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66 更新時間:14-09-22 12:56
“江叔,真是麻煩你了。”顏俊看著江駱平,笑著謝道。
“顏大少這就客氣了。”江駱平打趣了一聲,回道:“我跟你父親的交情,還用得著謝嘛。”
江駱平這句話倒還真不是客氣,作為太原公安局的副局長,他和顏希文的交情匪淺,是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而且他的上任也是顏希文向閻錫山極力推薦的。江顏兩家關係也一直很好,可以說,江駱平是看著顏俊從小長大的。
“隻是……”他又笑道,“我這可是為了你徇了私,你可不要到處去宣揚啊。”
“您說笑了。”顏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眨眼道:“我明白,您放心。”
江駱平帶著顏俊到了走到檔案室門口,幫他開了鎖,和他一起進了屋子。這件事他不好叫秘書去做,畢竟要是傳出去,落人話柄對他的升遷也是不利的。想起局裏另外一個副局長張國昌,江駱平心裏一陣不爽,目前正是事關升遷的敏感階段,這個對手很有野心,聽說前段時間似乎還給偏好古玩的局長送去了一個萬曆年間的明宣德爐,弄得局長好不歡喜,哼,真不知道這個混蛋從哪裏討來的!
“江叔?”顏俊看他愣神,叫了一聲。
“對了,你要找的那個人,叫什麼?”江駱平聽到顏俊的聲音,回過頭,對著一堆戶籍資料,問顏俊。
“他叫……”話還沒出口,顏俊猶豫了,他這樣做,好嗎?蕭瀟會不會……有什麼刻意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自己這麼做,算不算侵犯他的私隱?他會不會不高興?
自那天回去,顏俊滿腦子都是蕭瀟看似淡漠的話,裏麵承載的那些若有似無的悲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想了很久,他才決定來找江駱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信息。顏俊並不是一個喜好探聽別人隱私的人,但他不知道為什麼遇到蕭瀟的事情他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即使用一些手段也在所不惜。
顏俊腦子裏突然出現了那張照片,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子,讓他印象深刻。
“高子言。”顏俊忽然轉了口風。他不想這麼明目張膽地去查蕭瀟的身世,許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可他又真的想知道蕭瀟的事情,看樣子隻能從高子言下手了。
“高子言?”可是江駱平聞言,在檔案間翻查的手卻頓了一下,一句話脫口而出,“哪個高子言?”
顏俊聽出了江駱平言辭間的不正常,但沒有點出來。他這才發現自己這麼查好像有些唐突,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了。排去重名的可能性先不談,很有可能這個高子言是和蕭瀟一起從江浙地區遷居過來的也說不定。他記得蕭瀟好像說過,他們是青梅竹馬。稍後一想,補充道:“她已經去世了。我隻知道她有可能是從江浙一帶遷居過來的,其他信息,我也不是很清楚。”
“去世了?”江駱平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轉身盯著顏俊,目光深邃。
顏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他頓時有些尷尬;“怎麼,是不是很麻煩,要實在麻煩就……”
但江駱平沒讓他說完,忽然徑直走出了房間,示意顏俊跟上他。兩個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一直到盡頭一個房間。解了兩層鎖,江駱平打開了大門。裏麵看上去很久都沒人來過了,許多檔案都塵封了很久。吹掉一層灰,江駱平打開了角落裏一個很大的紅木櫃子,從一個疊拜擺放得很整齊的牛皮檔案袋裏抽出了一份,輕輕地拍了拍上麵的灰塵,伸手遞給了顏俊。
“就是這個?”顏俊有些疑惑地接過檔案,他沒想到江駱平這麼快就能找到。
“就是這個。”邊說,江駱平邊繞過顏俊,走到他身後關上了門,一臉的嚴肅,等著他看完檔案。
把東西從袋子裏麵抽出來,顏俊發現檔案裏的內容很簡單:高子言,山西太原人氏,生於1910年,民國十八年卒。其父高宇軒,係山西大學音樂係教授,其母劉芳,早年去世。她還有一弟弟高子禾,很小的時候便夭折了。
音樂係教授麼?注意到這一點,顏俊瞥了一下嘴。隻不過,檔案裏麵沒有提到蕭瀟半個字,這不免讓他覺得失望。但是查不到的那段空白曆史,更增加了他的好奇心。抬起了頭剛想問什麼,卻看到了江駱平一本正經的臉,看著他的眼神很認真。
顏俊有些反應不過來,他不太明白江駱平為什麼忽然之間變得這麼嚴肅。
“你認識她嗎?”江駱平麵無表情,平靜地問道。
“不認識。”顏俊老實地回答。
“那你怎麼會忽然要查她?”江駱平覺得奇怪,不認識卻要查,這不合常理。
可是顏俊想了了半天,並沒有支吾出什麼下文,隻是一個勁兒地含糊,直覺告訴他,如果說出來,會對蕭瀟不好。
“顏俊,”江駱平看他如此,知道逼他沒用,隻得走上前,雙手抓著顏俊的肩膀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看她的檔案,也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這個人,可是我想提醒你,不要跟她扯上任何的關係。”
“為什麼?”顏俊隻有在江駱平和顏希文談事情的時候才見過他這麼嚴肅,平時幽默溫和的樣子蕩然無存。看著江駱平,他忽然覺得這件事情可能真的有些嚴重。
江駱平歎了口氣,垂下手走到窗邊,也不管桌子上的灰塵,靠到了辦公桌邊。
他了解顏俊,這小子和他爹一樣的倔強,如果不告訴他,很可能他會自己查下去,這樣太危險了,無論從那種意義上來說,一旦和這件事情搭上邊,必定會惹出事端。看來自己也有必要提醒一下顏希文,萬一扯出個什麼,即使不會驚天動地,也多多少少一定會有影響。想到這裏,江駱平側過頭看著顏俊,表情隱在陽光裏,口氣認真無比:“這個女孩子跟共黨有關。她的父親,高宇軒,當年被揭發是地下組織成員。民國16年清黨的時候,高宇軒被抓,被人舉報他跟山西地區地下組織有關聯,最後死在牢裏。”
顏俊聽著這件事,震驚可想而知。他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可江駱平接下來的那番話卻更讓他沒有想到。
江駱平繼續說道:“當年,由閻總司令授意全省清剿共黨,你父親和我一起執行的,當時高宇軒已經被秘密通緝。雖說保密,誰知道還是走漏了風聲。他準備帶著家人逃跑的時候在門口被我們截住了,當時他拚命反抗,我的手下開了搶。混亂中,他被一槍打在腹部,暈了過去,另外應該還有兩個人,有一個應該就是她的女兒,雖然似乎是受了傷,卻還是在他的掩護下逃跑了。”
“高子言的父親,我是說高宇軒,真的是共黨?而且還是,你和我父親動的手。”說到後半句,顏俊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了解這些事情,他覺得心裏像是被打了一個結。
“不是。”江駱平接道:“後來在大牢,這個高宇軒死活不肯說出山西地下組織的秘密,所有的刑具完全沒有效果,他是在一個晚上趁看守不注意咬舌自盡的。估計他也實在是不堪折磨,哼,那樣一個教授,怎麼受得了這樣的刑罰?直到兩個月後我們拿到一份真正的地下黨名單,才知道他其實並不是,真正跟地下黨有關的人是他的一個朋友,但在得到了消息以後立馬就潛逃了,至今都沒有抓到。”說到這裏,江駱平不由地哼了一聲,笑得有些嘲諷:“也是,怪不得他不肯說,因為他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那他豈不是……”
“他是枉死的。”江駱平非常直接地說出了顏俊沒說出口的話。這件事,他記得十分清楚,因為當年,他在知道名單以後,心裏一直存有一份愧疚。而他至今也沒忘記高宇軒被拷問時候唯一的一句話:“你放過我的孩子們。”
“那高子言他們逃掉了?又怎麼會……”顏俊忽然想起來,高子言既然逃掉了,又怎麼會死?更何況兩個月以後他們就被證明是和這些事無關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江駱平老實地回答道:“高子言的死,是在兩年以後,據說也是自殺的。”
“自殺?”顏俊驚得往前走了幾步,他沒想到。自殺?為什麼?那蕭瀟豈不是……顏俊不敢相信,他沒想到自己挖掘到的真想如此殘酷。
“原因我們也不清楚,而在她失蹤的兩年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知道。”
“那另外的人呢?除了高子言,就沒有其他相關的人?”顏俊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可是沒有文字,沒有照片,隻有江駱平的一些記憶,根本就沒有辦法印證。而他也更加不敢多問,這汪水,深淺未知。
江駱平大概覺得顏俊問得莫名其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仍是搖了搖頭,“那天之後,逃掉的人就銷聲匿跡,再沒有出現過,我們也沒有再能拿到過他們的信息。而那之後,既然他們已經被平反,也就沒有理由再動用力量去尋找他們的下落。”
其實這個問題江駱平也不是沒有關心過,他和顏希文都是心存愧疚的,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始終都牽扯到共黨,處在他們那樣的位置,這樣的邊能不沾就盡量不沾。
“那他們有沒有其他親人?”顏俊忽然想起來,“會不會去投奔他們?”這個時候跟高子言在一起的相比一定是蕭瀟,那麼,有沒有可能是兩個人一起逃難去了?
“不會,高家人丁單薄,在太原城,早已沒有親戚了。”當年,應該是查得很徹底了。
“可是……”顏俊不死心,他很想找出一些證據,可是要證明什麼,他也不知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江駱平走向正在發愣的顏俊,擋在他的麵前,遮住了窗口照進來的陽光,表情模糊:“你聽著,”江駱平的語氣裏麵有著不容違背的威嚴,“不管真相是什麼,你都不能再跟這件事扯上半點關係,你明白嗎?”
可顏俊現在滿腦子都是高子言和蕭瀟,他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他隻問江駱平,他們,不都是冤枉的麼?
江駱平卻放緩了聲音,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顏俊,你知不知道,即使撇開這些不談,有時候並不是所有的冤枉都可以被昭雪,犧牲了就是犧牲了,甚至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都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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