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43 更新時間：11-09-29 22:07
06…
居然能在這裏碰到他。我們相隔不到百步，因為路上人少的緣故而顯得他格外挺秀顯眼。他迎麵走來，圍一條紅色的圍巾，團在脖子上攏住肩膀，巴掌大的臉有一半都埋在圍巾裏，一身黑色的及膝牛角扣大衣，背上誇張的連衣帽，手揣在兜裏，任誰也無法將現在這樣的少年樣與大學裏意氣風發的美人講師聯係到一起的好吧？再走近了一些，他黑漆漆的眼睛微微上揚著，精靈狡猾的狐狸樣，目光空洞好像獨立在這世界外，永遠的麵無表情，我跨一大步站定在他麵前，笑意盈盈的樣子，故意像小學生一樣身板挺的筆直，行一個誇張的少先隊禮，拖長了音喊：“老師好——”
他好像有點被嚇到，有點沒反應過來，有點狀況外的感覺，墨沉沉的眼睛緩緩眨了眨，聲音透過包裹在外的圍巾傳出來，甕聲甕氣的就有些像小孩子的口氣：“去玩？”
“嗯啊，”我點頭，“老師你呢？散步？”
他今天有些反常。居然開始關心學生的去向，平時都是一派雲淡風輕一切與我無關的樣子，和他說十句話大概隻會回答一半，所以這次我也沒寄希望於他的回答，隻是禮貌的客氣一下便準備離開了：“老師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誰知道他突然開口，聲音也高了些：“去約會？”
實在奇怪。我已經邁出了一步的身形生生頓住，回頭仔細的看他，依舊是麵無表情眼眸沉沉的樣子，沒什麼變化啊……我抬手摸了摸頭：“是啊，算吧。”
今天大概是什麼特別的日子？我暈暈乎乎的想。他又向我邁了一步，緊追我的位置，幾乎快貼在一起。他從紅色大圍巾裏抬起下巴望著我，距離之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纖長如鴉羽般的睫毛細密的排列在鳳眼上方，眨一眨便是一陣顫動，呼吸的頻率等同於心跳，像是被人握在手心裏一般無法自救，無法掙脫，無法逃離。
太近了。我想後退離他遠些，但又不好意思怕唐突了他，於是正百般難耐的時候他又開口，鼻音重重的像個小孩：“同學，你想不想去打遊戲？”
他的語氣那麼急迫，好像不去就會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大事，他熱切的看著我，我還沒來得及表態他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我，腳步匆匆的拉了我一個趔趄，終於找到了平衡之後便跟上了他的步伐，看他真的很急的樣子於是便反手握住他帶著厚厚手套的手，由我拉著他疾步前行。
那天我們花光了兜裏的每一毛錢，人聲鼎沸中他瘋狂的打機，開賽車，打太鼓，投籃，打地鼠，夾娃娃，遊戲機上發出的微弱光芒映在他的臉上，他緊抿的唇和不曾放鬆的眉宇，眼睛緊迫又專注的盯著屏幕，仿佛對待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認真無比，投入無比，深陷無比。無暇他顧。
仿佛這樣，就能不痛了。
我知道他一定有事，一定難捱，但我不會問，除非他願意坦白。
在我們抱著一大堆戰利品——娃娃機裏的各種娃娃，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深藍色的天幕如絲絨一般，鬧市裏各色店鋪如春筍一般紛紛出現，燈光染上半邊天，我們個抱著幾十個娃娃在路上行走，引來不少目光。他很少開口我也很少詢問，與他並肩的時候不用扭頭就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溫度，不可忽略的存在感。
他一直走一直走，我一直堅持在他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無法將我剝離，明亮的路燈和街邊的招牌霓虹，落在他身上，有種清冷的美感。
他突然停步，偏了偏頭，又突然向前走向一家夜市，坐在街邊的小桌旁，桌凳實在又低又小，我見他坐在那裏縮成一團，長手長腳的抱著一堆娃娃，大大的漆黑的眼睛將你望著的時候，反而有種讓人不忍的委屈感。
我笑，奇妙的和諧。讓老板再搬來一套高桌大凳，總算安頓好他，老板站在一旁詢問我們要點什麼的時候，他突然炯炯有神的望向老板，眼裏帶些渴望和迫不及待的意味：“酒！”之後又豎起手指比劃，“一打。”
我又點了些小菜，便隨它去了。說實話此刻我的口袋裏一毛錢也沒有，估計他也一樣，但畢竟在本市怎樣都不會拿不出錢，我想著一會去ATM機取點吧，於是就放心的坐下陪他一起了。
我才發現他喝酒喝的很凶，根本不用杯子，對瓶吹，灌涼水一般，完全不要命的喝法，我本想陪他喝點可發現他自己一個人也灌的很HIGH，再加上他拚命三郎似的喝法，我真怕兩個人都醉了會出事，所以就隻看著他喝。
他喝酒的時候也特別安靜，不說話不停歇，一口幹了三瓶，就像他的人一樣，即使身在人群中也有種格格不入的違和感，清冷寂寥的像是與世隔絕，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向他這樣，像深藏在海底的火山，表麵風平浪靜雲淡風輕，當你身在其中的時候就會發現那些隱忍的暗湧激流，血液裏永遠被壓抑著的躁動不安與痛苦掙紮，不停在叫囂著痛苦，卻總是開口難言。
“別喝了，”我看著他伸向第六瓶的手，“走吧。”
他完全忽略我，我抓住他的手鉗製住他，他大概是醉了，黑漆漆的眼裏蒙上了一層水霧，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他一臉嚴肅的靠近我，帶些惡作劇的味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又有些摸不準他是否真的醉了？他的嘴巴湊到我耳邊，氣息噴在上麵，難捱的騷動感：“我兜裏沒錢了。”他說完又得意的看著我，壞壞的狐狸眼和一臉自得，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那個狡猾奸詐又有些小聰明的狐狸樣，我完全不知所措腦子裏亂哄哄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好像你以為早已失去毀滅的東西有天卻又完好無損的在你麵前，已經不僅僅是失而複得的快感了，我甚至快要流下淚來，我真的愛死了他現在這副摸樣，這才是真正的，真正的……
他總是不讓我高興多久，見我沒反應他又偏了偏頭表示不解，失望的樣子，抓起桌上的酒又要開灌，我見狀連忙奪過來，想凶狠的吼他可笑意卻無論如何也止不住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別喝了，我們走！”
他瞪大眼睛看我一會兒，我繃緊了神經以防他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誰知道他卻點了點頭，眼睛眨一眨，沾了酒液的水色淫靡的格外的紅色的唇嘟了嘟，一派天真無辜的少年模樣：“好吧。”
這個時候我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可又不知道那裏不對，他一臉壞笑的看我，又湊上來說話，酒氣全噴在我臉上：“我數到三，我們就跑~”說罷完全不容我拒絕的飛速數完一二三，明明是個醉鬼了力氣卻大得驚人，拉著我跑的時候腳步絲毫不亂速度比清醒時快了好多，我聽見身後老板氣急敗壞的叫喊聲，有人追來的呼喝聲，迎麵的風雪撲在臉上，他跑動的時候圍巾有些散開長長的飄在後麵，撞到了別人也顧不了了，奔跑，奔跑，不停奔跑，在逃避或逃離什麼？誰在乎。
……看來他酒品真的不怎麼好。氣喘籲籲停下來的時候我這麼想著，他的眼睛依舊亮晶晶的，因為奔跑之後紅撲撲的臉頰，我走過去撈起他長長的垂在身後的圍巾，一圈一圈仔細的圍好了，裹住他尖尖的下巴，我看他的耳朵凍得通紅，於是摘下自己的帽子給他戴上，蓋住他冰涼的耳朵，這下真是包成一隻熊了，隻留一雙大大的眼睛在外麵，看上去嫩的緊，就像與我年紀相當的兄弟。
他掙紮了兩下，咕噥了兩聲便想掀開我給他戴上的帽子，我連忙捉住他的手，把被他掀亂的帽子擺正戴好，便拖著他，晃晃蕩蕩的準備送他回家。
這個醉鬼。我敢打賭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任性又胡鬧的像個孩子，大概是平日裏壓抑久了，明明是那麼熱烈又明亮的生命，卻總要做出一副冷麵冷心的模樣，我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會變的啊，這才是真正的他，頑劣又任性，最會裝可憐，使喚起我來完全不心疼，卻讓人狠不下心來拒絕，永遠的孩子氣，這才是真正的，真正的……我的……老師？
想到老師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突然有些不情不願，這才發現自己仍舊不知道他的名字，此刻他乖乖伏在我的背上，雙手勾在我的脖子上，下巴墊在我的肩膀，耳朵貼著我的耳朵，兩條長腿被撈住輕輕在我腰間晃悠著，我扭頭看他，他鬧了這麼久終於睡著了，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著，微弱路燈下他的皮膚晶瑩到近乎透明，眉目緊蹙的樣子，像個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像是感應到我的目光，他閉著眼臉頰蹭了蹭我的肩，咕噥了兩聲不知道說什麼，就又安然睡去了。
隻是這一次他眉目舒展麵部線條柔和了下來，隱隱，像是一個笑容。
之後我按他睡著前的指引把他送回了家，放他在床上的時候人也沒醒，我輕手輕腳的退出去幫他將門鎖好，這才掏出手機，該報告的報告，該賠罪的賠罪。
藍希這小妞還真是執著，一連打了二十多通電話，短信威脅若幹，我笑了笑沒有理睬，家裏也來了幾通電話，父親一個，小孩一個加上無比期盼我回家的短信一個，倒是母親也給我打了幾通，我看了看表，十一點半，於是一邊下樓一邊給她回電。
明天便是大年三十，母親喜滋滋的告訴我她正和某人在機場準備登機，去某人家鄉過年，我見她心情好便也調侃了她幾句，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啊。她也笑，罵我沒大沒小欠調教的樣子，我和她貧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真好。我站在他的樓下，在他床頭我留了一盞小燈，隱隱的光透出窗外。我心滿意足的笑，手揣在兜裏就不由得想起他的樣子，真好。他家離我家不遠，我不想打車便一個人慢悠悠的晃在街上。雪一直沒停還有些加大的趨勢，暖黃色的路燈光照下來，柳絮般的雪花紛紛揚揚，這邊是住宅區，路上沒多少人，我才想起在遊戲廳裏我們夾到的娃娃全部落在那個路邊的夜市裏，他真是瘋狂但我反而覺得更加真實，在課堂上大學裏那個一絲不苟冷淡疏離的人好像覆著一層假麵，就如同當年的我硬起心來明明沒有底氣卻還要扮老虎一般，不過，自從他走後，自從他走後……一切都變好了。似乎。和父親的關係改善，母親不再沉溺於哀傷之中，一點點振作，直至今日的大婚在即。
我不得不說，能夠遇到他，真的是上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了。
小肥有話要說：
前幾天各種逍遙，整整翹了一周的課呀哈哈哈……
嗯……【抓狂】【撓牆】我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麼啊喂！！！羅小胖紙你個吃貨！！
嚶嚶嚶嚶……【淚目】【摸肚紙】“嗨，你好，小肚子你又回來了……”
咳咳，嚴肅點啊我們，下麵還有一章，我先去修修捉蟲然後再發來~~
嗯，【扭動】看人家文的盆友們，【獻吻】=333=親親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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