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78 更新時間：12-05-22 20:38
煙雲籠罩，雨欲下還休。
洛晨風像失了心魂的木偶，沒有了方向，沒了目標，隻是一味的向前走著，走著，跌倒了，再爬起來，沒有饑餓感，沒有疲憊感，也沒有痛感……
黃昏時分，雨終是落了下來，噼哩啪啦的聲響，誘發了洛晨風的悲傷，他恣意的放聲大哭，雨似乎也受了感染，下得更大了，掩蓋了雨中的一切聲響。
不知過了有多久，好像有什麼硌著胸膛，洛晨風難捺地扭動了下身體，那股壓迫感頓時消逝了不少，濃厚的困倦襲來，將洛晨風引向了夢魘深處——湖畔一棵傾斜的垂楊橫亙在湖麵上，那個如蓮的少年順手折了根樹枝，躍上樹幹，盯著水中來回穿梭的魚群，一下，二下，三下……卻次次都沒刺中，少年有些氣惱，一張如瓷的小臉繃的緊緊的，水莫憂腳下一點，也掠上樹幹，從身後環住少年，右手抓住少年握枝的手，朝水中刺去，出水時，一條肥碩的魚就戳在枝身上了，少年興奮不已，“莫憂哥哥，你怎麼做到的，這死魚盡欺負我。”水莫憂拭去濺在少年臉上的水漬，動作妖冶到極致，“墨兒高興就好。”
心好痛，好痛！不要，不要這樣！洛晨風的神情滿是痛苦，卻不得解脫。
“爹爹，爹爹，”一個軟糯的聲音在耳邊呼喚，“醒來好不好？醒來好不好？”
是誰充滿了企盼地哀求？猶如漆黑夜中的一點螢火，不忍撲滅，也不忍拒絕。洛晨風努力地睜開眼睛，在他還不適那突然的明亮時，隻聽“咚”，一個小小的身子撞趴到了他身上，“爹爹，你睡了好長時間啊！”
洛晨風愕然了，什麼狀況？他閉了閉眼，待適應光線後，才看清是一個約莫四五歲光景的小男孩，黝黑的瞳眸散發著璀璨的光芒，那是雙兩汪清水似的鳳眼。洛晨風心裏不禁“咯噔”一下，頓時排山倒海的疼痛席卷而來，洛晨風絕然的閉上了眼。
“爹爹，爹爹，”綿軟的聲音多了點急切，還有絲哽咽，“爹爹不喜歡塵兒嗎？”
“你認錯人了！”洛晨風不明白這孩子為什麼要叫他“爹爹”？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這雖是他莫大的遺憾，可這現成的爹，他也是不敢亂當的，因此他生硬的回絕了那個孩子。
“塵少爺，”縈縈軟語伴著跫然的細碎步傳了進來，“塵少爺，乖，別哭！‘爹爹’是太久沒見到塵兒，塵兒長大了，長變了，所以一時沒認出，你先去娘那兒，讓雨竹來和爹爹談談，好嗎？”
洛晨風不免有些奇怪，若是孩子認錯了，還情有可原，為何這女子也如此不懂事？
“爹爹，塵兒等會再來看你，你醒了，就不要再睡了，娘說過不能貪睡的。”這份貪戀讓洛晨風不知怎得就有些酸澀。
他睜開眼，開始打量眼下的狀況。真是個可愛到不行的孩子，雖穿著一身粗布的衣服，竟也藏不住那份滲透出來的貴氣。尤其是那雙被淚水浸潤的愈加明亮的鳳目，或許是等待了太久，仿佛看到了希望，折射出來的全是不想放棄。洛晨風的心被觸動了，是怎樣的一份期待，竟讓一個孩子如此的執著？而那個自稱雨竹的女子年未及笄，容色秀麗，生得肌膚勝雪，發如堆鴉，雙眼如墨玉深潭上寒煙籠罩，也透著淡淡的迷茫之意。
見洛晨風不響應，塵兒悻悻地出去了，那女子一直注視著，眼神似乎柔的要掐出水來，待塵兒小小的身影走出了視線，那女子才回轉身來，沒有杏目圓瞪，也沒有河東獅吼，但洛晨風就是感受到了她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的那種。這一時之間，判若兩人的姿態讓洛晨風更是意外，洛晨風實在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得罪她了？
“這位公子，可有好些，這是你的湯藥。”雨竹端起藥碗遞至床前，“你還是趁熱喝了好。”
洛晨風環視了一下這裏的情形，很簡陋的屋子，卻收拾的幹幹淨淨，給人很舒爽的感覺，“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裏？”
“這兒不過是個不起眼的村莊罷了，三天前，你昏倒在村口，是我家少爺發現了你。”雨竹不太友善的說。
三天前？已經過去三天了嗎？三天前，曾抱著多麼好的憧憬，以為從此後，自是良辰美景，神仙眷侶，誰知不過是癡人說夢，黃梁一場。悲楚之下，洛晨風心如枯槁，“為什麼要救我？我寧可再也不要醒來！”
看到情緒有些激動的洛晨風，雨竹吃驚後是惱怒，“我家少爺救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豈有質責之理？若是公子不想醒來，那請不要倒在我家附近。如若公子身體已無礙，那還請自便。”
“雨竹，不得無禮！”一個素衣裹體，風髻露鬢，烏黑細眉微微挑起，雪膚有種蒼白的病態，淺淺笑容裏透著無盡淒迷的美婦人出現在洛晨風的眼前。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雨竹見狀連忙跑過去攙扶。
“我再不過來，你這丫頭就失了禮數了，我不記得我有這樣教你。”那美婦邊嗔怪著雨竹，邊朝洛晨風福禮，“讓公子見笑了。”
溫婉靜美，懂禮識義，清貴高華。山野僻鄉又豈是鴻鵠棲息之地？洛晨風隻看了一眼不免發出了一聲歎息。
這歎息裏有惋惜，有憐憫，還有深沉的感慨。雨竹氣不過，指著洛晨風說不出話來。
“夫人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夫人於我有救命之恩，在下定當竭盡所能應允夫人一事。”有恩必報，這是洛晨風做人的原則。
那美婦聞言大驚失色，雨竹聽了洛晨風的話，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公子真乃神人！”
“姑娘不必如此，我雖略懂岐黃之術，卻也救不了你家小姐。”洛晨風詫異的是，中了“癡纏”，是什麼能讓這弱質的女子撐這麼久？
那美婦淒然一笑，“請恕我冒昧，神丹子是公子什麼人？”
“家師。”將逝之人，洛晨風也沒覺得有什麼隱瞞的必要。
“我知道我已是油盡燈枯之人，我早已累了，隻是一直放心不下塵兒，今日得見公子，是如此了得之人，塵兒又與公子投緣，我隻有一個不情之請，望公子能收下塵兒，他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美婦雙目泣淚，“他也不是個普通的孩子，也許會給公子添些麻煩，但我還是請公子能成全我，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洛晨風聽得一頭霧水，旁邊的雨竹忙起身扶美婦坐下，“小姐，您歇會，讓我來說。”
美婦點點頭，雨竹重新跪在洛晨風床前，重重地磕了個頭，“我家小姐是陌國莊妃，我家少爺是陌國六皇子，因我家小姐甚得帝寵，故也招來了眾多的嫉恨，後被人陷害打入冷宮，誰知那些人也不肯就此罷休，他們在我家小姐飯菜中下了毒，為了保全小少爺，小姐不得不逃離了皇宮，在此隱姓埋名至今。”
最是無情帝王家，明槍暗箭，最是傷人。昨日枕邊人，今日陌路人。洛晨風一時感慨無限，他看向美婦，美婦也正望著他，“我答應。”
聞言，美婦的眼睛星光熠熠，而後逐漸黯淡，她似乎真累了，閉了眼，手無力地垂滑下來，唇邊卻掛著無憾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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