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92 更新時間：11-10-24 17:12
鼇浪騎著黑馬，攜著榭兒，一陣飛奔，兩人很快便到了明珠府門前。
“到了，下來吧。”鼇浪一躍下馬，伸手準備接她。
“不回去。”榭兒嘟著嘴轉過臉去。
“喂，那你要一輩子跟著我啊？”鼇浪笑道。
“反正我不想回去。”榭兒依舊不下馬。
鼇浪拿她沒辦法，隻好無奈一笑。
正在這時，容若騎著馬，身後跟著一群下人，也停在了明府門前。
容若一眼便看到了榭兒，他一個翻身下馬，急切地走到榭兒騎著的馬下，伸手要去扶她，“表妹，你終於回來了。這是要讓人擔心死麼……”
“……”榭兒心中還為了棲月的事悶悶不樂，此時並不想理會他，也不下馬。容若伸出的手僵在那兒。
“容若做錯什麼了，表妹為什麼要這般懲罰？”容若眼裏滿是擔憂和焦慮。
“……”榭兒眉頭稍皺，心中一陣疼痛。
麵對這個眼中純淨如水、毫無宿物的表哥，榭兒真不知該如何對他。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了？可是棲月那副緋紅害羞的表情，至今還常常閃過眼前，刺痛心扉，平常人都能覺察出異樣，更何況是愛容若至深的自己。表哥，其實你承認了，我也不會怪你的。我是個即將要入宮的人，宮裏哪個女人不是皇上的？我又有什麼權利像平常女子那樣追求和捍衛自己的幸福？不，我沒有，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你，被其他女子所擁有，卻無能為力……除了你的愛，我什麼也沒有了……現在，連愛都值得懷疑……可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什麼名分，什麼地位，都不再適合用在我身上了，我不會是你的妻子，我連責怪你都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榭兒思緒萬千，終於再一次打定了與容若一刀兩斷的念頭。
她附身看了一眼容若伸出來的，一直懸在半空的手，並不接過，卻是轉頭對著一旁的鼇浪柔聲說道，“公子，請扶我下馬吧。”
容若頓時麵色慘淡，伸出的手兀自懸著，他痛苦地看了一眼鼇浪，隻覺此人渾身透著一股少年英雄之氣，好不英俊……不知為何，容若的心更痛了……
鼇浪原本隻當自己是局外人一般，此時不料榭兒竟然拉上了自己，本想對身旁這個麵容痛苦的公子解釋清楚，可當他抬眼看見榭兒用一副堅定的表情看著他時，又清楚榭兒這樣做顯然是告訴自己配合她，鼇浪不知其中原因，不過這幾次接觸下來，又深深知道榭兒不是那種故意挑事的女子，此時隻好不好駁她的意思，便不情願地伸出了手去。
榭兒扶著鼇浪伸出的手，一跳而下。容若擔心地上前準備扶她，榭兒卻麵無表情地從他跟前徑直走了過去。容若靜默地閉上了雙眼，心如刀絞。
榭兒走至門前，轉身對鼇浪笑道，“麻煩公子了，不進去坐坐麼？”
“不了，你還是快回去歇著吧。”鼇浪對榭兒的行為已然猜出幾分，他並不滿榭兒這樣的做法，但礙於她的麵子，還是試圖配合她，但不悅之情溢於言表。
“嗯。那榭兒隻好改日再登門拜謝公子大恩了。”榭兒低身拜謝道。
“不必。”鼇浪不悅地回轉過身，登上馬，揮鞭而去……
榭兒也不挽留，徑直地朝府裏走去。
“唉，表妹……何以至此？容若到底何處對不住你？為何變得如此無情……”容若看著榭兒的背影消失在府中轉彎處，兀自歎息。
“少爺，老爺在大廳等你。”汀茗從府中急匆匆地走出，見容若呆立在府外，忙迎上去說道。
“知道了。”容若淡漠回道。
容若心不在焉地提步進入大廳，見明珠麵含慍色，也無心搭理，隻禮儀性地行了個禮，便靜默地立在那兒，頭也不抬。
明珠見此，就更來氣了。
“若兒，阿瑪不是想管你，阿瑪隻想提醒你，鄉試將近，要好好用功了。”明珠按捺住心中悶火，緩聲說道。
“是，阿瑪。容若知道。”容若溫順地答道。
明珠本想容若定會像以往那樣反駁自己，正準備出氣，卻不料他今日雖悶悶不樂，竟十分溫順恭敬，一改常態，明珠心中的悶氣一下子就消了許多。
“嗯，明白了就好。若兒，徐元文大人賞識你的才學，今日拜帖讓你明日就去太學讀書。”明珠把帖子遞給容若。
容若心下一驚，他接過帖子，細看了起來，嘴角不覺有了一絲笑意。
“嗯，容若明日便去。阿瑪，若是沒別的事，容若先退下了。”容若疲憊地說道。
“嗯，你去吧，明日早些兒去，別誤了時辰。”明珠滿意地點頭道。
“容若知道。”容若答應著，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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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下過之後，天氣果然比先前涼了許多。
皇上因鼇浪大勝而歸，預備宴請八旗子弟為之慶功。
明珠一家當然也在宴請之列。
是日，暮色降臨，皇宮裏金碧輝煌，錦花團簇，彩燈高懸。一排陳鋪開去的桌椅，擺滿了整個保和殿。殿內帳舞蟠龍，簾如彩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鼎焚龍涎之香，瓶插長春之蕊。此龐大富麗的陣勢，非皇室之力，世上恐難再一見。
八旗家族的大臣子弟女眷們陸陸續續地進入了宴席，寒暄的、談笑的、借機攀高的、隨意附和的，每個人的表情各異，話語吵雜，往日寂靜端穆的皇宮，一下子有了難得的生氣。
鼇拜一家被眾臣簇擁著，也緩緩地步入了正廳大殿，他們異常喧鬧地進來，便有太監上前為他們引了座。他們坐於僅次於皇上的上座之位，風光承恩。
納蘭明珠帶著覺羅夫人、容若和榭兒一同落座於殿上靠右的後座，再過去點就是殿門了，明珠顯然不滿於此時的地位，他並沒有眾人那副喜慶的模樣，隻是偶爾與前來拜會的大人寒暄了幾聲，最多的時候隻是靜靜地喝茶。身旁的容若和榭兒也不像往日那般親密嬉笑了，兩人雖然坐得很近，卻好似隔著一堵牆一般，有種說不出的、刻意的躲避，他們在煎熬著彼此。當然，這種煎熬隻有當事人心裏清楚和在意，明珠是不予理會的，他一心隻想著鼇拜正坐著的那個位置。
鼇拜得意洋洋地與身旁的一群大人談笑，諂媚附會的臣子之多，真是圍得水泄不通。鼇拜正享受於此，坐在一旁的鼇彧和鼇浪卻各有心思。
鼇彧正抬著眼四處尋找著盧家小姐的倩影，他知道盧小姐身上也是有滿人血統的，有可能也在八旗家族之中，但並不確定她是否會到場，心裏卻滿懷著希望。
鼇浪也伸長了脖子，直視著皇帝身旁的宴桌，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期待什麼人的出現，眼神焦急、渴盼、憂慮、溫柔又微喜。
“皇上駕到……”正當他們各懷心事之時，李公公高聲喊道。
眾人聞聲，一齊靜默了下來，起身拜跪，頓時殿裏殿外，拜倒一地，一片靜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山呼萬歲。
皇上款步走上殿階，神情嚴肅靜穆，又不失威嚴。他緩緩地舉起雙手，高聲道，“眾卿平身。”
“謝皇上……”眾臣齊聲高喊，窸窸窣窣起身，皇宮中頓時回蕩著威嚴之氣。
“今日晚宴，一為眾將接風，一為勝戰慶賀，眾卿無需多禮，盡興盡歡！”皇上端坐皇位，讓各位大人就坐。
“是，皇上……”各位大人忙各就各位，等待皇上開宴之令。
“吉時已到，宴會開始……”李公公請示，得到皇上點頭後，便上前高聲宣道。
話音未落，殿外一陣香氣飄然而來，隨之一群花衣華服的宮女魚貫而入，殿旁鍾鼓齊奏，她們長袖一舞，滿殿齊芳。
正當宮女歌舞之時，各色菜類也上齊了，樣樣精巧，盤盤各異，直看得人眼花繚亂，垂涎欲滴。眾大臣得了皇上指令，便紛紛動筷交觴，談笑伴著歌舞，氣氛甚為融洽。皇上見此，也開懷暢飲，滿麵春風。君臣同樂，喜氣洋洋。
大臣們喝酒的喝酒，賞舞的賞舞，果腹的果腹，高談的高談，唯獨年輕人們並不樂於此道，在此吵雜喧鬧的氣氛中，顯得訕訕。
上前敬酒的人太多，圍得鼇浪伸長了頭也望不到想見的人，隻好賠笑著喝酒，不時看著殿上的座位，用目光搜索著，心不在焉。鼇彧雖然沒人敬酒，卻也著急地望下位的方向探著頭尋找著盧小姐，亦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哥倆一個往前望，一個往後望，直把這宴會當做邂逅的地方。
宴會進行了一會兒，除了熱鬧的歌舞和表演，就是大臣們之間關於權力地位、金錢美人的話題，而女眷們當然少不了街頭巷尾、皇室後宮的各種傳聞，以及衣冠頭飾，胭脂水粉等家長裏短，皆談得不亦樂乎。
明珠和覺羅夫人早已不知在何處與他人談話。容若和榭兒還在原位，早就罷了筷子，無心地看著歌舞，由於座位靠後，也沒什麼好看的，就顯得甚沒意思。榭兒用手撐著腦袋，眼神飄忽。容若在她身後默默地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專注而溫柔。
就這樣又過了一會，宴會進入高潮，樂舞管弦更加熱烈而持久，直震得人耳膜難受。榭兒起身就要出去，容若連忙跟了上去，“表妹，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嗯。”榭兒原先隻是想起身動動，沒想到容若卻提出要陪她出去走走，正好合了她的心思，便應了聲。
容若見榭兒這麼多天來，終於理他了，緊鎖了幾天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笑容滿麵。
他倆一前一後的，緩步走出了大殿。
入夜秋風透骨之涼，榭兒剛踏出暖和的大殿之外，便先打了個噴嚏。
“阿嚏！”
“表妹，著涼了麼？外邊冷，還是回到殿裏坐吧。”容若趕忙脫下褂子，披在榭兒肩上，柔聲問道。
“沒事的，裏邊太悶了。那種氛圍，不喜歡。”榭兒低著頭，拉緊了容若披上的褂子，細聲回道，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容若見她那喜怒形於色的樣子又回來了，莞爾一笑，也不說什麼，隻陪在她身後，在殿外隨處走著。
“哥！”寂靜的殿外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顯得格外大聲，榭兒和容若一齊轉頭看去。
隻見鼇彧先出了殿門，鼇浪接著就跟了出來，喊著他哥。
“嗯？你怎麼也出來了。”鼇彧轉頭疑問道。
“裏邊悶，出來透透氣。哥哥不是也出來了？”鼇浪一手摟過鼇彧的肩頭笑道。
“我也覺得很悶，又沒什麼意思，就出來看看今晚有沒有月亮。”鼇彧嘿嘿地笑著。
“月亮有什麼好看的，我看啊，是那裏邊沒有哥哥想看的人吧？”鼇浪戲謔道。
“弟弟又胡說了。你還不是一樣……”鼇彧剛說出口，就見到鼇浪臉色稍變，自知誤了口舌，忙戛然止住。
“沒事，哥。隻要我鼇浪次次打勝仗，這種機會還會有的。”鼇浪裝出胸有成竹的模樣。
“哥不要你功勳卓著，隻想你平平安安的就好。”鼇彧溫和地笑著。
“嗯！我鼇浪是誰，天打不倒，地打不爛！哈哈哈！”鼇浪高聲大笑。
榭兒和容若轉頭看著遠處來的兩個黑影，又聽聞他們的談笑由遠而近，正嘀咕著是誰，這不，鼇浪就大聲地自報了家門。
“是你！”榭兒驚訝道。
“嗯？你是哪位？”鼇浪和鼇彧相攜著談笑而來，突然看見眼前有倆人站著直朝他看，定了定睛，發現是榭兒，喜道，“誒，你怎麼也在啊！”
“你！？”容若也認清了眼前之人，就是之前送榭兒回來的陌生男子。
“你也在！？”鼇浪亦是認出了容若。
“你們都認識？”鼇彧驚訝道。
“嗯！”榭兒、鼇浪、容若齊聲點頭答道，不過一想，好像不算是認識吧，又一齊搖了搖頭。
“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鼇彧見他們一會點頭一會搖頭，早就摸不著頭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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