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1 更新時間:11-11-22 23:55
清寧宮中,餘玉一襲白麻,太子的暴斃使得這位正後焦痛無奈——焦的是太子薨東宮必將易主,戌懷帝本來子嗣便很稀少,二皇子英年早逝,如今正太子急疾喪命,這繼承之位便穩穩地落入三皇子之手;痛的是她餘玉身子骨陰虛,自然無力再要孩子,如今白發人送走黑發人,膝下僅有一名公主,然而宮中女眷自然是不能為自己孝順晚年的。掌中絲帕濕了一回又一回,整個人仿佛被吸空抽幹,餘玉跌坐在鳳榻之中,形如枯槁,麵若死灰。
而另一麵,其春宮中卻珍饈滿桌,堂上主人怡然自得,雖說穿著一身白素,瞥見若風端上的精致糕點,懷儀絲毫沒有悲傷的意思。少女挽了挽袖口掛下的白蘇,起筷夾上一片臘肉,細細地享受起來。“若風,賜座。”她招手,將若風召到跟前,漾著笑讓侍官一起用膳。
“若風不敢。”循規蹈矩地低首。
少女酒到興處,不見慍色:“今日無妨,此乃……大喜的時日……”稍顯輕弱的句子,若風渾身一顫,麵容一緊,稍作矜持,侍女還是按著主子的吩咐動了一下筷子,含上一片清脆的黃瓜。“要不了一兩天,本宮就可以好好提拔你了。”懷儀半紅著臉頰,狡諧地笑著,身邊的女官隻顧低著頭,“本宮讓你辦的事,可都穩妥?”
若風輕聲答道:“一切安好,不見血光,不落人頭——公主便可達成心願。”
少女鳳眸一勾,“很好。”她放眼半圓的夜空,稍顯陰冷的夜晚飄著幾絲慘淡的雲,使得這半輪月色幾多朦朧,偶爾浮過一朵厚雲,半掩著夜月。懷儀眯著眼,“該來的,就快要來了……”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宮女急匆匆地跑到清寧宮,宮門檻子將人絆了個踉蹌,連跑帶摔地跪倒在餘玉跟前,“不好了,皇後娘娘……不好了……”
“歇口氣再說。”餘玉淡淡地瞥了堂下的小宮女一眼,這宮中奴才慌張樣子也不是一次兩次,沉浸在喪子悲痛之中的皇後顯得疲倦不堪,發絲淩亂地散在一旁,沉痛的打擊使得這位正宮娘娘懶於梳理凡塵。
稟報消息的宮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頰通紅,脖頸幾乎繃出了青筋,瞪大的眼珠中盡是恐慌,與堂上之人的淡定若素形成鮮明的對比,她斷斷續續地通報著駭人的消息:“娘……娘娘……陛下……陛下……”
嗯哈了半天沒有緩過神來,餘玉拂去遮擋視線的發絲,杏眸一怒,厲聲嗬斥道:“陛下怎麼了,快說!”
“陛下……”宮女猛咳了兩三聲,“陛下快不行了……”
“什麼?”玉手驚拍茶桌,震得桌上杯碗一陣顛簸,踏著金蓮急急地下了榻椅,周遭侍女連忙拿來外衣為餘玉披好,女子指骨發白,雙唇微顫,“來人,速速擺駕!”
一時間皇城傾動,素麻漫天,天和宮中回蕩著低沉的哀吟,餘玉下了軟較,微晃著身子邁入皇帝寢宮,整座宮殿顯得陰冷難耐,偶爾竄入鼻腔的幾絲血腥使得皇後一陣幹嘔。錦床羅帳之前,太醫院的官員規規矩矩地跪成兩排,顏麵貼著大地,聽聞太監那一聲尖細的“皇後娘娘駕到”,眾臣亦隻是齊聲請了安,未曾抬頭。一旁跪著三公主懷儀,少女雙眼漾著淚,仿佛一個搖晃就會使那眶中清淚流淌而下,“父皇……”少女呢喃地叫喊,嘶啞的嗓音讓人揣摩著方才曆經過怎般撕心裂肺的叫嚎。
床上男子終究沒有睜開眼,發青的麵龐僵硬地擺出一個笑容,握著懷儀的手一鬆,重重跌落,“父皇!父皇!”少女驚恐地睜大了眼,懸在一線的淚珠沿著臉頰的弧線滾落,“父皇!”她俯於戌懷帝胸膛之上,顫抖著叫喊著,崩潰的淚涕纏著一線,掛落在肩胛之上,“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啊!”摟住屍身的左手迅速探到脖頸之處,食拇雙指稍稍用力,卻不見經脈反響,少女背著群臣淺淺一笑,眼眸中卻還涓涓不斷地湧出熱淚,懷儀起身轉向群臣,眼角的餘光瞥見蓬頭垢麵的餘玉。她高聲而問:“福太醫,這是為什麼……”扭曲了最後一個尾音,似是有那麼一分泣不成聲的感覺。
跪在眾太醫之前的老人頻頻叩首,不禁老淚縱橫:“陛下與太子殿下……殊途同歸,黃泉再見啊……”周圍的人自然知曉這“同歸”之意,前幾日太子暴斃,因驗不出死因而被稱作“咒怨巫蠱”——眾醫細查屍身,戌懷帝亦毫無外傷,然雙頰發青,下肢滲出稠膩的汗液,“老臣前些時日為太子殿下送行,見太子殿下亦是這般慘相啊……”福太醫抖著聲線,生怕懷儀怪罪自己。
“啟稟三公主,”跪於眾太醫右側的男人微微仰首,懷儀斜睨了那人一眼,熟悉的麵孔讓少女暗暗揚起一段嘴角。男人似是怨憤地轉向立於另側呆若木雞的皇後,然後向著餘玉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娘娘可真是蛇蠍心腸,”語氣嘲諷悲酸,早亦無視自己以下克上,“太子殿下暴斃,娘娘寢宮之中可是藏了一隻布娃娃啊。”前幾日從清寧宮搜得畫有太子昰朗之名的咒毒布偶,聖上雖然惱怒,但也堅信虎毒不食子,並未將皇後定罪。
“血口噴人!”餘玉見跪下男子相貌堂堂,卻如此是非不分,不禁怒而斥之。女子抖著小臂,纖纖細指直指男人:“本宮,本宮怎麼可能害死親生兒子!”麵對群臣那懷疑的目光,雖說隱忍不敢猖狂,但依舊在餘玉的傷口上撒了把鹽——本因喪子而神色恍惚的皇後被這般一擊,軟軟得跌靠在一旁,“不,”她喃喃,繼而咆哮起來,“不!你們沒有證據!本宮是清白的!”
“三公主殿下!”一名侍衛急急忙忙地闖入內寢,腰間懸掛的“免死金牌”使得聖上寢宮中的侍婢垂首退後讓道。來者向懷儀一跪,將一份雜物呈上,“三公主請過目,這是在清寧宮搜到的。”懷儀顫抖著手接過上呈之物,粗布麻繩捆紮的小人背上清晰可見“戌懷昏君”四字,少女猛地吸了一口氣。福太醫仰首一件三公主手中的小人,頓時神色驚駭:“這……這是……哎呀呀!”年老的醫官驚嚇過度,幾乎暈厥。
“皇後娘娘好狠的心腸!”方才跪向餘玉的男人再度開口,緊接著是群臣低吟的歎息和愕然的雜語。懷儀坐到錦床之邊,玉手撫摸著床上依然溫暖的軀幹,隻是這軀幹早已沒了魂命。少女冷冷一笑,聲線好似千年寒冰:“皇後娘娘,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懷儀聽聞二十三年前娘娘你唆使父皇將南宮一家趕盡殺絕,如今又害死自己的夫君與兒子,隻可憐那彬彬文質的皇兄和那慈祥可親的父皇……”指尖觸過屍身的五官,顫抖著撫過那合上的眼皮,少女淚如大雨磅礴。“來人。”輕聲下令,周遭竄出整齊的兩列護衛。
餘玉微微一愣,畢竟是坐鎮東宮二十多年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陰冷,嘲諷:“原來一切都是你。”
“最毒婦人心,”懷儀掛著清淚,冷冷地回瞪著餘玉,“娘娘,人證物證俱在,你又何必牽強?”她微垂睫毛,神色黯淡,“您是正後,您母儀天下,做出這般下賤的事情,難不成還有顏麵麵對列祖列宗?”理直氣壯的質問,餘玉瞥見四麵閃著冷光的真刀實槍,太醫院的群臣呆滯而又略顯忐忑的表情,直視自己的懷儀,少女朱唇輕啟:“皇後娘娘,清寧宮所有亂黨賊子,懷儀不才,已經將其全部拿下,”見餘玉臉色有異,懷儀淺然而笑,“聖上駕崩,讓娘娘受驚了,送娘娘去養心閣好生休憩!”
“不!”餘玉破聲大吼起來,散亂的衣袖顯得女人近乎癲狂。養心閣素來是冷宮妃子所居處所,前些年二皇子英年早逝,其生母郭妃悲痛欲絕,自入養心閣鬱鬱寡歡而終——雖說是個冷宮,卻也有重兵把守,將其與世隔絕。幾名護衛架起餘玉,將其向後一拖,拗不過護衛的力氣,餘玉像是散了魂魄的女屍,連拉帶拖地消失在懷儀眼中。
“恭喜公主,賀喜公主。”身後的男子大大方方地起了身,抱拳而言。兩側的太醫隻是怯然垂首,不敢多語。
懷儀輕哼一聲:“有什麼好喜的,”少女走到男人跟前,驕傲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對方,片刻沉默,懷儀一笑:“包圍鳶鳳宮。”
暗衛在得到命令後第一時間抵達了目的地,素白的麻紗掛於鳶鳳宮三字之上,一炷香的工夫,一位身著大紅錦袍的少女出現在鳶鳳宮之前,鸞鳳金銀發飾,琥珀色的腰封絲繪了一朵盛放的牡丹,雙肩輕披一抹透光銀紗。懷儀莞爾一笑,大步邁入鳶鳳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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