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40 更新時間：11-10-05 19:51
夏芸棉回到家裏放下了書包，對著沒有人的家裏說：“我回來了。”
安靜的房子裏即便是不大的聲響還是有回聲的感覺。脫了鞋子放到鞋櫃換上了室內鞋，是一雙藍色的塑膠鞋，踩在地板上依依呀呀空蕩的回響著，她停下來，忽然的想哭了。家裏的安靜是她最為習慣的，從小到大幾乎每次放學回來都是這麼的靜，似從未有人住在這個屋子裏一般，該習慣的一切卻總是有哭的衝動。
父母說在她高考後就離婚，由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瞞著自己已經沒感情的事實。一切都有預兆的，沒有說當她的麵爭吵，卻常會因為一些事兩個人的冷戰著，整個家都是冰霜，她一向都是敏感的人早知道不妥當。這幾年雖然他們住在一起，隻是沒感情的人住在一起隻是更加的沒感情，不會像偶像劇裏的忽然的覺得對方是自己一生的最愛，甚至她知道爸媽其實已經各自有準備再婚的對象，就等她上大學的橋歸橋路歸路。該說諷刺呢，父母還沒離婚就把自己的未來一半帶給自己看，叫著‘叔叔’，‘阿姨’，沒問過她任何感受。有時她也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她從小就不是讓父母驕傲的孩子，相貌不出眾，性格不強勢，可以講是自卑的人，但如果說這種性格是怎麼造成的，這對夫妻還真的誰也沒讓自己形成一個好的性格。是怨恨吧，對父母，從最初的怨恨期待他們對自己的疼愛，到現在的漠視不需要任何他們的虛情假意。他們愛著自己這樣的話，在現實背景下有些可笑的可以。
沒有朋友，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其實沒當她是朋友吧！是這性格注定她沒朋友，還是因為沒朋友讓她的性格孤僻的，如同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曾經的自己在這條線上走來走去，始終孤獨著，用君的話就是煽情的寂寞。
小棉，桌上的錢給你吃晚飯的，媽媽今晚要加班，記得吃飯。
茶幾在杯子下壓著一張五十塊，一頓飯一個人其實算多了，一個飯盒挺好的也就二十來塊。沒有打算出去吃，從抽屜裏拿出一碗泡麵熟練的倒熱水，拿杯子壓在上邊，那五十塊就丟進書桌的第一個抽屜。她算得上是同齡中挺有錢的，看著抽屜裏的那些錢漫無目的的想著，夫妻兩都喜歡給她很多的錢彌補不能陪她吃飯的事。類似今天的這個便利簽她有滿滿的一抽屜，如同這綠色的紙——五十塊一樣頻繁的出現在她生活，隻是有時‘媽媽’改為‘爸爸’而已。在這點上看，他們兩個果然不愧是結過婚的，何其默契。
她已經在回家路上發了短信給施杳告訴他姍菲發燒了，應該會打電話給姍菲。拿下壓在泡麵上的杯子想著，她喜歡施杳，那個幹淨又溫和的人，這是她的秘密，屬於她唯一的秘密，對他們的關注讓她有更多的秘密，這個感覺很不錯。躲在一邊看著君若姍，讓她隻能用複雜感情對待的女生，收集她的一切，向往她的一切，追趕她的腳步。有時她覺得她其實是喜歡君姍菲的。這種念頭在看到她又爬牆偷溜出去，或者用她的君式打招呼法和自己打招呼的時候自己會極力否認。
‘鈴鈴——鈴鈴——鈴——’，僅有她一人的大廳響起了電話聲，格外刺耳。
“你好。請問你找誰？”慢悠悠的拿著杯麵放到桌子上，才伸手接起電話，客套的話，客套的語氣詢問這剛接起來的電話，話筒由左手拿著，右手打開泡麵。
泡麵獨有的味道頓時彌漫到整個大廳，排骨香料味，聞著便有了肚子餓的感覺。她夾了了一口，邊吹著邊等待電話那頭的回答。
“小棉，爸爸今晚有些事會晚些回。你自己在家裏要好好讀書，高三了要自己把握……”
零零散散的幾句話，都是一些重複過很多的話，結論就是今晚又是自己一個人。咬斷了嘴裏的麵，漫不經心的一邊嚼著一邊聽，心情莫名的平靜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興奮。她喜歡那樣的麵，不是特別熟，在嘴巴裏嚼著的時候還有些脆香，又基本是軟的，有些人喜歡把麵跑到極爛，她就不懂那樣像漿糊的還有什麼好吃的，又不是沒有牙齒的嬰兒。
她一直沉默仍由著自己的爸爸在那裏不停的講著，控製著嚼動得音量，不讓電話那頭的爸爸知道她在吃麵，安靜的嚼著，安靜的聽著，等待他說‘有點事，要去忙，先這樣’的話。她隻要回一句‘嗯，知道，爸，再見’，大概是永遠這個回答，夏爸爸總是講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隻是這次，他沒有說這句話，而是說：“小棉，你又衝泡麵了麼？”淡淡的話，帶著莫大的關心，那頭的夏爸爸有些頭疼的問到，這個女兒從小便不知道在想什麼，以為長大了會好些，隻是越是長大越是驚心的發現，他還是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們兩個的確對於這個女兒很內疚，不是不關心她的想法，而是從幾時開始小棉便什麼也不說，無論開心難過，她總是很安靜，安靜到就如她表姐開玩笑講的存在與不存在一般。
離婚這件事是協商了很久，兩個人都想要小棉，但是又擔心她不懂事以為他們拋棄了她，便一直等待她高中畢業。那時她也算是半個成年人了，很多事情她也會想懂。聽她媽媽說，發現小棉越來越清瘦不知道是否和別的小孩一樣注重身材在減肥。後來發現，她回家幾乎都是吃泡麵，他們放在那裏的前她都是不怎麼在乎的放在抽屜裏。這件事讓他們很擔心，這段時間兩個人都很忙，總是出差在外，或者很晚才能回去，因此也不能顧著她。剛剛聽到細小的吃東西的聲音，便想到她又衝泡麵了。
愣住，沒想到他們會知道自己衝泡麵的事，幾乎每次回來就隻能見到一次麵，話都沒說上幾句。他們總是很忙，很忙，忙到他們終於空閑想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她卻實在不願意和他們說話，能躲則躲開著。總覺得和爸媽講話，無論內容都讓她心情很浮躁，隻想對他們大吼大叫，現實卻不可這般，他們是父母長輩她不得那麼任性不懂事。
小時候的自己是怎麼樣的呢？！相片裏的小夏芸棉，小小的，白白的，軟軟的，臉上總是帶著略微靦腆的笑容。從小開始自己都是一個內向不怎麼會和他人相處的小孩，到長大更加沉默，那時不是內向靦腆可以解釋了。
“嗯！”點頭，才知道爸爸是聽不到，略帶鼻音的回答。
委屈，莫名的委屈襲擊了她的心髒。她也希望自己是個讓大家都喜歡的人，如同君一樣，可以那麼自信明媚的似要灼傷人一般。
“哎…”，夏爸爸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是個溫和感性的人，“小棉，出去外邊吃吧，總是吃泡麵對身體不好”，關心的話說出來發現自己竟那麼久都不曾講出，好長的時間都是用那些便利貼提醒著她。“小棉，你恨我，恨你媽媽麼？”略猶豫的話語帶著明顯的疲倦，終於問出了擠壓心髒的話語。
小棉，你很我，恨你媽媽麼？
沒有預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有些不知所措，恨他們麼？原來以為是恨的，在爸爸問出來之前，她都認為自己是恨他們的。恨他們竟然要結婚就不要離婚，恨他們生了自己卻沒有多餘的時間陪自己，恨他們總是忙著忙著忙到她的家長會每次說參加最後就剩她一個孤零零的……應該是恨他們的，在爸爸問出之前，可是此刻卻迷茫了，她竟然沒有恨意，對著那樣猶豫又疲倦的聲音。
她忽然發現自己竟不知在幾時分不清愛，恨，這兩個詞語，不愛不恨便是陌生人了。
“爸，在我看著同學都由自己爸媽帶著去開家長會，為了自己孩子的成器或者不成器和老師詢問著，我卻一個人坐在那裏等了許久都等不到說要來的你們的時候我是恨你們的。我去報名，發現隻有自己是一個人來的時候我是恨你們的。很多很多時候我都以為我是恨你們的，但是現在你這麼一問，我發現我不知道恨和愛到底是什麼，不愛也不恨，我對你們的感覺。
有時我會相信你們在我小時對我說的，我是給從河邊撿回來的，而非你們生的這般玩笑似得話語。
爸，對於你而言我是你女兒這件事我們誰也無法改變。我很混亂，以前的自己可能連這些話都不會和你講，但是我覺得你問了我至少要給你一個答案，即便我知道這個答案會讓你難受。爸，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不要生下我來。”有時夏芸棉覺得自己真的很沒救的笨，這些話都可以講出來。隻是那麼一瞬間她就隻想講這些，便顧不得講了之後的後果的講出來。或者說她對於爸爸其實有著很大的怨懟，這麼說有著故意讓他難過的成分。她沒說，當你們各自帶著另一半打算再次結婚對象給我看的時候，我是恨你們的，憑什麼完全認為自己能接受。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不要生下我來。
當她說出這麼厭生的話，自己也驚愕到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她很累，不知道該走哪條路，很快就要高三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平凡的自己，無論外貌還是性格，從小到大也沒有一個男生向她表白的自己，就算現在可以玩鬧，有了朋友，和他人關係緩和不完全給忽視掉，但是那樣的自己能在這個社會立足麼？那麼立足點又在何處？
選了理科是為了靠近君姍菲，這個選擇她沒後悔。
隻是選了理科的自己，畢竟不是自己擅長的科目，學起來總是很是吃力。決定要轉到理科班的時候，之前高一的班主任還找她談了一個下午，內容繁雜，她卻決意不改，在某些方麵來講她很固執。
她說，芸棉，要是不去理科班的話，你是可以進文科的重點班的。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直都是班裏很聽話的學生，安靜少言。隻是這樣的人很讓你人擔心，你的爸爸打電話叫我多些關心你，他和你媽媽工作相對都很忙。你有很好爸媽。想什麼要告訴身邊的人，要不大家都會擔心你的。
芸棉，你可以慢慢想多幾天。不要做出讓你後悔的決定。
她從那時開始發現，即便自己很擅長英語，文科比理科好，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這一年她還是不知道。
“小棉，你是該恨我們的，隻是你的出生是我們所期待的。”夏爸爸不知道該講什麼，他有預料到恨，也有預料到不恨，隻是這樣的答案讓他發覺對這個女兒的很愧疚。他們那時是相愛才結婚的，在那個時代能自由戀愛結婚了。小棉的出生時他們期待了很久的，隻是最終會因為各自工作的繁忙而無法再繼續生活是沒預料到，也沒預料到當初期待的孩子會自己不願意當時他們讓她出生。
他聽到那句話心裏除了苦澀便是內疚。
“爸，我出去吃飯了。再見。”不願意再多說，對於這個話題的繼續，她覺得自己情緒很可能會失控，現在就很想衝爸爸喊，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他身上。那樣的自己，無法接受，君說，每個人做了事都要自己承擔責任，她認同這句話。她不想自己把責任都推卸到父母身上，她自己也是，正如高一的班主任說的，什麼都不願意說出來，總是過分的沉默，本質的性格才是重要的。她一直這麼勸告自己，不讓自己把責任推卸到他人身上。
“吃點比較好的。”想繼續那個話題，想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關心擔心著，隻是她不願意講，他也無法再多的詢問。隻有千篇一律的叮囑的，他現在不知道到底這樣的離婚對不對？是否要再次和她聊一下，他們兩個繼續當著夫妻，隻要女兒好就行了。該找個時間談一下了。剛剛開了個會，到現在也還沒吃，胃有些生疼，忙碌多幾天就算結束一段落，已經好久沒好好休息了。
夏芸棉掛了電話後，把已經冷了麵隨意的塞進嘴巴裏，沒有打算出去再買吃的。她知道整天吃泡麵對身體不好，學校的夥食也是一般而已，隻是懶得動。
現在想想自己所說的話又覺得好笑，和爸爸講那個她就了解到自己的迷茫麼？他會不會想自己真的很胡思亂想，生在福中不知福？要很長的時間躲開爸爸，要不會尷尬的。
施杳，君，你們又是怎麼麵對自己的父母的？是否和我一樣找不到適合的方法，尷尬呢？
你們不會吧，你們那麼優秀你們爸媽疼愛你們都來不及了。而且都似陽光的你們怎麼會不會與父母相處的方式，自己的陰暗潮濕讓自己都無法喜歡呢！
夏芸棉咬斷了嘴裏的泡麵，嚼著，心裏痛到難以呼吸。她不知道如何才好，明年她就要高考，選擇新的學校，自己到底要什麼？
這樣的生存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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