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又南飛

卷五 雁又南飛  第五章

章節字數：2911  更新時間：14-09-22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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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樣嗎？這種口氣，讓蕭瀟心裏不由地再往下沉了沉，抬手輕輕拍了拍顏俊的背，他還是輕笑：“又犯傻了，這都有不一樣？你這不是強詞奪理麼？”

    “我就強詞奪理怎麼了。”聽到這句的話，顏俊的語氣又提了上來，貼在蕭瀟身上使勁吸了一口氣，繼續耍賴：“你是我的，以後除了我，不許對別人笑！”

    “真實越說越混了。”蕭瀟又好氣又好笑，一時間都懶得理他。夜色已經全部沉澱下來，近臘月的天氣撓得動物們冬眠的冬眠，南遷的南遷，弄得太原城的夜晚總是靜得有點兒死氣沉沉，隻偶爾傳來幾聲狗叫或者近天明時的雞啼。這些聲音如果在夏天聽了大約人們隻會覺得煩燥，可是在冬天卻是格外的珍貴，因為這些聲音在虛無之間昭示了生命的存在，讓人覺得，不是獨自留存於這個世界上。

    “蕭瀟，我想吃餛飩。”顏俊忽然這麼說道。

    “怎麼莫名其妙地想起這麼一茬？”蕭瀟聽了，稍微把他推開了一點。

    “沒什麼，就是忽然想吃了。”

    蹙眉想了想，蕭瀟很耐心地對他說道：“過段時間吧，近年關報社最近會忙，而且家裏暫時沒有這些材料，更何況，蕭憶也不太喜歡這個東西。”其實這話說得還有所保留，蕭憶對這個東西不是不喜歡，而是非常討厭。

    強壓下心頭難以掩飾的失落，顏俊回應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看不出異常。抱著一絲希望湊上去，眨著眼睛道：“還要過段時間啊！那，現在呢？”

    “現在？”

    “嘻嘻，”顏俊笑得傻乎乎的，看上去沒心沒肺，可愛得不得了，“你今天晚上陪我睡吧！”

    嗯？蕭瀟覺得今天總是跟不上顏大少的思維，但在看到他眼底深處的欲望和希冀之後，卻也不得不明白過來。“今天嗎？”蕭瀟覺得他自己的聲音都是支支吾吾的。

    顏俊沒給他機會拒絕，霸道裏帶著寫懇切：“你這段時間幾乎天天陪那個小鬼睡的，分一晚上給我有什麼問題？而且今天他都已經睡了！”言下之意，看你還有什麼理由。

    “你怎麼總是跟個孩子較真呢？”歎了口氣，今天這話蕭瀟大概也重複了好幾遍了，“這孩子最近睡覺很不踏實，晚上醒過來看不到我不好。”想了想又打趣道：“既然做了人家父親，就要負責到底是不是？說起來這還是你那個朋友提醒我的。”

    這個混蛋，怎麼哪裏都要插一腳？！顏俊猛然收緊了瞳孔，眼裏幾乎要迸出火來，這讓此時遠在千裏之外大同正在辦公的奚適少東家忽然感到一陣惡寒，片刻之後這位無辜的少東家放下筆抬頭瞄了一眼牆上的鍾，心裏想著大約是因為太晚了，算了，睡吧。於是便伸了個懶腰輕巧地吩咐了人收拾好書桌上的東西，然後打著嗬欠就直奔臥室而去了，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千裏之外的某人罵了多少遍。而這位”某人”現在的狀態，的的確確就是傳說中的美人在懷，卻無能為力。

    “這種人的話你居然也聽？怎麼不見你把我的話記這麼牢呢？”

    這句抱怨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顏俊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蕭瀟不置可否地拉開自己的手然後站了起來。感覺到手心裏弗過的涼絲絲的空氣，他心裏暗歎，無不遺憾地抬頭仰視蕭瀟，半晌他笑道：“知道你疼兒子，但是也別累著自己。”聽到這句話，蕭瀟好像猶豫了一下，然後伸手幫顏俊捋了一下頭發，溫和地對著他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回房間關上了房門，黑暗裏，他靠著大門籲了長長一口氣，很久都沒有移動一步。

    門外，顏俊也還是坐著沒動，隱去了嘴角的笑意，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再次拿出那封信，他重新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信紙上，字裏行間都透著畫小樓對他的不信任，現在在這個女人眼裏，他無疑就是在日本人和中國人之間搖擺不定的牆頭草，而這種牆頭草，往往在最後會變成兩邊的牆頭都想壓死的對象。這封信是畫小樓對蕭瀟的一個提醒，不知道是出於好意還是想拉攏，或者根本就是挑撥離間。可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畫小樓應該知道這封信有很大的機會會被他看到。如果這麼看來，那這封信，也是側麵對他的一個警告？可是，她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會被揭穿？

    把那封信疊好，顏俊關了客廳的燈回了房間。從抽屜裏拿出了一盒火柴，他劃燃了一根點著了那封信的一角。看著火舌舔卷著信紙上麵的字跡逐漸消失他鬆開了手，任由其落到了地麵，沒有多久就完全變成了灰燼。夜風撩動窗簾，隱隱掀起了地上輕薄的碎片。

    纖絆太多，經年蹉跎。看來，原先那個獨一無二的蕭瀟，已經不再完全屬於他了。

    那夜之後，顏俊忽然開始變得更加忙碌起來，以前不管怎麼樣他晚上總會回家，即使不能趕上飯點也從來沒有也不歸宿，但是現在不同了。自從年關之後，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晚上隻有蕭瀟跟兒子單獨在家了。跟顏俊不同的是，蕭瀟的日子一下子清閑了不少，雖然他看上去也很忙，可是生活卻很靜。除了報社的事情，就是周複一周的去高橋家上課，那是顏俊和畫小樓不約而同堅持的，在這一點上這倆倒是很一致，與其偷偷摸摸引起懷疑，不如放到桌麵上來。好在高橋對蕭瀟的態度看上去也沒有太大變化，似乎對他們的說法已經接受了。

    不過說到高橋家，他們家的女兒英子的進步的確很快。小姑娘雖然不說話，可是神情總是十分專注。蕭瀟看得出來，除了每周這一天的上課她在平時必定也練習得很勤。她對於自己技術的要求十分的嚴謹，包括節奏和音準也是，幾乎一絲一毫都不得錯。這種對聲音的苛責蕭瀟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心底其實覺得有些過，因為有時候色彩都是在隨意間由心而發，但是他並沒有指正，因為他發現這種苛責恰恰形成了高橋英子獨特的風格，這種風格有時候讓人覺得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或許將來能夠自成一體也說不定。因此雖然排斥高橋，蕭瀟每次去教琴的時候心裏並沒有特別的排斥情緒。

    就像這次，走出高橋家大門的時候臉上甚至還留了三分笑意。看了一下漸暗的天色，蕭瀟加快了回去的步子，他還要去接兒子。由於沒有人照看，又沒到上學的年紀，再加上蕭瀟和顏俊又不願意他跟去高橋家，在顏俊的建議下隻能暫時把他放在了對麵“少東家”開的咖啡廳。當然蕭瀟還是不太放心，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他隻好每次都加快回去的速度好早點把兒子接回家，好幾次走到咖啡廳的時候，都是氣喘籲籲的。

    走到半道的時候，蕭瀟忽然覺得餘光撇到一個人的身影從身邊晃了過去，他不由地回了頭。現在已是初春，天雖說還為轉暖，總算也多了幾分生機。正是下班兒的點，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也算不得少，按理說這麼一個幾乎引不起人注意的人影很難讓人停下步子，可蕭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些在意。後來他分析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因為地點的影響，那個地方離高橋家不太遠，附近屬於警備司令部的重點管轄範圍，不過這個理由他自己都覺得挺難站住腳的，因為他從來也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不管怎麼樣，總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抓緊了手裏的琴盒，像著了什麼道一樣順著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疾步跟了過去。

    沒走幾步忽然一聲槍響，讓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一下子慌亂起來。蕭瀟的情緒頓時緊張了，飛快地躲過人群靠到牆角。在人群的尖叫和逃跑聲中，周圍又是幾聲清脆的槍響，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循著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隔著一道牆的巷子裏，幾個人影匆匆閃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穿著製服的軍警隨後趕到了這裏，在一片混亂中立刻開始了槍戰。

    不絕於耳的槍聲讓蕭瀟眯起眼睛，心裏緊張得連呼吸都屏住了，冷不防一顆子彈“砰”就打在了他身邊的土牆上，震得他耳朵嗡地一下，幾乎是反射性地閃到了旁邊。緊接著猝不及防右手被猛地抓住，順著慣性就被扯到了牆根兒蹲了下來。稍後，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帶著急切的聲音，讓蕭瀟回過了神。

    “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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