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66 更新時間：14-09-22 13:29
顏希文完全沒有猶豫就答應了顏俊的要求。並動用關係調他入了晉軍新編騎兵第二旅，擔任二排的排長，
擇日便要去守軍駐地。其用意不言而喻。
當時，晉綏軍的騎兵團當時才初步上規格，為了正式收編這支隊伍並將其培養成一支真正的晉綏軍部隊，
上層調用了一大批新培養的學生和其他新生力量來領導這支隊伍，而這一批領導者很顯然，會成為部隊中被委
以重用的群體，這就意味著，晉升會非常的快。而對於父親的意思，顏俊自然是無法說不的。
這天，顏俊去了單位，做工作上最後的交接。顏雨被莫雲約了一起去學校音樂教室準備考試。顏公館裏很
安靜。外麵天灰蒙蒙的，壓抑得很，但是雨始終都沒有下下來，憋著讓人有些不舒服。
輕輕地，二樓響起一陣小提琴的聲音，輕輕地，有些愁。
旋律很緩，很慢，始終隻是中音區的幾個音，可是柔軟纏綿的聲音卻仿佛在空氣裏織成了一張彩色的錦緞
，簡單卻不單調，質樸而大氣，讓人沉浸在裏麵，流連忘返。
可以想象，拉琴的人閉著眼睛，嘴上還帶著微笑，麵目祥和。但是有一份小小的細膩的心思，還是順著指
尖精準的把握悄悄地流淌出來，讓人鼻子有些發酸。這裏麵究竟包含了多少東西？恐怕，連拉琴的人自己都說
不清楚。
可這樣的琴聲最終還是被打斷了。
“孩子，在想什麼？”
蕭瀟停下了手裏的琴弓，回過頭，看到陳玉一身華貴的旗袍，拿著一條相配的手絹兒，和顏悅色地站在門
口，一臉的慈祥。
從肩頭拿下了那把價值連城的琴，蕭瀟轉過身，禮貌地叫了她一聲。
“顏太太好。”
陳玉笑了一下。從第一天見麵一直到現在，這個孩子一直是這麼拘謹。本分老實，規行矩步，也因此總是
透著一股淡淡的疏離，似乎除了顏俊和他“特別投緣”以外，其他人根本靠近不了他真實的心理。
想到自己的兒子，陳玉眼裏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擔憂，可是吸了口氣，她猶豫著又咽回了剛才想說的話。
隻是走近了房間，看著那把琴沒有說話。
蕭瀟見她這樣，心理料想著她必定是有事要跟自己講，便將琴收回了盒子裏，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後看著
陳玉，不知她所謂何事。
陳玉想了半天，才好像終於想到一句話來緩解室內尷尬的氛圍。
“坐下吧，別老站著，你的傷才剛複原，站久了不好。”
“謝謝顏太太。”蕭瀟很聽話，看著陳玉坐到了自己對麵的椅子上，便也跟著坐了下來，安安靜靜地等著
她開口。但是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陳玉的眼神，跟自己的母親很像。為什麼會像呢？大概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都是一樣的吧。這樣的眼神，看
得人心頭充滿了暖意，雖然暖，但是卻危險。因為所有的母親為了孩子都會不顧一切。
“你的琴拉得很好啊。”
陳玉忽然拋出了這麼一句話。讓蕭瀟愣了一下，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接。但稍後還是遲疑著回答道：“太
太過譽了。”語氣很謙和。
屋子裏又恢複了起初時候的靜謐，但是兩個人都有些不自在。
“傷恢複得還好吧？聽顏俊說，都差不多了。”再次打破屋裏的氣氛，陳玉的語氣很是關切。
“是的，”隻是安靜地點了點頭，他客氣地說道：“都差不多了，現在能走能跑，多虧了大家的照顧。”
“這是哪裏的話，你是顏俊的好朋友不是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蕭瀟總覺得“朋友”這兩個字，陳玉好像特意加重了，這是什麼意思？大概是
自己想太多了吧。可是麵上，他還是隻能保持著笑，答道：“還是要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可能已經死
了。”
“年紀輕輕的，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陳玉嗔怪地笑道，看著十分自然。“就算是看在老爺這麼為了
你的情麵上，以後再不許自暴自棄了。”
“謝謝太太。”他覺得今天自己好像隻會說這四個字一樣，一直在重複。
陳玉的坐姿始終很好看。她是一個大家閨秀，這一點，沒有人可以質疑。涵養那是百裏挑一的，即使現在
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也依舊風韻猶存，自有一股風流的態度。
“你在這裏住了這麼長時間，可曾習慣了？想回家了吧？”
陳玉的口氣聽不出任何異樣，可是蕭瀟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她這個問題，是故意的。
自己在顏家這麼長時間，雖然說顏公館上上下下都對他很好，顏家的太太和老爺對自己也始終很關心，但
這樣的生活他卻並不自在。雖然有顏俊照顧，可自己還是一個人寄人籬下。
看著顏家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他很羨慕，甚至有些妒忌。那樣的親情，他失去過兩次，那樣的悲傷，刻骨
銘心。有時候跟顏俊在一起，他的確能夠暫時忘掉，可是一個人的時候，總是避免不了又想起來。
果然環境再怎麼變化，有些東西變不了。自己即使站在陽光下，還是忘不掉那些搖曳的陰影。
蕭瀟抬起眼，陳玉看著他的笑容裏沒有任何的異樣。可他覺得這個笑容，好像印證了他的想法。
“謝謝太太關心。”說話的口氣更加疏離了。“這裏真的很好，我也的確想家了。”是想家啊，想那個冰
冷的房子，還有那張冰冷的照片。
陳玉聽到這句話，卻好像舒了一口氣，緊接著心裏卻飄過了不忍。她靠在了椅背上，繼續保持著一臉的慈
祥，儼然是一個母親一樣看著麵前這個年輕人。可是出口的話，卻並不是那麼讓人溫暖。
“我也一直說，這麼長時間，你怎麼能不想家？顏俊這個孩子還硬是要把你拽在這裏。真是的，就算是好
朋友也不能強人所難，你說呢？”
“太太，您別說他，”蕭瀟笑道：“我本來也打算要走的，隻是還沒找到機會說。給您添麻煩了。”
“你這是哪兒的話，總也要等到傷好了。”陳玉笑開了，道：“現在看你這樣活蹦亂跳，我也就放心了。
”雖然是熱絡的口氣，聽著卻讓人從心底冒出了寒意。
“嗯，傷已經好了，我也應該回家去了。”順著陳玉的話講出來，自己竟然會覺得心痛。可現實就是，自
己總歸是要走的，畢竟他和顏俊之間真的還存在很多的溝壑。
“誰要回家？”正在這個時候，那個有些微怒的聲音卻不合時宜地在門口響了起來。最後一班交接完，顏
俊便匆匆趕了回來。明天就要走了，今天總得多抽點時間陪家裏人不是？可是他卻在門口聽到了蕭瀟的這句輕
巧的話，一下子便點起了他心頭的怒意。
前幾天才說好的，等著再見麵的那一刻，可是一轉眼他就要走？這是什麼意思！
顏俊不顧陳玉皺起的眉頭和蕭瀟尷尬的神色，壓下心頭的火氣，平靜地走了進來，笑著問道：“媽，你怎
麼在這裏？”
“我來看看蕭瀟的傷勢。看樣子，他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是啊。”顏俊的口氣特別的好，他打量了一下坐在那裏的有些局促的人，回頭對著母親笑道：“所以養
病的這段時間大概悶壞了。”
蕭瀟聞到了顏俊身上散發出的火藥味兒，思忖著該怎麼應付。可是，陳玉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深，她覺得
自己的兒子說的話很不對勁，難道那些傳言是真的？深吸了口氣，陳玉卻還是什麼都沒說。母子兩個僵持在那
裏，屋子裏的氣氛越來越詭異。
蕭瀟捏了捏自己已經長了一半指甲的食指，笑著站了起來。
“顏俊，是我不好，應該早點跟你說的。我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回家了。”
“你怎麼……”顏俊回過頭，看著他的眼神裏露出一絲詫異。
“我本來也想家了。”蕭瀟卻並沒有讓他說完。“顏家畢竟是大戶人家，雖然好，可是我還是習慣自己以
前的家，俗語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是麼？。”依舊是一副溫和的臉，可是這張臉卻再一次點起了顏
俊心裏的火。
“我不準。”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兩個人卻都愣了。
“你說什麼？”陳玉往後退了一步，不自覺地就問了出來。
“顏俊，你說什麼呢。”蕭瀟立刻意識到顏俊要幹什麼，一邊朝他使眼色，一邊故作輕鬆地笑道：“我回
去也是很正常的事啊，不是先前就商量好的嗎？”
這算什麼，前言不搭後語？可蕭瀟沒想到使的這個眼色卻起了相反的作用。顏俊不再理他，隻是又重複了
一遍剛才的話。
“我說了，我不準。”
“兒子。”陳玉聽到這裏，才回過了神，勉強笑著勸道：“我知道你和蕭瀟是好朋友，不想他吃苦，可是
你也得顧及人家不是？”
可是顏俊卻忽然笑了出來，這個笑怪怪的，讓陳玉心裏的忐忑和不安愈演愈烈。
“媽，你是聽到了外麵的什麼風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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