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1 更新時間：14-09-22 12:51
第二天，適逢顏家兩個孩子都在家，今天是公休。不過，由於前一段時間閻閥的情勢變動，閻錫山剛剛才重新和南京那邊恢複表麵上的友好，再加上目前政局緊張，顏希文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外麵的一個電話他便不得不跑去了辦公室，留下陳玉在家。
一大早，顏俊就被對麵房間的鋼琴聲音給吵醒了。他雖然躺在床上依舊想賴著，奈何這擾人的琴聲響得不依不饒，翻來覆去，攪得他頭都大了。一把掀開被子坐起來，顏俊半眯著眼睛，一臉的無奈。這個丫頭不會因為昨天被自己鼓勵了一下今天就這麼勤奮了吧？
朦朦朧朧地想著，嗯，好像是莫紮特的什麼曲子吧，這首練了有多久了？好久了吧，反正他也記不清了。
算了，既然都被吵醒了顏俊也隻得起來，他認命了，誰讓她是自己的妹妹呢，總不能把她扔出去吧？搖了搖頭，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起來把自己捯飭整齊，下樓吃早點。
“媽，早啊。”顏俊在豪華的樓梯上一邊往下走，一邊跟母親打了個招呼。
“早。”餐桌前的陳玉放下手裏的鋼筆，對著顏俊笑了笑，問道：“餓了吧，早飯想吃什麼，我讓李嬸去做。”
“不想麻煩了，李嬸幫我烤個麵包就得了。”顏俊笑著走到桌邊，一屁股坐到了陳玉邊上。
“好的，少爺。”李嬸這便下去張羅顏俊的早飯了。
這邊，撒嬌似地賴到陳玉身邊，顏俊把臉掛到了母親的肩膀上，問道：“媽，這麼早，寫什麼呢？”
“給你姥爺寫家書呢。”陳玉輕輕拍了拍他，又拿起筆，道：“你呢？今天又打算去哪裏瘋？”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我很乖的。”故意朝母親眨了眨眼睛，顏俊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像想起什麼似的，他又轉了個話題。“對了，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停下筆，陳玉看著顏俊。
“你為什麼要用寫信這種老土又慢得方式？直接打個電話不就行了？拍封電報也比這快啊！”這個問題他很早就想問，隻是每次臨到嘴邊就又都忘掉了。
“你姥爺就這脾氣，硬是說寫信比較有感覺，以前我打電話回去北平，他甚至都不接，沒辦法，隻好依著他了。”
陳玉笑著歎了口氣，把筆放到一邊，將信紙疊成四方形，塞進信封裏，又工整地寫上了地址，把信交給了顏俊。
“要出去麼？”
“好吧好吧。”顏俊扁著嘴，狀似委屈地收過信封，道：“哎，就算我今天本來不打算出去也得出去了。顏太太的命令，不敢不遵從啊。”
“小滑頭！”陳玉笑著嗔道，輕輕地斜了他一眼，蓋上了鋼筆的筆帽。
“少爺，牛奶。”李嬸端著熱騰騰的牛奶和麵包上來，放在了顏俊的麵前。
“謝謝。”點了點頭，顏俊抓起一個麵包就忘嘴裏塞。這麵包是剛剛烘焙出來的，他喜歡吃烤的稍稍帶一點酥脆的麵包，吃起來也比較有感覺，味道又香。這一喜好卻也折騰人，不光因為這是西式早餐，會做的人本來就不多，更因為這樣的口味必須把時間掌握得剛剛好才可以，過了則焦，時間不夠又太軟，家裏，恐怕也隻有李嬸能夠弄得恰到好處了。
看著顏俊吃的歡，顏太太笑道：“瞧你這吃相，真是一點都沒有斯文少爺的樣子。”
“要樣子幹嘛？”顏俊喝了口牛奶，道：“我本來就是少爺。”
陳玉剛想開口，忽然管家敲了敲餐廳的門。待陳玉示意他進來，他行了個禮，說門外來了個奇怪的人，說是昨天欠了少爺錢，今天來還。然後從手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到了桌子上。
“昨天？”轉頭看了看母親，顏俊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是他？放下牛奶杯子，用餐巾擦了擦嘴，顏俊問道：“他人呢？讓他進來吧。”
“回少爺，”管家低首回到：“他剛剛走，說是不好意思再叨擾。”
“什麼叨擾。”顏俊嘟囔道：“到家門口不進來也太沒禮貌了吧？”說著，便站了起來，也不管陳玉的阻攔，便走了出去，“我去把他叫進來。”
“哎……”半句話沒出口，顏俊已經急著出了門口，陳玉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人家既然不好意思進來，又何必強人所難？這個小子這樣出去見人，要鬧笑話了。管家見自家少爺這樣，也就隻好跟了出去。
顏俊在顏公館街邊的拐角處追到了人。他跑的有些喘，一把抓住了蕭瀟的手臂，站在原地喘了口氣。待人回頭，卻見他一臉好笑的表情。顏俊看到他這樣，也笑了出來，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麼。鬆開手站直了，他正色道：“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去？”
“我隻是來還醫藥費的，再說了，我這樣的身份，出入顏公館這樣的地方也不合適的。”蕭瀟斂下笑意，恢複了一臉的溫和。
“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也不顧反對，顏俊一把拉著蕭瀟就往家裏麵走：“先進去了再說，況且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計較什麼身份。”
蕭瀟本來就瘦，雖然個子跟顏俊差不多高，但是也拗不過他，也就被拉著進了顏公館。到門口的時候，顏俊才鬆開了他，管家為他們開了大門。進門的時候，顏俊注意到門口的管家臉色有些奇怪，心裏隻是閃過了一絲莫名其妙，可是也沒再多說什麼，就跟著一起進了門。
“媽。”顏俊看到走到了門口的陳玉，笑道：“這就是我昨天和你提到的人，他叫蕭瀟。”又轉而對著站在身邊的人道：“蕭瀟，這是我的母親。”
蕭瀟見了陳玉，卻也不緊張，隻是一派自然地稍稍行了個禮。
陳玉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衣著樸素，氣質清雅，待人接物不卑不亢，神態自若，看上去像是受過很好的家教。相比起自己的兒子，眼前這個年輕人顯然成熟得多。她隻是笑吟吟地點了點頭，把蕭瀟引進客廳，卻在這時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在蕭瀟背後，她笑著對著顏俊撇了撇嘴，悄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又朝顏俊眨了眨眼睛。顏俊看著母親，不知到她什麼意思，忽而恍然大悟，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原來自己嘴巴旁邊的麵包屑和牛奶漬都還沒有擦幹淨。這下糗大了！怪不得他看著自己笑呢，還有管家那是什麼奇怪的表情！顏俊懊惱地用手擦掉了嘴邊的東西，又用詢問的眼光看了看陳玉。
陳玉笑著點了點頭。
三人一起進了客廳，陳玉將蕭瀟讓到了沙發旁邊，請他坐下，讓顏俊坐在他旁邊，自己則坐在了側麵的椅子上。然後吩咐李嬸去倒了幾杯上好的龍井。寒暄的時候，大家還是聽到了樓上有隱隱的琴聲傳過來，雖然斷斷續續，但聽得出來彈的人很用心。見到蕭瀟若有所思的樣子，顏俊說，那是舍妹。
回過神，蕭瀟點頭淺笑，然後環顧四周，這個客廳，富麗堂皇。
顏公館裝飾得很華麗，是洋派的格式，這樣的豪華的府邸在太原並不是很多見，恐怕也隻有統治山西的那些個高層府上能夠和這個府邸媲美了，而且這裏的家具和其他一切看起來，顯然顏家的生活方式也早已西化了。蕭瀟在心裏暗歎，如此年代，如此奢華，麵上卻沒有顯現出分毫。
“蕭瀟。”顏俊把管家拿進來的那個信封又還到了他麵前，說道：“我昨天不是說過了，這麼點兒錢，就不用還了。”
蕭瀟隻是把錢推回了顏俊麵前：不是錢的多少。一碼事歸一碼事，他不想欠人的。可是顏俊哪裏肯收，又想推回去，兩個人就僵在了中間。
而蕭瀟此時的表情已經轉為認真，說得鄭重其事：“我知道顏家不會在乎這些錢，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則。”
“兒子，你就收著吧。”顏俊還想拒絕，但他的話卻被母親打斷了，“既然人家這麼堅持，你應該尊重別人的意願。”
陳玉其實聽出了蕭瀟的意思，這孩子看著雖然窮，但是身上卻同樣有一股韌勁，他的那句話已經說得有些重了，可是這個傻兒子還是一味地認為自己是在對別人好。聽到母親這麼講，顏俊好像終於也意識到了蕭瀟的意思，也就不再推，他有些不好意思，氛圍一時間顯得很尷尬。
好在陳玉夠老道，自然地把果盤推到了他們麵前：“別愣著了，來，吃些水果。”
蕭瀟客氣地道謝，看了一眼果盤，但未曾真的動手。
“你不要拘謹。”陳玉笑道，“看你的樣子，應該和我們家顏俊差不多年紀吧？”
蕭瀟坐直了身體，答道：“回夫人，虛長了二十歲。”
“可巧，同年，怪不得這麼投緣呢。”
“媽，你記得兩年前京城的那個年輕的天才小提琴家嗎？”顏俊插嘴，“他和蕭瀟可是同名呢！”口氣若有似無地像是意有所指，但又好像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說什麼，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了過來。
“哥，你說什麼？”
大家聊天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琴聲已經在什麼時候停了下來。顏雨聽見家裏似乎來了客人，已經穿戴整齊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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