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65 更新時間：12-11-07 22:09
1。
“幹寶……時因家貧，求補山陰令，遷始安太守。”
“天有五氣，萬物化成：木清則仁，火清則禮，金清則義，水清則智，土清則思。五氣盡純，聖德備也。木濁則弱，火濁則淫，金濁則暴，水濁則貪，土濁則頑。五氣盡濁，民之下也。中土多聖人，和氣所交也。絕域多怪物，異氣所產也。”
“始安……就是這樣的‘絕域’吧？”
2。
始安自古便是一處風景絕佳之地，有“山水甲天下”之譽。此地氣候濕潤，雨水豐沛，有漓江蜿蜒而過，更有怪石奇山遍布，種種奇觀，不一而足。
而此時恰是暑期，來始安的旅客越發多起來。始安火車站看起來十分雜亂。在如潮水一般的行客中，夾雜鬼鬼祟祟的本地人。他們手中舉著一摞摞印刷劣質的名票，對經過的每一個旅客說：“住店啦！便宜啦！”或者是“陽朔，陽朔，大漓江，去不去，去不去？——包你滿意！”
驕陽下，剛剛從火車上下來的乘客們，都帶著不耐煩的神氣。他們匆匆地想從人群裏擠出去，卻造成更大的混亂，此起彼伏地小聲咒罵讓人的心情更糟糕。空氣裏混雜的汗水發酵的異味讓更多人皺起眉頭。
“始安怎麼會是這個樣子……”菩提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她拉著秦履真走到街邊一家小店撐起的遮陽傘下，喘了口氣。
“這個世界哪裏不是一樣。”秦履真又開始抽煙。在這短暫的重聚後的日子裏，菩提發現他的煙癮真是大極了。他抽地煙是不知名的手工品牌，味道十分辛辣，一開始，菩提嗅到時會不斷地咳嗽。不過現在已好多了。
“幹令升那個老家夥……誰知到他會把自己的秘密埋藏在哪裏？不過，在始安應該是沒有錯的。他所走過的地方，隻有始安，是最合他那樣窮酸文人性子的了。”菩提熱得難受，一麵拿手扇風一麵道：“可是……始安這樣大……真是麻煩那。如果帶著小倩來的話，就可以讓她幫忙尋找線索。”
“對了！”她忽對秦履真道：“你的傀儡，可不可以幫忙尋找線索？”
秦履真卻不動聲色道：“這是你自己的修行吧。”
“也有幫你的因素好不好……”不知道是否天氣原因，菩提竟跟他頂嘴。
“……”秦履真不再說話，隻是露出一副“我不動手你能奈我何”的神氣。
菩提無言，心念轉動，忽有了主意。轉身走入小店，櫃台後的老板熱情地站起身來，道：“客人是不是要找旅店住？我給你推薦一家最好的——”
“不好意思，我隻是要問，始安博物館在哪裏？”
老板臉上的笑容又換了一種。他慌忙將肥碩的身體玩下去，待起身時，手中握著一份地圖。他將那地圖送到菩提麵前，又道：“博物館在西山公園裏頭。西山公園——你知道吧？是咱們始安除了七星公園以外，最大的公園了。內有西山，隱山，西湖，那景色……嘖嘖，實在是好！”
老板覷了菩提一眼，見她臉上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又道：“這個西山公園的門票不貴，但你坐公交過去不方便啦。我們有專車接送。還有，去陽朔，大漓江，七星岩，看僮族表演，我們都可以安排，價格絕對便宜啦！”
“我們還可以提供住宿，小姐考慮考慮吧？”他涎著臉，又遞上來一張名片，道：“看看家捷旅店，很好的哦。一晚上隻要一百塊啊。我姓韋，你叫我老韋好啦。”他頓了頓，又念出一串號碼：“這是我電話啦，你就在我家旅店住啦，包你方便的。我家旅店就在西山公園附近哦。”
菩提被他一通話繞得頭昏腦脹。又聽他說那旅店就在西山公園附近，便點點頭，道：“也好，能不能送我們去？”
老韋點點頭，眼睛眯成一條縫，張口用當地土話叫了一句，自一旁的小門內走出來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男子。他生得黑黑瘦瘦，與老韋很像，尤其是笑起來時的憨氣，與老韋如出一轍。
“這是我兒子啦，你們可以叫他小韋。”老韋將一串鑰匙扔給青年人。
小韋接過來，對菩提笑了笑，帶著二人走了出去。
店外停著一輛小車，小韋將那車門打開，讓菩提與秦履真先做到後麵，自己方做到駕駛座上頭，啟動車子。
菩提坐在窗邊，看外頭的景色。
人來人往的城市，如今的始安，已不是千年前幹令升眼中的“絕域”了。世界變遷是一己之力無法阻止的，當一切逝去之後，誰有能記得，曾經那些故事與情感？人來尚有浩繁的史書可以記錄下隻言片語，那麼異生呢？
是了。我就是那個記錄者。菩提笑了笑。
忽然，前頭開車的小韋回過頭，對菩提道：“小姐，你們是哪裏人？看你的穿著，是不是鮮族？”
“……”菩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暗紅直裾。怎麼看，都不是高麗服飾吧？訕訕道：“我是漢人。”
“啊……啊……”小韋嘿嘿地笑了。又將話題引開，道：“你們來始安，打算玩幾天？我可以推薦路線的。”
“我們隨便看看就好。我們主要是來……做文學研究。”菩提故意做出很認真的神情。
“啊？”
“不知道你聽說過幹寶幹令升沒有？他是晉朝時候始安的官員。”
“啊……這個還真是沒有聽說過。”小韋說：“你們是要去始安博物館吧？在那邊應該可以找到資料的。不過還真是……始安風景這樣好，還是不要白來一趟啦？我給你推薦，去陽朔，大漓江……還有僮族晚會，一條龍服務，包車費，門票，我們隻要……”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夾雜著地方口音的話在菩提聽來有些纏雜不清。
說了一陣子，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道：“小姐，像你這樣的年輕女孩子，最近晚上不要隨便亂跑哦。”
“唔？怎麼？”
小韋回過頭來，露出誇張的表情。道：“雖然這麼說會讓大家對始安有不好的印象……不過，如果不說，也許會鬧出更大的亂子吧。”他故意頓了頓，好似要吊人胃口一般。不過見菩提並沒有刨根問底，也隻好沒精打采道：“你們可不知道，最近始安出了幾件大案子。”
“恐怖啦？都是小姐這樣的年輕女孩子被殺掉，鮮血淋漓的。我一個在警局做事的朋友說，那個場麵，慘得不得了！所以說，小姐你晚上最好待在賓館啦，就算要出去逛，最好身邊有男士陪著，去人多熱鬧一點的地方。”
是連環凶殺案麼？菩提撇撇嘴。被殺的人，她沒有看到，也沒有特定的印象。隻有“年輕女孩子”這樣一個概念化的東西，即便是心軟如她，也沒有辦法立即產生憐憫。
“是在什麼地方發生的？”一直沉默的秦履真忽然開口問道。
“怎麼，先生也有興趣知道啊？”小韋笑道：“說地方……唔，就在西山公園幾公裏遠外的幾個街角啦。也不知道殺人的目的是什麼？或者就是所謂的‘變態殺手’？唉，如果繼續這樣不太平的話，始安的旅客會減少吧。隻能依靠警局的那幫人啦……”小韋實在是很健談。或者說已經到了“聒噪“的地步，讓菩提有些吃不消。
虧得不久之後就到了韋家的“家捷旅店”。
下車後，灼烈的陽光讓菩提有一種身在虛幻中的感覺。她有些茫然地四顧，發現自己站在街邊，麵前是一座小樓，外麵掛著一個小牌子寫著“家捷旅店”，看樣子隻是一所家庭旅館。
她又回過頭，四顧一番，才真正發現，始安是個奇特的地方。在高低錯落的樓房，蔥鬱的樹木之間，突兀地間雜著些如同柱子一般的石山。那石山姿態倔強，又覆蓋著植物，如同生著綠色毛發的巨人用凜然的神色俯瞰這城市。
“小姐，進來啦。”小韋招呼她。
菩提方走入旅店中。一進門，見一樓有一間不大的廳堂，擺了一方櫃台。台後有個看起來年紀較小韋大幾歲的女人。
“這個是我姐姐啦，你們有事情可以找她，要去哪裏玩也可以讓她幫忙聯係啦！”小韋又轉身出去，開車走了。菩提與秦履真上去，照例要開兩間相鄰的單人間。
“哎呀，你們這樣的小情侶出來，幹什麼還開兩間啦。最近旺季啦，剛剛有旅行團打電話把房間都定光，隻有雙人間啦。”女人笑著說。
這……這樣爛俗狗血的橋段也會有……菩提的臉成了囧字。“換一家吧？”她轉頭對秦履真道。
“不用了。”秦履真從女人手中拿過鑰匙。
女人曖昧地對秦履真笑了笑，又低頭去看秦履真證件。“喲，鄭慶？鄭先生，有事來找我哦，叫我韋姐就好。”
鄭慶？菩提瞥了秦履真一眼。不愧是他，連身份證明也會偽造。還起出來這樣俗氣的名字。
秦履真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又取回自己的證件，望房間走去。
“等等……”菩提慌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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