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不速之客

章節字數:3128  更新時間:11-09-19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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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村中的人來往甚少,除了看病,也很少見他出門,總是一個人呆在家中。收留我就跟撿了隻小貓小狗差不多,純粹是因為寂寞。我天天跟在他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吃多了總得幫人家幹點活。他生活簡單,采藥,看病,吃飯,睡覺。我踮著腳尖圍著他轉,學有一技之長,也好混口飯吃。

    “哥哥,這是什麼?”

    “這是夏枯草,能清火明目,祛風止痛。”

    “哥哥,這是什麼?”

    “這是天南星,治中風,咳嗽,半身不遂。”

    ………………………

    ………………………

    也不知他的醫術是誰教的,一個半大的少年,呆在這深山荒野,總是讓人好奇。可惜我隻是個孩子,不能問太多。而他話也極少,若非我說上幾句,他就跟個木頭人一樣,半天也不會吱上一聲。想是一個人清冷慣了。

    天氣漸寒,一日冷過一日。翠色的竹子端也冒著青黃。滿山的綠葉瞬間枯老,一夜之間暈黃了頭。像是有手輕輕拂過,黃葉嘩啦啦地落了一地,滿眼蕭索。湛藍的天空澄如鏡,不含一絲雜質。

    最喜跟他一起上山采藥,我不識得那些草藥,卻認得滿山紅豔豔地果子,像佛珠一樣的紅果,像瑪瑙一樣的紅棗,成串的紫葡萄,黃橙橙的野山梨…人說靠山吃山,這倒不假。每次他去草藥,背上的藥簍裏,半筐是藥材,半筐是我的果子。

    一次他去挖一株草藥,把我放在一旁,我見旁邊有一棵野山楂樹,自己跑了過去。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碎石上,身子一歪往山下滑去,我大驚,“哥哥。”

    他一聽,丟掉手中的藥材,足尖輕點,淩空飛來,我愣愣地望著他,全然忘了自己還在往下山崖下滑落。那一刻他猶如從天而降的神,將我從危難中救了出來。他緊抱著我,足尖踩在一塊凸起的崖山上,身形一起一落,片刻間已在平地之上。他把我放在地上,臉色發白,“小丫頭,你沒事吧?”我哇哇大哭,不是因為受驚,而是因為我想回都回不去。

    此後那年他再沒去山上踩過藥。清霜一過,淩寒繼至。山風呼呼地吹著,凍得我足不出戶。我的山果就那樣被風雪扣壓留在了山上。

    鵝毛般的大雪翻飛著落下,鋪了一層又一層。整個世界一片銀白,隻剩下院前的那幾株梅花,傲然挺立。白如玉,紅似血。淩寒飄香,疏影清雅。

    “幽穀寂寂,瓊影依風痕。淡眼相識雪裏去,花中獨伊人。”他從屋中走出來,抱起我,擦掉我手上的雪,“小丫頭,以後你就跟著我,我喚你樓伊雪可好?”

    我拍了拍手掌,將冰涼的小手捂在他的臉上,真暖和。

    後來我才知道,他叫樓風痕。

    冬日裏閑來無事,人也變得越發懶散。

    他握著毛筆,教我寫字,一個冬天,我也就隻學會了“樓伊雪”三個大字,識字倒是不難,也多虧了當年我深厚的古文功底。(當年語文不好,背誦默寫總是出錯,語文老師罰我抄文言文,每篇五十遍…天空一群烏鴉飛過。)

    我常常趴在凳子上(我也想知道小孩子為什麼不喜歡坐,而喜歡半跪在哪裏)望著院中的他,一身單衣在風雪裏練劍,而我也終於見識到了什麼叫踏雪無痕。

    轉眼間又是一春,和風吹醒了山野。桃紅柳綠,四周清新嫵媚。脫去了厚厚的冬裝,一身單衣的我站在園子裏扭來扭去,別誤會,我可不是想去撲蝴蝶。

    一日,我正在睡覺,外麵突然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聲響。我忙從床上溜下去,赤腳跑到門外。許多人挑著擔子走來走去,還有幾人在鋸著一根木頭。“哥哥,他們在做什麼?”

    他彎腰抱起我,讓我坐在他的膝上,拿起方大嬸做的布鞋給我穿上,“建屋子。”

    建屋子?這裏是半山腰處地一塊平地,翠山環抱,綠蔭遮影,很是靜謐,難道也有人看中了這塊寶地?“哥哥,是給雪兒建的嗎?”

    他笑著搖了搖頭,“過些時日你就知道了。”

    難道他要娶親?可也沒見有媒婆來啊。從小指腹為婚?想著不禁有些神色黯然。這麼暖的懷抱從今以後就要屬於別人,還有一個後娘,這日子淒慘啊。

    我跟在那群工匠身後,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可他們都搖了搖頭,一問三不知。倒是那個管家還很隨和,說屋子是他家公子的。我又問他家公子是誰,他總是不肯說。那些能工巧匠真是手藝高超,一座古代的木屋短短幾日便在我的眼下初見雛形。木做的柱子根根圓潤光滑,木窗上雕著細花紋。倒是比樓公子的屋子更顯得精致宏大。屋子依山而建,旁邊還有一個亭子。成箱成箱的東西被運了進去,外麵也栽上了許多花兒,一時間姹紫嫣紅,很是美豔。

    “哥哥,那是誰的屋子?”別人占了他的地盤,他好像完全不在意。每日依舊守著那些草藥,隻是不練劍了。

    “夢公子的。”

    “夢公子又是誰?”這個夢公子,肯定很有錢。

    他沾濕了絲帕,擦了擦我的臉,“夢公子就是夢公子,雪兒還小,等雪兒長大了,就知道夢公子是誰。”

    屋子建好了,工匠也走了,那個人還是沒來。漸漸的我也沒了興趣,整日跟著他往山上竄。在高樓大廈裏困得太久,突然回歸到了自然,再加上小孩子的天性,一切都覺得很是新奇。

    一日,他抱著我從山中歸來,我手上拿著一個柳枝編的花環,上麵還綴著一些桃花。我趁他不注意,將桃花灑在他的發上,獨自樂個不停。“雪兒,又在使壞?”

    又被他發現了,我連忙把花環戴在他頭上,擺了擺手,“沒有,沒有。”

    “哈哈,樓公子這一身裝扮,可是讓朔某大開眼界。”我扭頭望過去,才發現院中多了幾個人。

    他放我下來,毫不介意地拿下身上的背簍,摘掉頭上的花環,“你來了。”

    我仰頭望著那個男子,他一身紫衣,足蹬一雙黑靴,繡著金邊。衣袍上刺著繁蕪華麗的圖案,腰間的佩戴上,掛著一塊上好的白玉。富貴逼人啊,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有權有勢。他和樓公子年歲相仿,看上去卻有些風流不羈。他見我盯著他,笑盈盈地問了句,“這誰家的孩子,長得跟猴子似的。”

    “你才是猴子。”我毫不示弱地回了句,這個家夥竟敢說我長得像猴子,這方圓百裏,好吧十裏,哪個見我不誇我長得俊。我坐看右看,話說穿越過來以後,我還真沒見過自己長什麼樣子,不行我得找個鏡子好好照照。

    樓公子拉了我一下,微微一笑,“這是舍妹。”

    “有趣,有趣,你啥時候多了個妹子?”他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你長得真醜,還沒猴子好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我不屑地將臉扭向一旁,長得還算周正,隻是羽翼未滿,到學會了作威作福。

    果不其然,他的臉色一沉。站在他身後的幾個婢女掩嘴輕笑,他彎腰看著我,“我長得很醜嗎?”

    我拽著樓公子的衣袍,搖了搖頭,“很醜,嚇死我了。”說著往後退了幾步,裝作很驚慌的樣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時僵住了。那幾個婢女笑得花枝亂顫,他哼了一聲,甩袖在亭中坐下,手指著我,“你,不許過來。”

    樓公子摸了摸我的腦袋,嘴角上揚,“雪兒,你在這等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我點了點頭,那幾個婢女見樓公子走了,齊齊圍了過來,“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樓伊雪,姐姐長得真漂亮。”

    幾個婢女一聽,掩嘴巧笑,一個綠衣女子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這丫頭,小嘴可真甜。桃紅,去把咱們今日帶來地糕點給她拿些。”

    “謝謝姐姐。”我拿著紙包裏的糕點,興衝衝地往亭子裏走去。

    “誰讓你過來的,回去回去。”那人見我,眉頭一皺。

    我將紙包遞給樓公子,攀著桌子坐在了石凳上,“哥哥,給你吃。”

    那個人一把搶過糕點,“你這丫頭,誰讓你進我的亭子。”

    “我不叫‘你’,我有名字。”我盯著那包糕點,早知道就吃幾塊再拿進來。

    “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你說了,我就把它賞給你。”他提著那包糕點,有些洋洋自得。

    我又從石凳上下來,轉身往亭子外走去,“賞給你了,我不要了。”這個狂妄自大的家夥,生來肯定沒受過什麼打擊。跟我鬥智,做夢去吧。

    我剛走到台階上,一陣風閃過,我已被他抓了過來,“你說不說?”他身上的味道真香。我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直接噴在他臉上,他手一鬆,我跌落在地。我咧了咧嘴,卻沒哭,扭頭望向樓公子,他竟然混不在意。我生氣地跑了出去,回頭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掏出繡帕擦了擦臉,“你給我站住,還跑。”

    樓公子伸手相擋,“舍妹年幼無知,無意冒犯夢公子,還望夢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原來他就是夢公子,哼哼,等他哪天走了,我一定要霸占了他的亭子,再霸占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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