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37 更新時間：11-10-23 14:19
夕陽欲頹，水莫憂帶著淡淡的酒氣回來了。
洛晨風靠在回廊的立柱上出神，水莫憂見狀忙解下輕裘給他披上，洛晨風像一隻乖巧的銀狐溫順的蜷縮在他懷裏，漸漸有了溫度。
到達燁國已有三日，水莫憂每天都有應酬，洛晨風最是討厭那種場合，因此留在燁國國君淩宇暅安排的皇家別院等水莫憂。
“想什麼呢？連我走到麵前都沒發覺。”水莫憂摸了摸洛晨風冰冰的手，“燁國氣候不同滇國，這裏太過寒涼，以後別在外麵呆太久。”
“嗯，”洛晨風低垂著眸應著，“莫憂，你……你和燁國的鎮國侯認識嗎？”
水莫憂沒在意說道：“滇燁兩國世代友好，南部水患時，聿翼，也就是鎮國侯他也曾調派物資，人力前來支援。”
“那你們是那時認識的嗎？”洛晨風追問著。
水莫憂有點奇怪了，洛洛，對任何人都不上心，今兒怎麼對鎮國侯感興趣了？然而洛晨風始終低垂著眸，水莫憂看不分明，隻得小心地措著詞：“皇室中人，自小便是認得的，我們年齡又相仿，就更為熟識些而已。”
洛晨風不再發問，他的思緒飄向了三天前。那日，聿翼馳馬前來相迎，和水莫憂熱絡的擁抱，十年了，當年的聿翼褪去了少年的青澀，眉目凜冽，唇際帶著意氣風發的微笑。洛晨風掀起厚重的幕簾從縫隙間看聿翼，曾經熟悉的眉眼，在殘葉落花薄霧裏竟不清晰起來。聿翼那深沉如夜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往馬車的位置瞟了一下，竟像是能穿透了千山萬水的一瞥。讓洛晨風慌忙放下了簾幕，心更是跳的厲害。
“洛洛，”水莫憂見洛晨風不說話，喊了一聲說道，“怎麼會想到鎮國侯？”
“好奇吧！”洛晨風想了想回答道。
“不準！”水莫憂故意板起臉，“除了我，不許你看別人，更不許想。”
洛晨風抬起頭，容顏柔潤，“莫憂，除了你，我不看別人。”
水莫憂滿足的笑了，摟著洛晨風進了屋，又吩咐下人去準備了幾樣小菜。
“不是剛去赴了宴？”洛晨風不明白了，“沒吃飽嗎？”
“對著那些人哪還有胃口，隻有我家洛洛才是秀色可餐啊！”水莫憂調侃著。
熱騰騰的粥端了上來，水莫憂用銀匙試了下溫度，然後遞給了洛晨風。清淡的粥在情人關懷的眼神下也變得香甜起來了。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水莫憂溢滿幸福的臉忽現了點遺憾，“要是聿翼也能如此幸福就好了。”
洛晨風手上的銀匙一頓：“這怎麼說？”
“唉！聿翼這些年一直在找一個人，我知道那是一個於他命樣的人物，人前風光，內心的痛楚又有幾人能體會？”水莫憂起身臥在床榻邊，眼卻沒有離開洛晨風，“人哪在幸福的時候就見不得他人痛苦。”
這夜，洛晨風直至五更天才有了朦朧的睡意，夢中聿翼模糊的臉似乎又愈來愈清晰了。醒來時，身旁抓捕到的是一陣虛無，水莫憂果已不在。
又是一天的等待。
天已見黑，水莫憂仍然未歸。洛晨風等不下去了，換了件黛青色的衣服向外走，阿福忙跟了上去，洛晨風回頭朝阿福一笑，阿福就有些傻了，“好阿福，我去去就回來，你不要跟著。”
那聲音有不事雕琢的光潔和柔韌，阿福不知怎得就點了頭，待回過神時，哪裏還有洛晨風的身影？
憑著記憶，洛晨風輕易找到了“月華樓”院中的那幾棵高大的梨樹，落盡了葉子的枝幹，別有一番清雋的韻味，許是落盡繁華，更顯風骨吧！
躍過危牆，洛晨風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中，不須掩藏，這兒自他有記憶以來，就不曾有閑人來過，有的隻是一地冷寂。
玉指拂過窗欞，點塵全無，推開門，室內一成未變，劃過桌麵，幹淨如初，床上的被子是整齊的……一切熟悉的就像在昨日。
“風兒，是你嗎？”門外傳來的聲音已顯蒼老。
洛晨風的眼霎時紅了，奔至門前，眼前的婦人兩鬢稍白，臉上有歲月印下的道道風霜，她的嘴唇翕動著，看著洛晨風像是在做夢，“惠姨！”
惠姨娘老淚縱橫，“是風兒，風兒，我的風兒終於回來了，我的風兒回來了。”
“姨娘，風兒不孝，這麼多年苦了你了。”洛晨風抱著惠姨亦是淚流滿麵。
“傻孩子，”惠姨用袖拭了眼淚，“你看我，光顧著高興，快進來坐，讓姨娘好好看看你。”
點燃燈火，室內柔和的帶著黃暈的光流泄了滿屋。
惠姨撫著洛晨風臉的手已粗糙，然而滿眼都是慈愛，“這些年，你長大了，長高了，惠姨日思夜想，月月盼，年年等，隻要能再見風兒一麵，姨娘便是死也沒什麼遺憾了。”
洛晨風雙手緊握著惠姨的手，“姨娘，快別說這些喪氣話了，我既然回來了，就斷不會再把你一人丟在這兒，等鳳羽公主正式冊封後，我便帶你去滇國，再也不分開了。”
惠姨雖不是洛晨風的親娘，但對洛晨風有養育之恩，是這世上除了水莫憂自己唯一的親人，因此，洛晨風將這些年的經曆一一向惠姨坦白了。
當燭火撲閃的時候，洛晨風才驀然發覺夜已深了，“糟糕！”洛晨風猛地站起身，看了看窗外，不安的近於焦躁，“姨娘，我會再來看你，很快我們就能團聚了，現在我必須回去了，不然……”
“姨娘知道，別急！”惠姨初始聽說時，難免吃驚，但看到洛晨風說到水莫憂，漾出的是滿滿的幸福，也就釋懷了，隻要風兒幸福，其他都不重要，“路上小心點，孩子。”
入秋之夜，更深露重，氤氳的霧氣，嫋繞著撲麵而來，冷得刺骨。
一路穿過亭台樓榭，回廊曲徑，洛晨風瞧見了跪在院中的阿福，“怎麼了？阿福，快起來說話。”
“公子，”阿福看到洛晨風，竟哭了起來，“你可回來了，殿下……殿下……”
洛晨風的臉都白了，“快說，殿下怎麼了？”
“殿下將自己關在屋裏，好幾個時辰了，一直都沒出來。”阿福抽噎的更厲害了。
寢宮內燈火通明，水莫憂背靠著床榻，一動不動，煙水無波的眸透出的是心灰意冷的絕望。
“莫憂。”洛晨風已全不見以住淡看風雲的悠然。
水莫憂似失了心魂般無動於衷。
洛晨風用手挽著水莫憂的臂，頭枕在他肩上，滾燙的淚珠打濕了水莫憂的衣服，“莫憂，都是我不好，明知你會為我擔驚受怕，我還一意孤行，我出去並不是要離開，這輩子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就賴定你了。我今天是去見我的惠姨娘，莫憂，她於我有恩，為了我，她一生未嫁，我已許諾她帶她去滇國，以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水莫憂空洞的瞳眸終於有了焦聚，眸色之亮，叫雪影驕陽都黯然不及，他悠長一歎，“洛洛啊，我的心都被你嚇傻了。”
洛晨風才破涕為笑，恰似三月的梨花，在春風中繚繚繞繞地開著，美得攝魄。
水莫憂定定地看著他，仿佛世間一切紛擾和囂華都難以再進駐那雙溫柔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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