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91 更新時間：11-11-02 10:45
鄉下人起得早，當太陽剛露出一絲光線，大地尚未蘇醒，天色朦朧，萬裏寂靜的時候，個別人家的煙筒已經冒出濃煙，不一會，不知是誰著裝完畢，那人穿著厚重的大衣，頭戴鹿皮帽子，笑著和家人告別後，轉身之後剛走出院子，不經意的四處看看，發現不遠處火光旺盛的房子，傻愣之下，發出驚駭的尖叫
之後不外乎一陣人仰馬翻，烈火燃燒之地，享受眾人的各種眼光
燕子林不知道自己是被凍醒的還是痛醒的，迷茫的眨了幾下眼睛，騰的跳了起來，謹慎查看自己所在的地方，擰眉捂住受傷嚴重的肩膀，臉上肌肉有些抽搐
“嘿”突然有人發出打招呼的吆喝聲“小兄弟，看這邊”
燕子林順著聲音警戒的看了過去，茫然之後，吃驚的‘啊’了一聲，大叫道：“老伯，您怎麼樣？”
七酒甕眯眼爽朗一笑“沒事，老頭子身體好著呢，倒是你這個年輕人，如何啊？”
燕子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扯得傷口生疼，一陣呲牙咧嘴，哈著氣說“傷口有點疼”
“嗯……”老人點著頭，搖頭晃腦的走了過來，意味深長的看了燕子林一眼，緩緩道“被砍了當然疼……小兄弟”他用鋥亮發光的眼神看著他，那犀利的目光令人無處藏身“你是庾信的徒弟吧？”
“啊……？”燕子林張開嘴，因吃驚而怔愣，一是腦袋短路，口吃的道“你……你，你怎麼知道？”
老翁還是嗬嗬的一副笑臉，但是在燕子林眼中，他早都不和藹和親，反而非常驚悚
老翁答道“因為他可是我的師弟啊，嗬嗬，說起來，我們很久沒見了，唉，都一把年紀了……想當初，最後見他的時候，他還是那麼年輕”
燕子林想著自己師傅那張威嚴端正的臉，再看看眼前老翁符合實際年齡的臉，感慨萬千的點頭，腦袋一轉，瞬間猜測出他的身份，對老翁肅然起敬“您是七酒甕前輩吧？晚輩正是師傅的徒弟，燕子林”
“嗬嗬，好”七酒甕笑著，忽然臉色一變，喝道“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幹什麼？還不老實坐下？你傷的可不輕，唧唧歪歪，俗氣”
燕子林張大嘴巴，第二次腦袋短路。哎呦喂你大爺的，僅僅一個大清早啊，這樣折騰會死人的……誰來告訴他，為什麼師傅口中令人尊敬的‘大師兄’，是個變臉不給預告，而且超快的老頭？他年紀輕輕風華正茂，經不起折騰啊師傅！
沒有足夠的資源，燕子林被刀砍出來的多處傷口隻是粗略的用布纏住，係死！老翁的亦然。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燕子林擔心成彤母子，猶豫幾番，開口說“七酒甕前輩……呃……師伯，如果沒事的話，我就……”
還不等他說完話，就被七酒甕粗聲打斷“怎麼沒事？我不知道你怎麼得罪朝廷的，現在那邊正挨家挨戶的翻你呢，還有城裏，也都貼著你們一家的畫像，想跑？門都沒有。還有，就算不說這個，你昨天和我一起退敵，阻礙了他們殺我，他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江湖和朝廷你都得罪光了，你還想去到哪裏？”
燕子林皺眉，遲疑的問“江湖是……？”
七酒甕覺得沒必要隱瞞，大大方方把自己家這邊的事說了清楚“老頭我和西河沿岸人稱水霸王的佟家有仇，恩怨太深，我想你也沒興趣聽，我也就不說了。後來我受了點傷，就去他家搶了一箱人參，他家的人參是好貨啊，皆是上品，被我搶了當然不甘心，算一算已經追了我一年多……嘿！一個月前，我的傷勢痊愈，其實那箱人參隻用了兩根，但我總不能把其他的還回去吧？思量再三，和他們約好一並解決積壓的仇怨，以人參為記，告知他們我所在的方位，也算是變相的把人參還給他們，這樣既不唐突，也不跌分，挺好……昨天應該是一並解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日子，沒想到讓你小子撞個正著，我和信是師兄弟，同出一門，對他的身法再了解不過，你學的是他的輕功，從吐吸和步伐來看，我還是能看出一二的，就留下了你，打算想辦法讓你幫我老人家照顧一下孫女，隻不過啊……千算萬算，百密一疏！老頭我沒想到你也得罪了人，而且來頭更大，敵人更多。更可惡的是，好巧不巧兩路人馬正好在同一天找麻煩，嗬……這叫人算不如天算吧？”老翁嘿嘿笑了兩聲，打量著燕子林，忽然話鋒一轉“而且，我最後埋在地下的那根人參被你們撿走了，對嗎？”
燕子林鬱悶的點頭，成彤的確是撿到過一根人參的……過了一會才緩過神來，驚愕叫“你怎麼知道？”
七酒甕神秘的微笑，燕子林一怔之下，立即露出欽佩萬份的眼神
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老翁還是以老道的閱曆輕易看出他的變化，笑容更加深了一點，心中納悶，你小子到底想到什麼了？老頭我不過偷看了你的包袱而已……
天色越見明亮，燕子林運功暫且為自己療傷，一個周天後，吐出一口濁氣，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了不少，一轉頭看見一直守在身邊的七酒甕，立即起身，手略略一拱“師伯，不知我們之後該如何行動”
七酒甕擰眉搖了搖頭，沉吟不語
隔了半天也不見他說話，燕子林無所事事的左右逛了逛，發現自己是在山上的叢林之中，不遠處就有一個比較淺的山洞，那裏有一小堆已經滅了的火堆，他看著這些情形，也有些愁眉不展，如今這天寒地凍的，敵人有不知道會從那裏就冒出來，打不過也逃不掉，這可如何是好？
不自覺的歎出“幸好彤彤和孩子們是安全的……”
七酒甕內力精湛，耳朵何其靈敏，聽見他說此話，也不由一笑，讚同的點頭。同時，心中也有些不安，隱憂濃重，兩個孩子真的會安全嗎？
思緒高速運轉的兩人默契的安靜著，在安靜中，饑餓感不期而然襲來，老翁正要提議自己去搞點吃的，卻突然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凝眉望向不甚密集的樹林，手中握著樹枝，隨時準備射出去
而耳力較好的燕子林自然也是聽見了的，但他更加淡定，仔細聽了一會，喜色染上眉眼，整個人從狼狽到容光煥發隻用了僅僅一秒，老翁驚奇的看著，有些好笑
“彤彤，是彤彤，師伯不用戒備。”燕子林剛叮囑完七酒甕自己就沉不住氣的叫囂起來“彤彤，我在這邊啊，你聽見了嗎？我在這邊啊”
聽見他連七八糟的招呼聲，七酒甕臉上肌肉狠狠抽搐著，此時此刻，若是揮拳打不死人的話，他肯定要痛扁燕子林一頓，幫他生性淡漠的師弟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爭氣的徒弟，這種不穩定的情況下喊這麼大聲，是嫌他們死得不夠快對嗎？
終於，連老天都看不過眼，隻見一道紫色的身影急速閃了過來，燕子林認出那是成彤衣服，正高興著，冷不丁頭上重重挨了一下子，他捂著頭，錯愕而無辜的看著橫眉怒目的成彤，委屈的叫“幹嘛打我啊——”
“白癡”成彤跑的有些喘，一手插著腰，本來還想補一腳，但看見燕子林身上滲出的血跡，立刻收了回來，隻是不解氣的訓斥道“亂喊什麼？你閑命太長還是把別人都當聾的？”
“呃……”興奮如被一盆冷水澆滅，燕子林終於發現自己行為有多麼魯莽，抓著頭發幹幹的笑“不好意思啊……我一時激動，不小心忘了……”
——所以才罵你白癡嘛……成彤心裏咕噥一句，目光轉向七酒甕，表情凝滯起來
七酒甕上前兩步，蒼老紅潤的臉上充滿慈愛，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被燕子林打斷，他閃身擋在成彤眼前，隻留給老翁一個背影，七酒甕不明真相的停住腳步
此時成彤的表情深沉難懂，盈盈目光閃著水波，好像無限專注與深情，眉頭微鎖，不經意的一點憂鬱氣質能勾的人滿心疼惜，立即化為繞指柔，若用言語形容，可謂勾魂
可麵對她如此難見的婉柔表情，燕子林卻滿頭黑線，娘親嘞……不要鬧了好不好，這種時候你回憶個毛啊？別人不清楚，身為他相公的燕子林卻非常清楚，別看她一副溫柔神情，其實她根本就是在走神啊！天啊地啊！好好的說著話，你走什麼神呢？這還有外人在呢是不？要走咱回家再走啊
這邊燕子林拚命使眼色提醒，那廂成彤也迅速反映過來，挑眉看著燕子林，笑的極為道貌岸然
不愧是夫妻啊，真是默契沒得說
隨著成彤回神，燕子林讓路，整個過程不過是幾秒鍾的事情，七酒甕被燕子林一來一回搞的摸不著頭腦，粗獷的眉毛緊皺，很有威嚴之氣
成彤看著他威嚴的臉，心中狠狠糾結了一下，眉目之間已經恢複一片淡然，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被撕破的裙子遮不住腳，露出精致的繡花鞋，她向前走了幾步，在七酒甕不遠處停下，福了一下身“……伯父”
七酒甕受用的點頭，手虛扶一下，等成彤起身了才滿意的道“不錯，不錯，都這麼大了，當初我走的時候，你還在你娘的肚子裏呢，哈哈……”
回憶起往昔時光，七酒甕有些沉溺在其中，唏噓的大笑，虎目中露出滄桑
成彤垂下眼，有些頭疼，在別人看來，正是乖巧淡漠的模樣。燕子林在她身後偷笑，他可以想想成彤現在偷偷罵娘的心理：你都說那時我還沒出生，你和我說這些，要怎麼搭話呢？怎麼搭話？你說話而我不回答很尷尬你知道嗎？知道嗎？知道嗎？
雖然挺無語的，但是不回答似乎更加沒有禮貌，成彤敷衍了他幾聲，頓了頓，臉色一變，忽然大叫“不好，孩子們還在那裏”
“出了什麼事？”看她這麼緊張，燕子林不由也跟著著急，一下子握緊了成彤的手
成彤當場尷尬的掙了幾掙，這到底是在老人家的麵前呢，而且照著正常的情況說，她和燕子林是私奔，是根本不被承認的關係，在別人麵前也就算了，可是這個老人，對這件事情可能知道的很清楚啊……否則幹嘛一直用這種很詭異的眼神看著她？沒道理嘛……
七酒甕活了五六十年，就算他再粗枝大葉在成長中所積累的閱曆也不是成彤這種年輕人可以比擬的，他看著成彤與其說是尷尬還不如說是羞澀的表情，朗朗一笑，意有所指的調侃“人不風流枉少年，嘿！誰沒年輕過呢……”
……年輕你個大頭鬼！燕子林琢麼著這兩句話，反應過來之後臉色爆紅，特別汗顏的側過頭，心裏默默吐槽，就連我師傅，我媳婦兒她爹，我兒子的外公，舍南的……額？額？燕子林想到這裏突然一愣，照理來說燕舍南應該也是他兒子，可是如今他當了他師傅的徒弟，那他就是他的師兄，他就是他的師弟，而且庾信雖然是他師傅，可也是他嶽父，……雖然拐走師傅的女兒挺大逆不道的，讓他看見他就心驚膽戰，可是……可是…反正他和彤彤很相愛嘛，這個可以忽略不計。也就是說，庾信是舍南外公同時也是他師傅，而他是舍南的爹的同時也是舍南的師兄，而彤彤是庾信的女兒，是他的師姐，所以彤彤是舍南的娘的同時也是他的師姐，而榮軒是舍南的哥哥的同時……同時也是他的侄子？沒錯，既然舍南是他的師弟，對自己師兄的兒子自然是侄子輩的了……
想來想去，燕子林把自己繞的頭暈目眩，最後幹脆不想，隻是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想到幹脆讓舍南當師傅的徒孫就好了，幹嘛偏偏當什麼徒弟呢……失策啊！大失策！
不過……燕子林眼中的光芒突然黯淡下來，嘴畔泛著苦笑，想這些也挺沒用的吧，若是沒有意外，他們終此一生，也不會再見到一麵了，而且，就算是見到，也不會相識
燕子林思緒轉的太快，而且跳脫，除了他自己在那傷感，其他兩人根本沒跟上。成彤焦急的說“我把兩個孩子放在一個農戶的柴房裏，然後就出來找你們，出來這麼久，要是他們被搜到，或者跑出去可就麻煩了”
她本來是想陪燕子林抗敵，她知道那是怎樣一個光景，可能去了就回不來了，可是她還是去了，但沒想到燕子林已經不在，隻看見朝廷的人來搜人和燒房子，於是她開始尋找，費盡千辛萬苦，從漫無目的到有一絲痕跡，她也終於尋到了，可是，她隻想到了燕子林，卻忘了自己的孩子，太陽當空，離她走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若是在這個期間孩子們出了什麼意外那可怎麼？
成彤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安，心動不如行動，轉身就要走，卻被七酒甕攔住，他一揮手示意成彤稍等，側耳不動“你們聽，有動靜”
燕子林耳朵比七酒甕好使，可內力卻差得遠，人離的近當然什麼都好說，可要是離的遠，他可一點辦法也沒有，咬了咬牙“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也沒用，反正他們隻會多不會少，還是快點跑吧，總不能束手就擒，原地等死吧？”
七酒甕認同的點頭，幾人對視一眼，同時展開輕功，默契的向山下奔去
七酒甕經過昨晚一役內力幾乎用盡，燕子林受傷頗重，走起路來也吃力，三人中唯獨成彤勉強能叫完好無損，可是她輕功比不上燕子林，內力比不上七酒甕，隻能一邊與七酒甕掌心相接度給他內力，一邊吃力的提攜燕子林，加快速度，也不輕鬆。唯一慶幸的是他們的武功一脈相承，危機時刻傳個功，療個傷還方便，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若是再倒黴點，各個武功自成一家的話，那才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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