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54 更新時間：14-09-22 13:32
屋子裏重新又安靜下來。門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依舊不斷，卻好像沒有剛才那麼大了。玻璃上布滿了水漬，
早就已經看不清外麵的世界，隻有灰蒙蒙的一片。而對於有的人，屋裏此時卻不是最好的避風港。
她走了吧？
耳朵邊上少了她的聲音，顏俊忽然覺得心裏很空，原來再多的愛，終究也是會失去的。他曾經擁有的那麼
多的東西，都不是自己的，而自己以前所有的信念和快樂，在一夕之間全部被顛覆了。
那是不屬於他的，父親，母親，妹妹，全都不是他的。
可他們也奪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所有的東西。屬於他的父親，母親，還有姐姐。
現在，他隻有蕭瀟了。
“顏俊。”感覺到懷裏的人逐漸安靜下來，蕭瀟想他曾經對自己那樣，輕輕地拍著他，慢慢地說道：“你
怪他們嗎？”
“怪他們？”終於再次開口，顏俊的聲音略帶著沙啞，而嘴邊那個自嘲的笑容始終都沒有褪去過。“我要
是真的能怪他們，就好了。”他們是養了我二十多年的父母，我怎麼可能去責怪他們。
“不要讓自己活得太累，能放下，就放下吧。”
“放下？怎麼可能放得下。”他們騙了我和我的家人二十年。他們改變了我，你，還有所有人的命運。
所以你才這麼痛苦吧，因為拿不起，放不下。
塵世的人，總因為執念而痛苦。但是可悲的是，這樣的執念，根本就無從拿起，也無從放下。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顏俊總算平複下了情緒，雖然痛苦，可是他覺得他的意識，他的思維和感覺，終於又全都
回來了，好像剛才它們都走了，抽離幹淨，得隻剩下一個麻木的靈魂，麵對著痛苦和未來，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麵對所有的人，包括你。”
“沒關係，我不逼你。”
“你讓我一個人吧，我想靜一靜。”雖然這麼說，顏俊拉著蕭瀟的手絲毫沒有放鬆。
猶豫了片刻，蕭瀟還是答應了。雖然是真的很想陪著他，但他知道顏俊此時最不想麵對的，其實就是自己
。自己忽然變成了他的姐姐的未婚夫，這樣的變化，任誰都沒有辦法接受的。他知道現在讓顏俊一個人呆著，
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打開了門，卻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陳玉。
他還以為這位顏太太已經走了，卻沒想到她還是站在外麵，隻是靜靜地守護者門裏麵自己一直寶貝的那個
孩子，仿佛一不小心就會丟失。
“顏太太。”蕭瀟故意放大聲音喊了一句。
陳玉看到他，上前一步，想要進房間去看看顏俊，卻被攔住了：“顏太太，您讓他靜一靜吧。”這一次他
說話的聲音很小，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出來，輕輕地關上了門，“這種事情真的很難接受。”
所以你就挑撥？陳玉這句話憋著沒有說出來，看蕭瀟的眼神裏充滿了敵意。可是她心裏也明白，這件事情
的始作俑者是他們，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有錯，無法推脫。而蕭瀟見她沒說什麼，隻好道：“您放心吧，他不會
恨你們的，隻是現在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兒。”
“你和顏俊，你們……我不會接受的。”陳玉隻有這一句話。眼見著沒辦法去顏俊房裏，拔腿便朝著顏希文
那裏走，而蕭瀟也跟了上去。房間裏顏希文還是一臉凝重地坐在那裏。看到蕭瀟，眼神立刻又威嚴起來。
“顏先生，您的兒子顏俊，他沒事了。”蕭瀟想聊聊關於他的顏俊的事，遲早要解決的。而就在剛剛他也
堅定了信念，不管結果是什麼，隻要他們堅持，就絕對不會受別人的擺布。
“哼，兔崽子還長脾氣了。”顏希文是口硬心軟，明顯讓人感覺到他鬆了一口氣。“跟小時候也是一模一
樣，一有什麼不高興就擺一副臭臉，還每次都喜歡關了房門，真不知道給誰看。”
“希文……”陳玉走過去，給他換了一杯熱水，無奈地說道：“你就不要再罵兒子了，他現在，都不知道
還會不會認我們……”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
“都是你慣出來的，真是慈母多敗兒！他不認我們？哼，一天是他老子，我就永遠是他老子！他敢！”
蕭瀟坐在一邊，卻忍不住笑了出來。盡管逞強，顏希文對顏俊的關心，絲毫不亞於陳玉。能生活在這樣的
關愛下，他相信高教授也會安心了吧？
注意到他的動靜，顏希文轉過頭正視著他：“蕭瀟，你聽到了關於顏俊的身世，想必也一定聽到了我和他
媽媽說要送你去德國的事了吧？”
“聽到了。”蕭瀟靜靜地答道。
顏希文等了片刻，沒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這才又問道：“那你怎麼說？”
“我不會去的。”
“不去？”顏希文皺了一下眉頭，他顯然不喜歡被“窮酸音樂家”拒絕得這麼徹底。
“嗯，我不會去的。”蕭瀟又重複了一遍。“無論您提什麼樣的條件，我都不會去的。”
“你還在想著和臭小子一起？”顏希文的語氣又強硬了起來，“你不要忘了，他是高子言的弟弟，也就是
說等於就是你的弟弟。”
“弟弟？嗬嗬，他真正的生辰應該是壬子年冬月十七，算起來，恰好比我大了二十天。”而蕭瀟的生辰，
正巧臘月初八。
“這不是年齡的問題。”顏希文正色道：“你要娶他的姐姐，這是事實。蕭瀟，我希望你為了高家，也為
了顏家，考慮清楚。我也希望你不要辜負高子言。”
“顏先生，您知道嗎，我為了想清楚這個問題，用了三年的時間。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去想了。”
“所以，這就是你的結果？”
“是，與其蹉跎歲月互相折磨，不如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是怎麼樣，就怎麼樣。至於子言……欠她的，
隻有來世再還了。”
在他許下此生不渝這一誓言的那一刹那，就注定了這一輩子唯一的結果。
“你倒是灑脫。”顏希文聽著蕭瀟的話，內心有一些觸動，可是他的語氣卻絲毫未變。“可你有沒有想過
，顏俊這樣還能再接受你嗎？不管你願不願意，高子言都將成為一道鴻溝，橫在你們之間。”
“我沒有懷疑過他的想法。”蕭瀟此時的自信讓顏希文停住了嘴邊的話。“我既然答應了他，就不會再因
為其他的原因有所改變，不管這個原因，是不是他。”
“你思量著辦吧，但是，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好，那我們就看看，誰可以堅持到最後吧。”
對於蕭瀟這個近似挑戰的宣言，顏希文卻出奇地沒有太多的反感。不是因為他同意了他和自己的兒子在一
起，而是他覺得蕭瀟的身上有一種執著，正是這種執著，讓他另眼相看。
“另外，你別指望再住在這裏。”雖然另眼相看，但顏希文的話卻絲毫不留情麵。“我這張老臉，還丟不
起這人。”
“我知道，我會搬出去，原本住在這裏，也的確是不合適。”蕭瀟說著站起來，他明白，再聊下去也隻會
是不歡而散。
顏希文朝他揚了一下嘴角，算是勉強笑了一下，便不再去看他。等他出了門才轉過頭，對著陳玉歎了口氣
，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感慨：“他要是個女孩兒，身份再怎麼低，我都不會反對他們的。”
雖然出了門口，蕭瀟還是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顏希文的這句話。他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是男孩還
是女孩，其實是沒有意義的，不是嗎？
走廊裏沒有人，下人們都識相地下了樓，對於主人的私事選擇不聞不問。他抬起頭，卻看到顏俊的房門敞
開著，裏麵安安靜靜。
他已經安靜下來了嗎？是不是心情也比原來平複了一點？
蕭瀟不由自主地抬腳往那個房間走去。走之前，至少去跟他說一聲再見吧。但他卻在顏俊的房間前麵停下
了腳步。
房間裏空無一人。
偌大的房間，少了主人，空空蕩蕩，隻剩下落地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太陽。有限的光亮伴著雨水
的影子從外麵照了進來，卻仍舊照不亮房間。
顏俊走了，留下蕭瀟一個人在那裏。
蕭瀟坐在了那張書桌前。你說過，你會一輩子守著我，等著我回頭。你說過你不會改變。你說過，再也不
會丟下我。
顏俊，我現在回頭了，可是你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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