張。”
“朕很是欣賞你。聽聞沈家二公子琴音世間無二，今日領悟果真不同凡響。朕的第一公子惜瑜也是擅琴之人。沈家二公子可有興趣一聽？”
“臣已經領略了第一公子的琴音，果真一絕。”
“楓國使者太抬舉我了。”這勢頭明顯已經指向我，我縱是心不甘情不願也得回應淩皓軒的期望，趟趟這渾水。
“第一公子謙虛了。一曲煙花易冷，已讓在下佩服不已。”
“哈哈，能夠讓沈家二公子稱讚不絕，真是讓本國蓬蓽生輝。”
“皇上見笑了。我與第一公子倒是惺惺相惜。”暮晨這句惺惺相惜直接中了淩皓軒的下懷。
“看來你們早已把對方引為知己。看著這世間無二的琴音，變成一雙知已。”
“臣多謝皇上，沈家沈二公子的讚譽。”
老天，給我一刀吧。這話中有話步步緊逼的對話快點給我結束吧，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惜瑜，沈家二公子會在本國逗留幾天，這幾天你就多陪陪他。你們一雙知已也能好好頭切磋琴藝。”
“臣遵旨。”
事情的發展完全都在淩皓軒的掌握之中了，而我，包括暮晨都已經被迫身陷局中。
“啟稟皇上，臣不勝酒力，突感不適，請準臣回聽風閣休息。”
“真是掃興。準了。”
淩皓軒冷冷地掃了我一眼，眼神中滿是憤怒。這局麵弄得現在這樣不可收拾，我已不曉得該如何去做。我是真心的把暮晨引為知已，我怎能欺騙我的知已呢？
臨走前我深深的看了沈暮晨一眼，轉頭欲離去。突然人群中一個目光直直落在我的身上，我朝他微笑。然後瞬間離去，遠離了明亮的光，把自己的背影融入夜色當中。
我知道這個目光的主人是誰。
煜城，你過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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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今夜須沉醉，樽前莫話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須愁春漏短，莫訴金杯滿。遇酒且嗬嗬，人生能幾何？
【菩薩蠻】
這首詞出自韋端已之手，俗稱韋莊詞。這幾天閑來無事一直都在拜讀韋莊的詞。雖然到目前為止隻看了不下十首，不過對這首詞印象最為深刻。
可能是那句“遇酒且嗬嗬”讓我內心起了漣漪。這首詞是在韋莊高齡七十幾時所寫下的詞，那時的他已經是白發蒼蒼，他日夜思念的家鄉，國土已經再也回不去了。他隻能今朝有酒今朝醉。
嗬嗬，讓我覺得他更像是在苦中作樂，強顏歡笑。就如我上章節沈暮晨對沫漓所說的那句話。
“你不必強顏歡笑，你這強顏歡笑的曠達比任何的傷痛給人的感覺更激烈，更絕望”
這句話的緣由就是因為我想起了這首詞。
到現在第五章了，每天更的速度不快。不過再次謝謝所有看過這幾章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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