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1 更新時間：11-09-25 21:28
和朋友喝完酒的第二天，秦老太爺派人來叫蘭風回府。
蘭風一聽樂得大笑三聲，也不管嚇著不嚇著那送話的人，心想這回轉運了！
轉身手一指，對修竹說：“你，給我去收拾包袱，把衣服都裝好，還有桌子上的小物什也甭漏掉。那床蠶絲被和枕頭就不要拿了，放在這裏留給大哥用，也不看看他那個被子怎麼能蓋，粗糙！”
又向歐陽名劍一揮手：“走，跟我一塊回府，晚上我請你吃遍蟄洲大小街道，專門找地道蟄洲小吃。”
然後雄糾糾氣昂昂甩開折扇往前帶路。沒看到修竹那仿佛……有點幸災樂禍的笑。
終於要脫離這種苦日子了，從今後田莊與他再無瓜葛，什麼棉花水稻，統統扔開。
好久沒作詩了是吧？好久沒與人對弈了是吧？不符合他三少風流倜儻的少年模樣了是吧？
從今天開始，他要放開心玩，放開肚皮吃，會會三五好友，尋訪蟄洲附近的幽深古跡，以洗手焚香的恭敬心情來等待曉生的到來。
生活真是明媚啊！連外麵駕著馬車的那個黑麻子車夫，今天都顯得特別順眼，仿佛沒了那臉麻子，反而失了光彩。有才是對的，天生就該有！
下車扯開腳渾身生風似的往家裏衝，管他哪個小廝哪個丫鬟放下手裏的東西向他行禮呢！他此刻隻想快點進到屋裏，聽祖父和爹說今起大哥回田莊管事，他就隨便去玩。
歐陽從未見過這麼能快走的人，真個腳不沾地，比武林功夫還厲害。看他走得歡，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尤其剛才修竹的神情，怎麼想都有問題。
進了屋，秦蘭風嗬嗬地見過祖父，又問爹娘大哥呢，怎不見人。聽到是為孩子去廟裏還原了，嘻嘻笑幾聲說大哥現在完全變了個人。
秦老太爺也是嗬嗬的，但看起來就比秦蘭風要狡猾許多，絕不是那些稚嫩少年可以比的。他首先招呼歐陽往南向坐，又招手叫蘭風坐到他身邊，眯著眼睛喝茶聞道：“風兒，在田莊十日可好？”
“好！我跟著何管事學到不少東西，將這段時間要做的事兒也都做了，保管他回去一看特別滿意。”蘭風當然不會放過機會說好話哄祖父開心。
“既然好，那就再好不過了。”瞧蘭風那股得意勁，秦老太爺笑得更加慈祥，吹吹茶麵。又突然像想起了什麼，當下喊丫環來，讓端出房間裏的東西給少爺看看。
蘭風有點好奇是什麼，能讓祖父這見過大世麵的人也手舞足蹈。按捺不住地纏著問，老太爺卻硬是不鬆口，一味地笑。
等丫鬟搬出來，卻是一座小巧玲瓏的碧玉珊瑚。
圍著看了半晌，蘭風不得其意，問道：“這玉石什麼意思呢？”
老太爺笑說：“朱老爺昨晚間讓人送來的。說你現在回來了也不去看看他，不過懂得幫家裏管田莊了，也算懂事。”
略一沉思，想是朱子樓的父親。蘭風滿不在意地大笑：“才幾天呢，這就懂事不懂事。”
沒理他這話沒大沒小，秦老太爺凝視歐陽說：“幸有歐陽公子督促，讓蘭風也收心養性能在田莊住幾日，老朽真要多謝公子。不知公子要在蟄洲住多長時間呢？”
“豈敢當個謝字，老太爺言重了。名劍現時家中無事，可在蟄洲住到年關。”
“如此一來，那不就可以與風兒時常在一塊了？”
“如果老太爺和蘭風不嫌名劍叨擾，自然是極願意的。”
“嗬嗬……好，那日後還要勞煩歐陽公子多幫我督著風兒了。所謂朋友，就該交歐陽公子這般的人才，方可有所長進。”
“祖父，大哥回了田莊，我自然就不用在管那些農事了。我們秦家不從仕不參軍，你還讓歐陽督管我什麼呢！”蘭風拈著桌上擺的酥餅咬了口，笑著以為祖父年紀大，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歐陽能管他啥呢，瞧那傻瓜樣子，嗬。
“田莊不是已經交給你了麼？你都已經管十天了。”秦老頭一臉驚詫地問。
“什麼！祖父您記錯了吧？你明明就是說大嫂剛生完孩子，大哥不便去田莊，讓我管啊！”蘭風楞了，瞪著雙眼大聲說。
“我不就是說讓你管咯！你不也答應了？！”秦老太爺也不是吃素的，你吼？我比你吼得更大聲！別以為我老了，不中用了，就連嗓門都喊不過你。孫子！
一聽這話，秦蘭風突地站起，衝祖父嚷：“我哪裏答應了！我以為隻是管幾天，等大嫂坐完月子，就還是大哥去。”
“放肆！豈有擔下責任又推脫的？虧你還是秦家人！”
“你……你耍詐！為老不尊、老奸巨猾、老…老……”蘭風眼睛都紅了，食指指著祖父，硬是罵不下去。
秦老頭虎眼一瞪：“老什麼啊！你倒是說！”胡子一吹：“我就看你敢說不敢說，不敢就給我滾回去田莊！”拐杖一頓：“你也是大人了，別人到你這個年紀早就成家立業，當爹了！你看看你哥，比你大三歲，現在孩子都兩個了。看看你姐，早就嫁出去當娘了。再看看從前跟你一起玩的伴兒，哪個不是已經掙錢養家了的？！你再這麼不成器，天天混日子，以後就別說是我們秦家人！”
“不說就不說，我還不稀罕呢！”
“好個不稀罕！你不稀罕，你穿的衣服，吃的飯菜，住的房子是哪裏來的？天上掉下來的是吧？你不稀罕，你爹你娘沒養你，你是石頭生石頭養的是吧？！”緩一口氣：“你也不用指著我罵，你小時候我背著你去看龍舟那些都當是白搭！”
“……”秦蘭風喉結上下滾動，頸上的青筋浮現，顯然是氣得不輕，麵對祖父，又委屈又後悔又生氣，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狠狠閉了下眼睛，轉身大步走了。
秦老太爺在後麵大聲喊：“有種你就別回來，我算是背大你這個白眼的！”
歐陽一直站在旁邊，勸又不是不勸又不是，幾次三番拉扯秦蘭風的手臂讓他算了，那人都大力甩開他理都不理。看到秦蘭風離開，怕他大怒之下出什麼事，連忙向秦老頭彎腰抱拳，就想跟過去。誰知老太爺開話了：
“歐陽公子請留步！”若無其事指著歐陽之前坐的位置：“請上座。”
“老太爺……還是讓我去看看蘭風吧，免……”歐陽名劍實在非常著急，看著老人家是蘭風的祖父，得罪不起，隻好屁股貼著半個凳子坐著，一副隻要老人一句話，馬上就站起衝出去的急切模樣。
“不急，讓他走，自己去想個清楚明白。”秦老頭閑閑的樣子，很有禪宗的風範，向著門口叫出一個丫鬟，說：“到東宛喊少英過來。”
歐陽名劍很是反感這種留人不做事的方式，焦躁道：“老太爺有事請講。”
抬眼看他一眼，秦老頭笑了，這孩子未免心眼太實，有什麼都在臉上：“我今兒是特意讓人喊風兒回來，想法也很簡單，就是想讓他挑點擔子。我年輕時也曾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各種人，相信我這雙眼睛不會看錯人。歐陽公子絕不是來自尋常人家，也一定知道男兒必須有擔當。”
聽他說道不是來自尋常人家，歐陽心裏突了一下，莫非老人看出了什麼？心慌地看了看，似乎又沒有，隻好試探道：“那老太爺的意思是？”
“我也沒想要風兒把田莊弄得風生水起，我們秦家從前也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門前車水馬龍喧喧嚷嚷。但我覺得現在的日子比起以往更勝十倍以上，平淡簡單地過，總比提頭強。一年，隻要這一年裏頭，風兒能夠體會到我的苦心，我就不再幹預他想幹什麼。反正秦家什麼都不缺，也不需要他去做些什麼大事。”
“一年倒是不長。”歐陽沉吟
“所以老朽想懇請歐陽公子在今年年關之前幫我秦家督管風兒，讓他好好在田莊做事。”
“這……恐怕蘭風知道了會很生氣吧？”他不敢設想，但卻稍微坐穩了。
“仿著你這十日來做的事情一樣，不難吧？他是必然要知道的，你也不必憂心，風兒雖是這個脾氣，但人卻是極好的。不信你看看，不出今夜，他肯定回來向我賠罪。”
“這個我信。讓我陪蘭風在田莊一年也不是不可，隻不知道老太爺還有什麼要求呢？”或者這樣，他能夠名正言順地跟在他身邊，一年對他來說已是天大的恩賜，咬咬牙應下來，即使他生氣也罷，這壞人他做了。
秦老太爺看中的就是歐陽這一點，不退縮不推卸，多有他當年的風範啊，值得信賴！孫子交給他，肯定不出一年就能脫胎換骨，重新做人，成為一個真正的秦家兒郎！哈哈，他實在睿智。捋捋胡須，秦老頭笑眯眯開始和歐陽詳談。
恐怕此時他要知道正是這小子拐走了他的乖孫，肯定恨不得舉起拐杖滿蟄洲追他打……沒有這和諧局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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