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26 更新時間：12-05-18 21:20
（此節借用楚惜刀小說的名字，並向《空之境界》兩儀式致敬！）
1。
城市的夜空滲入暗淡的紅。籠罩無數如巨獸蟄伏的建築。肮髒混亂的開發區僅有幾盞警示燈，陰影籠罩過來，明明滅滅。
矗立十年的盛中大廈在建立一半時因為各種關係廢棄。然而也始終未曾拆除。就這樣赤裸著暗灰水泥與鏽蝕的鋼筋存在。三十層頂端天台有一半鋪著方形紅磚。如今也大部分龜裂，植物在縫隙中生長。
“啪嗒。”
鞋子頓在地麵的聲音。
暗紅衣角撩起一角。身形從佝僂伸直。
雙腿分開，一手在前，一手後展。手中是一雙線條簡潔流暢的匕首。抬頭，五官柔和的短發少女作出堅毅的神情，有一種奇特的不和諧感。
“咯咯咯……”耳邊傳來詭譎的笑聲。
天空浮動雲絮猛然裂開，慘白月光瀉下，在少女臉上織出明暗交界線。
雙腿微微向下一沉，旋即彈起，如彈丸般飛躍，風聲呼嘯。剛挪移開時，剛才站立的地方便無預兆地閃起一道火花，紅色磚塊碎裂開來。
空中的少女輾轉身形，雙手反握匕首，在身前虛擋，然而每一次都有火花迸射，後挫力讓她微蹙起眉頭。
“好笨，打不過我。”尖細的聲音縈繞上來。
少女身體蜷縮，一個翻轉之後倒置身形如流星般飛速墜落。落地前一刹，伸手在地麵一按，再次躍起。紅影飄忽後移，再次落地時眉毛幾乎擰在一起。右手捂住左肩。
新鮮血液快速浸染。肩上洇開暗紅愈發地暗。空氣中開始彌漫血的甜香。
“可惡……”少女聲線沙啞。將一隻匕首銜在口中。身體狼狽蜷起來，一個跟頭滾過去。
“連我都勝不過，還說什麼要度化我呢……桀桀！”白影在少女身後倏忽閃過。似放低了警惕。
少女眼中精光繃射，她的身體以詭異的角度後射，左手匕首斜斜掠出，身子緊跟在刀後；眼看忽忽撞上那白影子，頭一擺，口中銜住的另一柄匕首又飛出。
白影躲閃不及，衣袖被一雙匕首釘住，竟詭異地浮在空中。
“嗚……不打了，好疼！我服了你，好不好？”白影不住掙紮，就著月光細看，竟是個白衣的美貌女子。隻是麵色有些陰森。竟還帶著一點青。
“肯認輸了？”少女抱著雙臂，看著白衣女子。
“認輸了，認輸了！”她眼珠子一輪，掙紮道。
“哼。”少女走到她麵前，抬起頭看著她，眼神平靜。左肩的暗紅迅速擴大。
她伸出舌頭貪婪地舔了一下。
少女拔出了匕首。
她猛然暴起，雙手如爪向前伸去。“好新鮮的血液——”她露出喜色。
少女嘴角一勾，倒過匕首，鑲嵌一點暗紅珠子的木柄摁在她額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如一塊破布般委頓在地。
“那，現在服不服我？”少女彎下腰，玩味地看著她。
她感覺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被那刀柄吸去，再無半分力氣。
“我服了……我服了……”她很是沮喪。
名叫菩提的少女向她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轉身俯瞰城市。盛中大廈是開發區最高的建築。站在天台可眺望遠處城市中心地帶的繁華。午夜仍然是燈火通明。紅亮燈光一直映到天空，看起來如同一場大火灼燒。欲望如燈油般易燃，喧囂是燃燒發出的嗤啦聲。
菩提在天台邊緣坐下，雙腿在空中擺動。
肩膀上的傷口其實並不嚴重。皮外傷。此刻已經不太疼痛。隻是有一點涼讓人清醒。少女手中把玩著一長一短兩枚匕首。簡潔的式樣，金屬刃下是木質的柄，久經摩拭，已是十分光滑。兩枚匕首柄上分別鐫著龍紋，另有篆字：“神荼”“鬱壘”。
2。
菩提將二十歲的時候，離開南柯鎮已近三年了。
高中畢業，考取遠離南柯鎮的北方學校，成為無數麵目模糊的大學生中的一個。每天上課，課後一個人回學校附近租來的小公寓。
肮髒平常的小區，早晚樓下有販賣小吃的小販推車來往，離開後遺下大堆的垃圾。常常能見流浪貓出沒。菩提居住的地方在小區最裏一棟樓的頂層，十分狹窄的小套間，僅有臥室與廚衛，不足三十個平方。
臥室陳設十分普通，不過床鋪與兩隻木質舊櫥，另有一方小桌，幾隻凳子。廚房中另有冰箱與洗衣機。菩提的房間並沒有女孩子喜歡的海報或者玩偶，牆上貼著自己的手繪，桌子上有小花瓶，泥偶。小桌有前開得廣闊的窗子，外卻特意添上極寬的花架子，擺放各式養在陶土花盆中的低賤花草。其中大部分是菩提從推車販賣盆栽的小販處低價買來，沒有精心照顧，不過定期澆水。好在生命力旺盛，濃濃淡淡長滿大片，隻是不大開花而已。
菩提很喜歡這小公寓。小倩亦是。
小倩不是人。小倩是鬼。她是菩提到禦水市後，接觸到的第一個異生。
菩提在十七歲時從名叫目連的僧人處獲得雙匕神荼與鬱壘，自此開始做一個誌異師。
所謂的誌異師，是記錄異生之人。生為誌異師，有感應異生的天賦。亦容易與異生相遇。或是因冥冥中的吸引，然而又無跡可尋。
菩提為了行動方便，故在學校外租了房。地點是附近的華胥裏小區。頂層有狹小套間，租金異常便宜，交房時房主期期艾艾，入住後方發現端倪。
原來有不知在此盤桓了多少年的異生。嚇跑了許多茬租客。
無名的遊魂因執念而不肯離開。然而她究竟連自己所執著的，甚至自己的名字都忘卻了。菩提以雙匕至陽之力將她製服，化解戾氣，為她起名叫做小倩。
小倩棲息在菩提公寓裏一隻銀盒子裏。白日貪睡，夜間起來遊蕩。常常菩提夜間醒來，會見白影飄忽，或一雙涼浸浸的眼睛幾乎湊到自己鼻尖。
“菩提，窗台上的金銀花多開了一朵了。”
“菩提，你的新衣服還是我穿較好。”
“菩提……”
身為縛地靈的小倩如果要離開公寓，會消耗大部分精力，所以她每個月不過出去一兩次而已。剩餘的時間實在是百無聊賴，任何繁冗無趣的事情都叫她做了一遍。
菩提起初是被她騷擾得煩不勝煩，後來無意間發現女鬼喜歡看劇，於是在電腦上下載無數長而且無聊的電視劇由她看。如此安靜不少。然而後來發現她竟然學會上網，在MSN上與人交談，少不得警告她不要惹出禍來。
百無聊奈的女鬼卻不以為意。
3。
在禦水市，菩提的好友並不多。
傳承她的僧人目連不過每年來一次，更多的時間都是在南柯鎮；同高中的朋友阿健在遊樂場鬼屋工作，還有同是從南柯鎮來的男友檀柘，在半小時車程外的燕北與朋友合開飲食店，是退役特種兵。他們都是洞曉她秘密的人。
菩提會定期與阿健，檀柘聚會。
阿健的工作頗有趣，負責在鬼屋裏裝鬼怪嚇唬人。菩提曾因好奇為阿健頂過一天班，嚇唬小孩子女人無數，十分趣味。惡作劇心理讓菩提隔幾個月便去體驗一回，挖空心思想出新花招嚇唬遊人。
這日菩提無事，約檀柘來讓他做菜——他做得一手好菜，並常為此奚落她。他口中雖不留情，還是買了豆腐，香菇，鮮肉，玉米粒，鹹鴨蛋，並各樣調料道菩提家。
菩提買了一點燒酒——她自己是不沾酒的，隻是為檀柘。又把小桌打整幹淨，插上一束花。是廉價的月季，並非玫瑰，不過聊勝於無。
廚房裏油鍋嗤嗤地響。男子把挑出來的鴨蛋黃灑入鍋中，炒散；又倒入玉米。鍋鏟翻炒，油煙四起；灶台上另一邊的鍋子裏燉著香菇與肉丸子。待玉米熟了，勻勻裹了炒散的蛋黃，又撒入一點蔥花。香味立即從廚房中彌漫出來。
“好手藝。”菩提笑嘻嘻地擠進逼仄的廚房，撿一雙筷子去挑金沙玉米吃。
“又懶又饞！”檀柘拿鏟子敲掉她筷子：“不準吃！”裝出一副凶狠地樣子來。
“好啦，服了你，我等會吃就是了。”菩提歎口氣，優哉遊哉地出去了。翹著腳在凳子上坐著刨瓜子吃。放到口裏輕輕一咬，殼兒脆生生劈開。
不過十來分鍾，檀柘終於大功告成，端菜出來：香菇肉丸子湯，金沙玉米，回鍋肉。
“好香！”菩提迫不及待拈一口玉米吃。燙，但蛋黃鮮香，玉米粒中又有甜甜汁水，叫她舍不得吐出來，隻得忍住口中一股麻，呼呼呼地喘氣。
“死懶饞！“檀柘笑著。他笑起來時看起來漫不經心，一顆虎牙齜出來。“是不是該怎麼犒勞我？”
“唔，大不了讓你非禮非禮——”菩提厚顏無恥地把臉湊到他嘴邊。
“把你的大餅臉拿開！”檀柘話雖如此，卻仍在她臉上輕輕蹭一下。
菩提傻笑著，又要拈菜吃，卻不妨門鈴響起來。無奈隻有去開門。隻見門外站著失魂落魄的一個人：阿健。
“要死啦！”菩提一麵抱怨一麵迎他進來。“來之前也不說一聲。”想起這個星期剛好目連和尚來過，傳授她最後的誌異師戰鬥技巧，又將前輩紅鳶留下的包裹與戰鬥筆記與她。因這事，她便掐斷了與阿健，檀柘的聯係。今好不容易返回，算算日子，已錯過好幾次同兩人的會麵。這下子空出時間，當然是男友優先，朋友靠後。女子素來重色輕友，無可厚非。
“我……”阿健本來是健碩的男子，亦沉穩，此時看來卻全然不是一回事。頭發蓬亂，臉色灰敗，眼珠子布滿血絲，眼下一圈烏黑。下巴上生滿青灰胡茬。再看身上，衣衫有些肮髒。他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似想說什麼，卻不得說出口。
不過一個星期未見，怎麼會這個樣子？
“你不是撞鬼了吧。”菩提瞪大眼睛，領他到桌前坐下，遞過去一雙筷子，他卻不動。
“連我做的菜都吃不下去了？”檀柘銜著半片肉在口中，形容滑稽。
阿健神情苦澀，幾番要開口，那話卻始終在喉嚨中打滾，如一口咳不出來的痰，要人命。
“先喝酒，喝一口就好了。”檀柘斟一杯酒遞給他。
阿健看也不看，一口幹掉。臉上漸漸上來一點紅色。
“菩提，我真的遇鬼了。”阿健的神色嚴肅到有點可笑。“恐怕隻有你能幫我。”
“啊哈？看吧，她這個掃把星，自己連遇見怪事不夠，還要連累你，阿健你好可憐。”檀柘在一邊挖苦。手卻伸出去，搭在阿健肩膀上：“放心，在兄弟這裏，包你無事——”
“夠啦！”菩提白檀柘一眼，轉頭向阿健，嘴角翹上去，道：“早就看出來有點不對勁啦。你的‘火氣’竟然低成這個樣子了。不過說起來，你一個在鬼屋裝鬼嚇人的遇到鬼，還真是報應不爽。咯咯咯……說說吧，這星期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你既到了我這裏，就不必擔心了。”
阿健又喝下一口酒，方苦著臉慢慢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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