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59 更新時間：11-09-28 22:30
他本以為自己會與秦思同住一屋，但幹娘卻替他收拾了一個置物間，而後抱歉地對聶雲輕笑笑，“小紅從四歲開始便不同我睡了，若是屋裏有人，他睡不安穩。”聶雲輕表麵上不在意，心中卻在嘀咕：秦思臭毛病真多，膽敢嫌棄本少爺。但寄人籬下，他少爺脾氣再犯不得了。
那置物間很小，隻高處有一個小窗。聶雲輕睡不安穩，次日起了個早床，卻也無事可做。往日他總會先讀《孟子》再用朝食，如今秦思家中卻連一支筆也找不到。但看秦思談吐，又不像未念過書的模樣。他推門而出，卻見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秦思坐在石階上不知在想什麼，聽見聲音回頭，便站起身對聶雲輕道：“與我一同上山拾些柴火來。”
聶雲輕瞪大眼，“我還沒吃東西呢！”
秦思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紙包，聶雲輕打開一看，是個糍粑。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咬了一口，說道：“我娘可說早起吃糍粑對腸胃不好。”剛說完他便怔住，被糍粑香得差點迸出淚來。“這哪買的，為何本少爺從沒吃過如此美味？”
秦思淡淡看他一眼，“你沒吃過的東西多著。”
聶雲輕撇嘴，與秦思一同出門，心裏仍想著那香噴噴軟滑滑的紅豆糍粑。走到半路他問秦思：“你不是說助人不需要理由麼。”後半句咽回肚子裏，那為何如此積極讓我與你一同勞作？
秦思會意，牽起嘴角：“你也說過，我哪來的這種好心。不過是食君之祿，分君之憂。”
聶雲輕哼一聲，“少臭美了。”說罷岔開話題：“方才那個糍粑定是哪個姑娘送給你的罷，乳臭未幹就敢亂收姑娘家東西。”
秦思聽了轉頭看著聶雲輕，聶雲輕對上那雙清冷的眼，硬著頭皮道：“哈！被我說中了罷！”
哪知秦思卻突然低下頭，如花瓣般的唇越湊越近。聶雲輕被嚇了一跳，不知他要做什麼，深吸一口氣。但入鼻卻是一陣冷香，幽幽的，牽著人心。聶雲輕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臉一下紅透了。
秦思這才退開，微微一笑。“你看我像乳臭未幹的樣子麼？”
聶雲輕狠狠瞪他一眼，大踏步一個人走在前頭去了。
待他二人拾柴歸來，鎮上已變得十分熱鬧。有一群五六歲的孩子跑過秦思身邊，其中一人伸手摸了摸秦思衣袖。秦思轉頭看他，那孩子便忽地一下溜走，跟上其他孩子的步伐還不忘興奮說：“他看我了！他看我了！”其他孩子聽了便站在遠處同喚：“秦思哥哥，今天能陪我們一塊玩麼？”
聶雲輕覺得有趣，卻見秦思也不應答。他用胳膊肘推推秦思，“哎，這麼這般冷淡。”
秦思未語。
聶雲輕聽見那些孩子又吵鬧起來，“秦思哥哥還是不理我們，怎麼辦？”
“我們一定要煩到他理我們為止！”
“噢～”
聶雲輕忍著笑，終於明白秦思為何不語了。他一轉身向那群孩子走去，那些孩子看見聶雲輕過來，又交頭接耳起來。“他是誰啊？”
“大概是秦思哥哥的那個親戚。”
“可是他和秦思哥哥一點也不像。”
“恩，他大概是秦思哥哥家生得比較難看的親戚罷。”
聶雲輕真想把背上的柴火扔過去，但他還是忍住，走到那些孩子麵前挨個掃一遍，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秦思哥哥很忙，雲輕哥哥陪你們玩好不好？”
那些孩子睜著大眼睛愣愣看著聶雲輕，而後突然點頭：“好吧，但是我們一會得爬樹，你會嗎？”
聶雲輕的眼睛彎成小月亮：“我會飛簷走壁，你們不會罷～”
一個孩子吸了吸手指，說道：“騙人。”
聶雲輕微笑：“我先給你們說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鎮上，有一二三四，對，正好五個孩子總喜歡在一塊玩，某日他們和鎮上新來的少年同去爬樹。少年先爬上樹，接著孩子們一個一個爬上去。但其中一個孩子不會爬樹，就站在樹下等著他們。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陽快落山了也沒有等到他們下來。那孩子終於失去耐心，走到樹底下抬頭一看，你們猜怎麼了？”
五雙眼睛看著聶雲輕：“怎麼了？”
“那個孩子看見樹上隻有少年一人，其他孩子不見蹤影，而少年的嘴裏，正嚼著一截孩童手臂。樹下的孩子大叫一聲，將附近的人都引了過來。那個少年見自己被發現了，突然從身後變出一對翅膀，飛到天上去了。”聶雲輕說完笑眯眯，“走吧，我們爬樹去罷！”
那些孩子呆呆看著聶雲輕，突然‘哄’一下跑走了。
聶雲輕得意洋洋走到秦思身旁，炫耀道：“如何，有本少爺在，他們不敢靠近你了罷。”
秦思揚起嘴角，“你且等著。”
果不其然，片刻過後聶雲輕聽見身後動靜。他回身一看，方才那些孩子又回來了，個個手中拿著木棒。“妖怪！離秦思哥哥遠些！”
聶雲輕的腦門開始冒汗了。
這鎮上的孩子，怎麼都嚇不怕的？
待到他被追著氣喘籲籲倒在路旁，那些孩子也鬧夠了。見其中一人走過來，聶雲輕擺擺手：“不玩了不玩了，累死我了。”
那個孩子聽了咧嘴一笑，扔掉手中木棒，說道：“大哥哥真好玩，改日我們也來找你玩～”
聶雲輕挑眉：“咦，你們不怕我是妖怪？”
那些孩子紛紛笑了起來：“早知道你不是了，世間要真有妖精，那也一定是秦思哥哥了！”
“對啊對啊，我娘說妖精都很漂亮的！”
聶雲輕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們搞搞清楚，妖精可是貶義啊。怎麼到了秦思身上，似乎變成褒義了？更可惡的是，他竟被這些孩子們耍著玩。自己讀了那些聖賢書，也沒見得比其他人聰明一點。
回到秦思家的時候已是晌午了，家中一個人影也無。幹娘去城裏賣貨了，秦思又去了什麼地方？他等了好一陣，忽見籬笆外探出幾個人頭。那些人打量聶雲輕一陣，猶猶豫豫開口：“你是秦家的遠房親戚？”
聶雲輕點頭，“你們是何人？”
“我們都住在附近。”說著那幾人紛紛走入院內，手中端著幾樣菜。“秦思他娘出門了，我們給你和秦思送點吃的。”
聶雲輕道謝，“多謝，可是秦思他現在不在。”他本來想說秦思哥哥，可是實在說不出口。
那些人答道：“他定然在先生那裏，過會便回來了。”原來秦思去學堂了，真是奇怪，那麼紙筆他究竟藏哪了？他早上找了一圈都未發現。
那幾人與聶雲輕說了會話，突然說起萬碧山莊的事來，聶雲輕心中緊張，聽著眾人口中的消息。
“那萬碧山莊不是後來被聶齊買下了嗎？”
“就是他。唉，他夫妻二人黃泉之下也算團聚了。”
起初聶雲輕心中絞痛，後來聽得古怪，不免插話：“鄉親們認識萬碧山莊的主人？”
“是啊，那聶齊夫婦曾經住在我們鎮子的南麵，靠著山的那處。隔著一座山，北麵就是萬碧山莊呢，你說巧不巧合。”
“聶夫人也曾住在這裏？”聶雲輕又問。
“那可不是現在的聶夫人，而是十幾年前的那位聶夫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嘶，什麼霜來著，我可記不住了。”
“對，就是如霜。那個姑娘可漂亮了，隻是住在這裏的第二年就死了。後來聶齊從外麵回來，對著山下的那座孤墳，嘖，一臉的心灰意冷啊。”
聶雲輕覺得自己開始遙遙欲墜，如霜竟然是父親的原配？他愣了半晌，幹巴巴問道：“如霜她。。。是怎麼死的。”
其中一人道：“那一年我記得可清楚了，就是和昊國打仗的那一年，鎮上好多男人出去了都沒再回來，秦思他爹不也是麼。聶齊也去投兵了，就如霜一個人在家，後來來了一隊官兵住在鎮上，到了晚上如霜住的房子就開始著火。她家住在山腳，離我們挺遠的。等到有人發現，那裏麵的人已經。。。。哎，好好的姑娘，就這麼沒了。”
“那一年大事真多，不是帝都還有大官謀反被誅連九族了麼，真是亂世，多少年都未見一回啊。”
另一人感歎：“還記得聶齊和如霜來到鎮上的時候，那時我才二十出頭呢。看著棗紅馬上的如霜姑娘，心裏羨慕的很。聽說聶齊後來去了帝都飛黃騰達，沒幾年不知道為什麼又回來了。買下了那座萬碧山莊，帶著新夫人一住就是十年。”
“我也覺得挺奇怪的。說他薄情吧，他回來這裏不正是想陪著如霜麼？說他長情吧，他後來再沒看過如霜姑娘一次了，孤墳到現在都荒草叢生，早沒人記得在哪個位置了。”
聶雲輕微微顫抖，父親和如霜的恩怨，他越來越糊塗了。他故作輕鬆又問：“那萬碧山莊，現在如何了。”
其中一人道：“事情古怪，有人報了官。但整座山莊隻是空蕩蕩的，燒焦的東西裏也沒發現屍體，這樣的案子怎麼斷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聶氏夫婦帶著仆人逃去帝都了。”
什麼都沒有？
難道父母還在世！
一股狂喜湧上心頭，聶雲輕突然聽見一人問他：“咦，你是不是以前來過鎮上探親？我怎麼覺得麵善呐。”
聶雲輕聽了冷汗都出來了，這鎮上離萬碧山莊如此之近，難保有人見過自己。更何況，自己又是聶齊的兒子。哪知那人轉而嗬嗬一笑，道：“是秦思的遠房親戚，自然有幾分像了，怪不得麵善。”
聶雲輕一顆心放了下去，卻在心中不屑道：秦思長著一張姑娘臉，本少爺哪裏同他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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